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瑾先是一怔,隨即奇怪的問道,“文卿,你有未婚妻?不對,你不是說她喪夫嗎?”


    “此事說來話長。”


    沈文卿神色變幻不停,似乎有難言之隱。


    “文卿,你若是想說,朕左右現在無事,你慢慢說,朕慢慢聽,你若是不想說,朕什麽都不會問,既然她是你的未婚妻,你想娶她也不是不行,隻是你現在明麵上還是朕的男寵,要娶她的話,便在宮外置一棟宅子,偷偷娶她過門吧,等將來大業已成,朕賜你出宮,你想怎麽公告天下都可以,隻是現如今,要委屈她了……”


    “陛下!”


    聽著女皇越說越遠,沈文卿連忙出聲打斷。


    “嗯?”


    沈文卿有些哭笑不得,“陛下,她雖然是文卿的未婚妻,但跟文卿沒什麽關係。”


    鳳瑾滿頭霧水,“她是你的未婚妻,又跟你沒關係,文卿,有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朕聽著累得慌。”


    “陛下請聽文卿慢慢說來……”


    在沈文卿的敘說下,一個故事慢慢展開。


    故事其實很簡單,沈家和李家是故交,都是江南士族中很有名望的家族,沈文卿自幼才名在外,李清也是才氣橫溢,兩家便結了姻親,約定等沈文卿中了科舉,便娶李清過門。


    “你若是考不中呢?”


    鳳瑾冷不丁的問道,沈文卿有些無語,“陛下也未免太看輕文卿了。”


    “朕不是不信任你的才學,隻是你自己也知道,那幾年朝中都被裴琇掌控,想讓你落榜,其實是很容易的,否則,你也不會從狀元變為探花郎,裴琇若是再心狠一點,不顧民間唿聲,強行讓你落榜,你也奈何不了他。”


    “陛下,江南士族也不是好惹的。”


    “可惜你們沒兵權,文人造反,三年不動彈。”


    見沈文卿神色悶悶的,鳳瑾微微一笑,“朕隻是隨口一問,好奇心重而已,朕在想,你若是因為被裴琇壓製中不了科舉,那李家小姐怎麽辦呢?豈不是要一直等你,一直蹉跎大好年華?這對她未免太不公平了!”


    沈文卿幽幽歎息一聲,“我跟她還沒有到那一步,就一切戛然而止了。”


    他的夢醒,他的抱負,他情投意合的未婚妻,在隨著他踏入宮門的那一刻起,全都戛然而止。


    鳳瑾也想到這一點,抿了抿唇,充滿歉意的看著沈文卿,“文卿,過去的事朕除了說一聲抱歉,不能更改,將來的事……”


    “陛下,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多想無益,陛下別放在心上,文卿從沒後悔過此生踏入宮門。”


    沈文卿微笑著看向鳳瑾,雙眼幽幽發亮,鳳瑾下意識的避開他的眼神。


    自從得知沈文卿的心意後,鳳瑾便一直盡量避免給他不該有的奢望。


    “後來,你入宮了,她便嫁人了?”


    “對,不到一年,她夫君病逝,她一直為夫守節。”


    沈文卿輕聲說道,眼裏閃過一絲憂傷和悵惘。


    鳳瑾看著他的神色,輕聲道,“文卿,你若是還喜歡她……”


    “我不喜歡她了!”


    似乎怕鳳瑾誤會,沈文卿大聲說道,鳳瑾愣了片刻,歎息道,“如果還有機會……”


    “陛下,沒有如果!沈文卿與李清已經是過去,沒有如果了。”


    沈文卿幽幽道,語氣感慨萬千。


    鳳瑾不知該怎麽安慰他,隻得陪著他一起歎息。


    正在此時,無名迴來了,見這兩人麵對麵坐著長籲短歎的,不由得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鳳瑾輕輕搖頭,“沒什麽,隻是突然覺得世事變幻無常,今日不知明日事,該珍惜當下才是。”


    無名看著鳳瑾悵惘的神色,一直背在身後的手突然伸出來,一束紅豔豔的桃花出現在鳳瑾眼前,鳳瑾一見,滿臉是笑,“哪來的桃花?現在都四月了,桃花早就謝了。”


    “大相國寺摘來的,寺裏後院的那一株桃花才剛開,我看開得很好,便摘了一些迴來。”


    鳳瑾接了桃花,叫著綠衣拿花瓶進來,親自插了,她邊擺弄著那些桃花,邊隨口問道,“你去大相國寺做什麽?”


