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琇狐疑的看了宋明一眼,“我都不知道,你怎麽知道?”


    宋明微黑剛直的臉上,沒什麽表情,語氣也沒什麽起伏,可聽起來就像是嘲諷,“本官是刑部尚書,你不是。”


    裴琇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冷冷的哼了聲,不再言語。


    “太後和鍾漠認識二十多年了。”


    宋明這話一出,又讓所有人震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鍾漠還喜歡過太後。”


    這下子,大家夥的下巴再也合不上了。


    見大家都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宋明有些得意的抬了抬下巴,身為刑部尚書就這點好,知道很多人不知道的秘辛。


    “行了,別賣關子了,快說!”


    裴琇催促道,宋明這才收起了高興得意的表情,微黑的臉上恢複那副一本正經的表情,娓娓道來,“十二年前,就是趕走匈奴的那一年,鍾漠因為戰功赫赫,成為大將軍,一切都很好,可到了年末,他迴來對虎符,先帝爺為了歡迎他,還在宮裏舉辦了宮宴,那一夜,三品以上的大員都參加了宮宴,觥斛交錯,把酒言歡,連大將軍都喝醉了。”


    “可就在第二天一大早,先帝突然就把我叫進了宮裏,要我查一下太後和鍾漠是否早就認識。我還記得當時先帝的臉色很難看,陰沉沉的,好像被戴了綠帽子的表情。”


    “先帝給了我很大的方便,那時候太後的權力還沒那麽大,朝堂大權還是掌控在先帝手裏。”


    裴琇突然插話道,“我記得十二年前,宋大人還不是刑部尚書吧?”


    “的確不是,我那時候是三品刑部員外郎。”


    宋明坦然道,裴琇表示懷疑,“你不過一個小小的三品員外郎,先帝為什麽要找你查這件事,為什麽不找當時的刑部尚書查?”


    “因為本官查案厲害。”


    宋明麵無表情的掃了裴琇一眼,他說這話時,平鋪直敘,一點起伏也沒有,可正是如此,聽起來更加像冷嘲熱諷,裴琇再次被噎了一把,訕訕的閉上嘴。


    齊恆也附和道,“老臣記得,那時候宋大人查案子的確是出了名的厲害,很多沉了多年的懸案都是他破的。”


    宋明喜愛破案,也沉迷破案,而且嘴巴很緊,不喜歡說話,也不喜歡跟人交往,獨來獨往的,先帝爺跳過一品刑部尚書,和二品刑部侍郎,找上了他,一是因為他擅長查案,二是因為他嘴緊,不會泄露宮廷秘辛。


    “宋愛卿繼續說。”鳳瑾冷冷的盯了裴琇一眼,無聲的威脅他不許再插話。


    “我接下了這件事,開始暗查。果然被我查出很多東西。”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盯著宋明的嘴巴,宋明微沉冷靜的嗓音在屋子裏飄蕩著。


    “太後與鍾漠相識於太後剛嫁入皇子府時,那一年,太後十七歲,而鍾漠已經娶妻生子。兩人自然是不能在一起的,這一開始就是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兩人也一直克製得很,人前人後都沒露過半分端倪,甚至於都沒人知道他們互相認識。”


    “再後來,太後助先帝奪嫡成功,太後也小產,流了一個男孩,再後來,先帝登基為帝,太後幾經辛苦,生下了女皇陛下,又過了幾年,匈奴入侵,太後此時再次懷上了身孕。”


    “匈奴入侵的結果,陛下和諸位也知道,也是靠了太後力排眾議,極力勸服先帝,鍾漠才能把匈奴趕出大周,也才能坐上大將軍的位置,而太後再次小產,自此再也不能生育。”


    “不過,我想那時候先帝是沒有起疑的,隻是那一年鍾漠迴帝都對虎符時,在宮宴上發生了一點事情,才被先帝察覺這兩人之間的情愫。”


    “不過,也隻是暗生的情愫而已,兩人並沒有逾距,但先帝自此是懷疑上了太後,帝後兩人一步步勢同水火,反目成仇。至於鍾漠,當時鍾漠在民間威望很高,手裏又有著鍾家軍,先帝並不敢動他,先帝也需要鍾家三兄弟鎮守北疆防線。於是,先帝一方麵用情義拉攏鍾漠,另一方麵想要把太後趕下皇後的位置,一是為惠妃,二是他已經厭棄太後了。但從結果來看,先帝很明顯失敗了,太後的反擊又狠又毒又快又準。”


    聽到這裏,鳳瑾隻覺得先帝和太後半斤八兩,真不愧是夫妻。


    “所以,陛下之前軟禁太後,就算沒有太後兩次在陛下的茶水,飯菜裏下毒,微臣也是讚同陛下控製住她的,絕不能讓她迴朝掀起腥風血雨。”


    宋明頓了頓,繼續說道,“正因鍾漠和太後的前因,加上陛下收到的消息,所以,微臣萬分肯定,這一次救走太後的,一定是鍾漠。”


    “鍾漠手裏還有十多萬鍾家軍,齊澈手裏有六萬多軍隊,正在領兵迴朝,之前朕有讓兵部的官員去征兵,才剛剛開始,還沒有征到多少人,就算人數夠了,這些新兵,也需要至少一年的訓練期才能上戰場作戰。如今大周剛剛打完匈奴,好不容易安穩下來,正需要休養生息,朕不願再開戰,有什麽法子能卸掉鍾漠的兵權?能讓鍾家軍從鍾漠兄弟手裏脫離?”


