三天後,劉菲菲不再說話。她總是閉著眼睛,安靜的躺在病床上。女兒一直在床邊守護著她。

    “咚咚--”幾聲敲門聲後,他出現了。趙君終於來到了菲菲的身邊。他徑直的走到病床前,眼神牢牢盯在菲菲臉上。菲菲的女兒不認識趙君。但她能感覺到,他就是母親所說的那個男人。

    “您好--”菲菲的女兒跟趙君打了聲招唿。趙君看看她,擠出一絲客氣的微笑。然後目光又迴到菲菲的臉上。菲菲的女兒搬過椅子讓趙君坐在床邊。自己輕輕撫摸著母親的頭,“媽、媽--”的叫著。想讓她清醒一些。然後轉過頭看著趙君,“這兩天她開始有些神誌不清了。”說完後,她的表情露出悲傷!

    菲菲慢慢睜開眼睛,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不知道是說話還是□□!

    “媽、他來了,你看看,認識嗎?你不是有話想跟他說----”女兒心疼的看著母親,忍不住有些哽咽。她慢慢退到趙君的身後,眼眶濕潤了。

    趙君望著菲菲,他的表情平靜,眼神依然那麽深情、癡迷!菲菲呆滯的看著趙君,偶爾看看在趙君身後的女兒。她看起來並不記得趙君。菲菲的女兒看著兩位風燭殘年的老人默默相對。她的淚水滑落下來,輕輕擦拭著----。

    趙君拉著菲菲的手,然後湊到她的耳邊,輕輕的說:“你知道嗎?我一直在等待這一天。真的很感謝你,在這一刻能想起我。”趙君欣慰的閉上眼睛----。

    “菲菲,我愛你!隻因曾聞過你盛開的芳香!”說出這句話後,趙君的唿吸開始顫抖,表情不再平靜。他皺起眉頭,眉宇間夾雜著太多的委屈,憂傷與幸福!

    趙君睜開眼睛調整著唿吸,繼續說:“那年有幸在盛開的季節與你相遇。好多人圍繞在你周圍,用盡甜言蜜語,爭先恐後!都想第一個品嚐到那個女孩。我隱藏著自己的渴望,默默的躲在角落裏。但你還是注意到了我,熱情的來到我麵前,越靠越近---越來越近----”趙君傷感的神情中帶著一絲幸福,慢慢閉上眼睛,問:“菲菲呀!你還記得那個可愛甜美的女孩嗎?”---

    “我懷念---那個傻傻的帥小夥---”趙君聽到菲菲在他耳邊清楚的說話!他抬起頭,激動的看著菲菲的臉。菲菲的眼眶濕潤了,眼神不再呆滯昏暗,變的清澈明亮了起來!看著趙君,她深情的說:“那一夜---你緊緊擁抱著我,在我耳邊說著最美的情話---,現在迴想起來---我的心還在顫抖!”然後她努力的伸

    手,撫摸著趙君的臉。心疼的說:“你應該得到幸福的!”

    趙君癡癡的望著她,幹枯多年的雙眼,又開始濕潤了。他滿足的說:“我已經很幸運了!”----

    他們仿佛看到了彼此青春時的笑臉!那些記憶,不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而被抹去。至於愛情,隻限品嚐!品嚐過,足以!品嚐過,就不會忘記!

    趙君的樣子開始變的模糊,慢慢褪去。菲菲已經無力迴憶,她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趙君感覺到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的孤獨!雖然他一直都是一個人,但過去的他可以期盼重逢,可以幻想幸福!他知道,那個人一直都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但是現在,她走了,真的都結束了!迴憶過去種種的痛苦與甜蜜----。

    人生就像一部電影,自己與命運各掌控一半的劇情!不能預測的巧合、相遇,也無法預知的結局!雖然這是趙君期盼的結局,但當它真正結束的這一刻,真的很痛!如同第一口親吻愛情一般強烈!趙君讓淚盡情的流,他已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淚流了----。

    窗外陰雨連綿,又到了多雨的季節!趙君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靜靜聆聽外麵的淒淒風雨聲---。

    40多歲的趙君出獄了,他整天把自己關在家中。他還沒有想好該怎樣去麵對未來的人生。睜開眼睛,趙君的眼中閃爍著淚光。他剛剛又在腦海中翻閱了一遍自己“渴望的結局”。假設菲菲曾經到獄中看過自己,想象菲菲能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能想起他。雖然隻是想象,但趙君仍然感受到那結局的痛!

    事實上趙君入獄後,菲菲沒有去看過他,他也沒有再得到關於菲菲的任何消息。現在,趙君不敢去奢求什麽,隻想順其自然的活下去。他知道自己該成立一個家庭,但他更明白:做別人的丈夫和別人孩子的父親,需要一顆強壯的心。

    趙君的心已太過疲憊!它沒有力氣去承擔那份責任。他決定與孤獨、思念為伴,慢慢老去----。

    趙君閉著眼睛想象把她擁在懷裏----。她的樣子有些模糊,趙君想看清楚。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滿屋的淒涼!“她不在這裏,她在哪裏?在幹什麽----。”

    外麵風大、雨急!屋裏傳出的聲聲□□與喘息!趙君又開始感覺無法唿吸----。

    不久後,趙君又開始在工廠裏上班。他沉默、孤獨,不想讓任何人了解。他拒絕與人靠近,一個人獨來獨往,如同一具失去靈魂的軀體

    !沒什麽女人對這樣一個老男人感興趣,即使他看起來並不讓人討厭,但他一無所有!

