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卿張了張唇,欲言又止,最終什麽也沒說。


    他很想問她,真的相信無名會迴來嗎?什麽時候?需要等多久?


    但他沒有問,對於陛下來說,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


    就算需要等很久很久,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輩子,他知道陛下也會等下去。


    他沒有機會,就算無名不在,他也沒有機會。


    沈文卿慢慢垂下眼簾,掩去眼裏的難過和悲哀,低聲說道,“文卿也相信,無名會迴來的。”


    鳳瑾笑了笑,眸光有些暗淡,笑容也有些勉強,看在沈文卿眼裏,格外的心酸。


    他想了想,柔聲安慰道,“陛下——”


    可他剛開始,就被鳳瑾打了個手勢阻止,“文卿,你不用安慰朕,你也不用勸朕什麽,朕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朕很清醒,從未有過的清醒。”


    確切的說,她一直很清醒,來來去去的人說了什麽,他們是為她傷心難過,還是幸災樂禍,她通通都知道。


    她隻是不願意醒過來,隻想沉浸在夢裏,如此,便什麽都不用想。


    “朕餓了,傳膳吧。”


    鳳瑾剛醒過來,隻能吃些清淡的,她隻喝了一小碗米粥便放下了勺子,看見桌上擺著的一盤子金絲蜜棗粽,淡淡道,“今兒是端午,把這碟粽子送去相府,賞給裴卿。”


    很快,裴琇便進了宮謝恩。


    說是謝恩,但鳳瑾和沈文卿都清楚,他是來打探消息的。


    燭光閃耀,灑在裴琇俊美如玉的臉上,鳳瑾看著這張臉,想從中看到白曄的影子,可她什麽都沒看到,白曄跟裴琇實在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陛下在看什麽?”


    裴琇笑著問道,語氣看似瀟灑,實則透著試探。


    鳳瑾含笑的眼神掃過他的臉,坦然道,“看你。”


    裴琇眸光微微一閃,“陛下可看出了什麽?”


    “裴卿俊美異於常人,朕在想,若是當初裴卿願放棄一切,做朕的皇夫,說不定就沒有那麽多糟心事了。”


    在鳳錦十四歲之後,她曾提過幾次想立裴琇為皇夫,但都被裴琇拒絕了。


    等到鳳瑾變為鳳錦,就再也沒提過了。


    若是那時候裴琇當了皇夫,也許原主鳳錦就不會被毒死,她也不會從滄海大陸來到這裏,附身在這具身體上,更不會與無名有交集。


    裴琇先是一怔,狐疑的眼神掃過鳳瑾的臉,見她唇畔含笑,不似在說笑,想了想,說道,“陛下過譽了!微臣不過眾人之姿而已,當不得陛下如此誇讚。”


    “不是朕過譽,是裴卿謙虛了。”


    鳳瑾笑了笑,“裴卿愛護朕,把朕養在深宮之中,年過十七依然舍不得讓朕親政,朕知道裴卿這是怕朕太過操勞,裴卿的心意朕都懂,隻是……”


    裴琇瞳孔驟然一縮,女皇終於進入正題了?這才是今晚那一碟子金絲蜜棗粽的目的吧?


    不過剛醒過來,就急吼吼的想奪權,女皇什麽時候變得如此沉不住氣了?


    裴琇有些失望,難道無名的影響真的這麽大,沒了無名,女皇就失去冷靜,失控了?


    “隻是這江山終究是朕的江山,天下終究是姓鳳的,朕不能丟下太祖和先帝的基業,一味的躲在後宮偷懶玩樂,把重擔都壓在裴卿身上,朕也有十七歲了,也該擔起這副擔子了!”


    裴琇心中轉了無數個念頭,微微笑道,“這是微臣應該做的,當年先帝任命微臣為輔政大臣,後來微臣得陛下信任,成為首輔,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不敢有絲毫懈怠,更不敢辜負先帝所托,和陛下厚望。”


    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但都是在推脫,就是不想交權。


    而鳳瑾已經失去耐性了,無名一離開,這座深宮困著她,熬著她,讓她束手束腳,她已經厭倦了跟裴琇打太極。


    “裴琇,朕要親政,你迴去準備一下吧。”


    鳳瑾直截了當的話讓裴琇頓時變了臉色,隻一瞬,他就恢複了常態,笑道,“陛下還沒冊立皇夫呢,不急。”


    “冊立皇夫是朕的家事,就不與國事混在一起了。”


    鳳瑾冷冷的說道,裴琇勾唇一笑,“陛下是天子,陛下的家事就是國事,天下事。”


    “你非要朕冊立皇夫,才肯交出權柄?”