    裴琇默然片刻,“李屹傳迴消息給我,他已經被鍾漠的人排擠了,鍾漠不讓他有一點機會碰到鍾家軍,一直拿養傷困著他,而且鍾家軍上下一心,沒有鍾漠點頭,那些兵都不聽他的,他在鍾家軍裏形同廢人。”


    鳳瑾冷笑道,“鍾家軍本該是大周的軍隊,是朕的軍隊,本該姓鳳,何時輪到姓鍾了?”


    齊恆和宋明都麵色凝重,鍾漠和鍾家軍,簡直是一顆定時炸彈,不知何時就爆炸了,把大周炸得遍體鱗傷。


    “阿瑾,如今匈奴投降,北疆劃入大周境內,已經不需要北疆防線了。”


    見眾人都愁眉苦臉的,無名淡淡的插了一句,裴琇率先明白過來,雙眼光芒閃爍,激動不已的說道,“將軍的意思是既然已經沒有北疆防線了,就更不需要軍隊守衛防線了?”


    齊恆也跟著反應過來,“可以以此為借口,將鍾家軍分散到大周各地,鎮守東南西北的邊疆,把這批人分開了,他們就弄不出什麽大動靜來了,就算想造反,大周這麽大,天南地北的,想集合起來也得耗不少時日!”


    他兩眼發亮的看向無名,“將軍好智謀!”


    “很淺顯的道理。”


    齊恆臉色有些尷尬,將軍的意思是,這麽淺顯的道理,他們都想不到?


    齊恆賠著笑道,“將軍能征善戰,智計無雙,下官實在佩服!”


    兩人都是一品,齊恆已經自稱下官,擺低了姿態,八成是看在無名即將成為帝君的份上,無名深深的掃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聽說阿瑾提出立我為帝君時,齊大人強烈反對?”


    齊恆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幹咳了兩聲,避開了無名的目光,“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下官如今……”


    “既然是過去的事了,那就讓它過去吧。”


    齊恆暗中鬆了口氣,聽無名的意思是揭過此事了。


    他那口氣還沒完全吐出來,就聽到無名涼涼道,“下一次阿瑾再提起此事,還望齊大人大力支持,我希望這件事一次解決,不要三番兩次的讓阿瑾為此事操心,阿瑾肚子大了,以後不能再上早朝,齊大人懂我的意思吧?”


    說最後一句話時,無名意味深長的眼神盯了齊恆一眼。


    齊恆心神一凜,無名的意思是要盡快確定下此事,他代替女皇上朝嗎?


    他猶豫再三,對鳳瑾說道,“陛下,能否請將軍出去一下,老臣有些事情想跟陛下商議。”


    “什麽事?”


    鳳瑾皺眉道,並未讓無名出去,反倒是無名涼涼的看了齊恆一眼,抬腳走了出去。


    “到底何事非要避開無名?神神秘秘的……”


    鳳瑾有些不耐煩的說道,齊恆向前一步,語重心長的說道,“陛下是否一定要冊立將軍為帝君?”


    “一定!”


    “絕不更改?”


    “絕不更改!”


    齊恆默然片刻,再次說道,“陛下能否聽老臣一言?”


    “你有話直說便是,用不著拐來拐去的,浪費朕的時間精力。”


    鳳瑾更加不耐煩了,齊恆慢慢的跪下,跪得極其恭敬,“老臣聽將軍之前所言,貌似有代替陛下上朝的意思。”


    “接下來的日子,直到朕出月子,無名都會代替朕上朝。所以,朕希望帝君一事盡早確立!”


    “可陛下有沒有想過,萬一,萬一將軍狼子野心,趁機收攏大權,培植黨羽,搶走大周江山呢?”


    齊恆憂心忡忡的說道。


    鳳瑾掃了裴琇和宋明一眼,“你們也這樣認為?”


    宋明搖了搖頭,而裴琇點頭。


    宋明居然會搖頭,這讓鳳瑾著實驚訝,她深深的看了宋明一眼,他麵上什麽表情也沒有。


    鳳瑾收迴目光,親手扶了齊恆起身,“齊愛卿過慮了,無名不會。”


    “為何不會?權力會讓男人沉迷其中,無法自拔,手中有了權力,就想要更多的權力。”


    “因為沒必要這麽麻煩。無名知道的,隻要他開口說要天下,朕會拱手把江山送給他,天下也好,龍椅也好,他想要,朕都會給,毫無保留。”


    三人都愣住了。


    齊恆眉頭擰成了川字,“陛下是否太草率了?”


    “這就草率了?那朕就讓齊愛卿看看什麽叫真正的草率吧!五天之內,帝君之事若是再確定不下來,朕不當這個皇帝了!”


    什麽?


    三人瞪大雙眼,震驚的看著鳳瑾,這一次就連宋明也不讚同了,皺眉道,“陛下開什麽玩笑?”


    “朕的月份已經很大了,以後都不可能再上早朝,朕已經有十多天沒有上過早朝了,算算時間,加上坐月子和休息,至少需要三個月才能再次上朝,朝中大事能等三個月嗎?”


    “更何況,朕服用過固胎丸,張太醫說了,雖然朕現在精神看起來還不錯,可生產之時所有的虧損會徹底爆發,朕很可能自此虛弱不堪,有可能朕無法上朝的時間,會從三個月延遲到半年,一年,三年五年,甚至是一輩子。朝中大事能等嗎?”


    齊恆三人臉上的震驚,隨著鳳瑾的話,一點點褪去,三人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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