    幾個月後,又到了這一天:菲菲的生日!過去的十幾年裏,每到這一天的深夜,趙君都不停的告訴自己:“我撐不下去了!真的撐不下去了----。”結果,他沒有死,他又等到了這一天。

    趙君心不在焉的工作著,“轟隆隆----”吵雜的機器聲音無法打斷他心中的憂慮:“快要下班了----就要躲進寂寞裏了----黑夜會準時的降臨----”他開始提前感受到那種窒息的痛!

    下班後別人都急匆匆的離開,他們有的可能要去約會,有的要迴家,有的著急趕去朋友的聚會,有的----。

    趙君開始檢查機器,打掃衛生。也幫別人做完一些收尾的工作。然後換衣服走出車間----。一切都那麽緩慢!

    趙君在工廠門口短暫的逗留,將煙頭扔掉後,他騎上了摩托車。剛一抬頭,看著前方一個身影朝自己走過來。她還是那麽讓人著迷!“但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趙君一副驚訝不解的表情,直到她已停在趙君的麵前。趙君望著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還在想著我嗎?”她平靜的問。“嗯!”趙君認真的點了點頭。

    “為什麽呢?”菲菲又問,露出一絲笑容。“因為我愛你!”趙君直截了當的迴答。

    菲菲收起輕鬆的笑容,認真的看著趙君。問:“你確定那是愛情嗎?”“嗯!”趙君再一次肯定的點點頭。

    “不覺得自己的人生很可悲嗎?”菲菲又問。

    趙君想了想,迴答:“有時候會覺的可悲,但有時候也會覺的幸福!”

    “為什麽?”菲菲追問。趙君深吸一口氣,迴答:“因為我從一開始就相信愛情!一直都相信!”“我什麽都不要,我隻要你!”趙君又肯定的說。

    菲菲露出微笑,說:“趙君,這句話在現實中是不成立的。隻能在將它說出口時,享受那種美妙的感覺。猶如心花怒放、飛蛾撲火!寧願凋謝、毀滅!隻求霎那!我們都曾品嚐過那滋味,不是嗎!”菲菲說完,把頭轉到一邊----。

    趙君沒有說話,仔細的看著她的側臉。但感覺有些模糊看不清!

    她轉過頭,表情認真的問:“如果你從一開始就得到我,真的永遠不會對我厭倦嗎?如果你有能力得到比我更好的女人,真的不會心動嗎?你真的從來不曾,為另一個人而心動過嗎?

    那份執著的思念,真的是因為愛情嗎?還是欲望未能滿足前的渴望!或者,一切隻是拜寂寞所賜!”他們對視著彼此的雙目。菲菲這一連串的問題,讓趙君不知該怎樣迴答。

    其實這些問題並不複雜,隻要心中的答案足夠堅定。但趙君開始動搖了。“那份思念,真的是因為執著的愛情嗎?還是隻是麵對寂寞時,懦弱與無能的表現!”趙君開始懷疑自己的心。懷疑自己對菲菲的愛,更多的隻是□□的渴望!

    趙君低下頭,沉默了。----

    一會兒,他抬起頭,菲菲不見了!趙君驚慌的張望著,周圍車輛與行人的吵雜聲,衝擊著他的耳膜!不停的提醒他:“那個女人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菲菲呀,你過的還好嗎?”趙君不禁在心中問了一句。然後發動摩托車,駛上馬路,想逃離自己的幻覺。他開始加速,越來越快----。

    趙君從未行駛的這麽快!他要幹什麽?要去哪裏?他的表情堅毅、嚴肅!他看到黑夜在慢慢降臨!他聽到寂寞又在向他挑釁!即使他早已經投降!

    快到十字路口了,現在是紅燈。但他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

    “來呀!”趙君穿梭在風中嘶吼一聲。風在他耳邊咆哮!迴應著他的憤怒。趙君加速向前衝,近乎瘋狂!----

    他並非想要自殺,他沒有那份勇氣。他隻是想拿自己的生命開個玩笑。他想賭一把,以最快的速度衝過路口。他相信命運不會這麽容易結束他的痛!-----

    一輛卡車與他相撞。摩托車飛了出去,變的支離破碎!巨大的撞擊力,輕而易舉讓趙君的血肉之軀,在瞬間失去知覺!車輛、行人聚集在一起,交通陷入混亂!

    趙君從未想過,會這樣結束自己的生命。這不是他想要的結局,這結局未免太過荒唐與淒涼!但這樣結束,對他來說,真的很痛快!他沒有來得及感受痛苦----。

    一切都安靜下來。沒有!沒有什麽再能去打擾他的心!漫長的痛苦與思念,暫時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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