    鳳瑾的語氣冷了下去,裴琇唇邊的笑容擴大,眼裏滿是篤定,“隻要陛下冊立皇夫,微臣立即上折子恭請陛下親政!”


    從前女皇為了無名,都不願意後宮多個人,更何況如今無名下落不明,女皇更不可能冊立別人為皇夫。


    那一天,劍十三遞迴來消息,找到了大燕堂在劉家村的據點,他立即快馬前去,可剛到那裏看見女皇抱著無名,不知為何他就失去了神智,接下來發生了什麽事,他一點也不知道,後來才查探到,當時發生了很多事,最主要的兩件事就是,一,無名拋棄了女皇,自己離開了。二,軒轅昊落到了女皇的暗衛手裏,被關押在暗衛營的地牢裏。


    等他醒來時,他已經躺在相府的床上。


    劍十三告訴他,當時天突然黑得厲害,劍十三什麽也看不清,隻看見他隱隱約約朝女皇走去,和女皇說了很多話,但隔得太遠,劍十三並沒有聽清楚,隻是覺得那時候的他不是他,像變成了另一個人,他和女皇之間也不是之前的劍拔弩張,暗潮洶湧。


    這一段記憶,裴琇壓根沒有。


    他想起之前做過的那些夢,夢見白曄和鳳瑾的那些夢,還有那段時間他身上的種種異常,裴忠當時說他中邪了,還想讓天和禪師給他看一看。


    如今細細想來,種種怪異的情況結合在一起,讓裴琇有種感覺,他的身體裏住著另一個人。


    是誰?


    在女皇沉睡不醒的這半個多月的時間裏,裴琇也一直在尋找答案,可是,身體裏的另一個人貌似也陷入了沉睡,一次也沒出現過,他也沒有再做奇奇怪怪的夢。


    這一切,跟女皇有沒有關係?


    “裴卿。”


    鳳瑾輕輕的聲音,打斷了裴琇的思緒,他略有些得意的衝鳳瑾笑了笑,卻見她臉上平靜得很,既不氣惱,也不激動,好像他故意抬杠的話,對女皇一點影響也沒有。


    “朕會冊立皇夫的,不過不是現在,等朕找到無名……”


    “若是陛下找不到呢?”


    “若是朕找不到,那就一輩子不冊立皇夫。”


    裴琇勾唇一笑,“既然如此,微臣隻好遵守祖宗遺訓,恭請陛下繼續在後宮呆著了。”


    鳳瑾仍然沒有動怒,神色平靜,她隻是略微擰了擰眉頭,“裴卿,你就這麽眷念權柄?”


    “權傾天下,微臣想要,陛下也想要,否則陛下為何非要親政呢?”


    “因為這是朕的東西,朕要拿迴來。”


    她說著,深深看了裴琇一眼,“裴卿可願意歸還?”


    裴琇唇邊的笑容隱去,涼涼道,“不願意!”


    鳳瑾唇角緩緩上揚,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裴卿連做戲都懶得做了,看來朕昏睡不醒這半個多月裏,裴卿做了不少準備吧?”


    “不多不少,也就足夠兩個字。”


    鳳瑾笑容更深了些,“如今朕醒了,從前足夠的,如今怕是不夠了。”


    “事已至此,也隻能搏一搏了,不到最後關頭,誰也不敢斷定輸贏。”


    裴琇說著,深沉冰冷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鳳瑾。


    四目相對,一人眼中寒光四射,一人眼中平靜如海。


    裴琇皺了皺眉,覺得有些奇怪,女皇貌似太平靜了。


    “裴卿,你知道嗎?朕一直很欣賞你,也曾想過就算朕重掌大權,也會留著你,畢竟人才難得,尤其是像你這樣的大才,不到萬不得已,朕不想動你,不過如今看來——”


    她平靜得讓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掠過裴琇的臉,讓他的心猛地一跳,“你怕是不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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