    “天和禪師迴來了,我去找他。”


    “找他做什麽?”


    “找他……”無名的聲音戛然而止,頓了頓,輕聲道,“沒什麽。”


    鳳瑾插花的手微微一頓,心中一動,臉上不動聲色的應了一聲,貌似不經意的問道,“他之前去哪了?”


    無名詫異的看向鳳瑾,“他之前去了昆侖山摘雪蓮花,阿瑾忘記了嗎?”


    “去了這麽久?”


    鳳瑾有些驚訝,“我以為他早就迴來了,然後出去雲遊去了。”


    “嗯,去了整整三個月。”


    無名說著,飛快整理了被天和禪師弄得混亂的心緒,過來幫她整理桃花。


    他今日去找天和禪師,是想問問他和阿瑾的事有沒有解決的辦法,最近阿瑾時常召鳳炎入宮,他心想阿瑾是不是想要個孩子了,所以,天和禪師一迴來,他便迫不及待的去了大相國寺。


    隻可惜,依然無解!


    天和禪師甚至告訴他,他和阿瑾的靈氣是完全相對立的,一碰一起就要鬥個你死我活,想要解決這件事,除非他和阿瑾有一人放棄自身的靈力,完全將身體的靈氣清空,可這是不可能的。


    無名心中有事,加上他粗手粗腳的,弄掉了好幾片嬌豔的桃花花瓣,可把鳳瑾心疼得跟什麽似的,一把推開他,“我自己來,你別添亂,到一邊去看著便是了……”


    無名也不生氣,寵溺的笑著,湊過去親吻鳳瑾的臉頰,屋子裏桃花香氣彌漫,春光正好。


    沈文卿眸光暗了暗,無聲無息的退了下去。


    走到外麵的院子裏,宮人忙忙碌碌的,沈文卿抬頭望著那麵四四方方的天空,今日晴光瀲灩,天空湛藍如洗。


    沈文卿站了一會,便抬腳出了寢宮。


    他一路出了皇宮,去了斑竹女學。


    剛進女學的竹門,便看見李清帶著丫鬟和園丁,在整理院子。


    之所以給女學取名叫斑竹女學,是因為李清喜愛竹子,在女學裏種了不少斑竹。


    看見沈文卿,李清放下手中的小鋤頭,朝沈文卿走過來,“文卿,今兒怎麽有空過來?”


    兩人青梅竹馬,李清對他的態度很熟稔。


    “我剛進宮,把女學的進展跟陛下稟報了。”


    “陛下有沒有說什麽?”


    沈文卿輕輕搖了搖頭,“她隻是誇讚我做得好。”


    “你自幼才華橫溢,又有理想抱負,若不是被困於深宮,早已做出一番大事業來,陛下誇讚你,是你應得的。”


    沈文卿笑了笑,沒有說什麽,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


    李清觀察著他的神色,心中一動,柔聲說道,“文卿,我那裏有新得的春茶,你要嚐一嚐嗎?”


    她生得娟秀動人,氣度出眾,又帶著江南女子的婉約和嬌媚,此刻放柔了聲音,更是綿軟嬌柔,好聽得醉人,隻可惜沈文卿心中有事,並沒有注意到李清話裏的溫柔。


    “我不想喝茶,我想喝酒。”


    “文卿,有心事的時候切莫喝酒,容易醉,你如今是沈家和江南士族的希望,若是喝醉了被人算計就麻煩了……”


    “在你這裏,不怕。”


    沈文卿的話,讓李清心中微微一跳,臉頰泛起一絲細微不可見的紅暈。


    她剛想再勸說沈文卿幾句,便看見沈文卿抬腳往後院走去,李清摸了摸微微發熱的臉頰,跟了過去。


    屋子裏擺了酒菜,為避免沈文卿幹喝酒容易醉,李清特地讓廚房做了不少熱菜來,可惜沈文卿一杯接一杯的喝著悶酒,一口菜也沒吃,辜負了李清的心思。


    “文卿,你已經喝了很多了……”


    李清輕輕按住沈文卿的手,微微皺眉道,“再喝下去就要醉了。”


    “我說了,在你這裏不怕,再沒有比這裏更讓我放心的地方了。”


    沈文卿已經有了醉意,說話有些含糊不清,可依然讓李清一顆芳心突突的跳,臉上發熱,但她仍然按住沈文卿的手,不讓他再喝下去。


    “若是喝醉了迴宮,在女皇麵前終歸不好,文卿,你可是女皇的……的……”


    李清說不出男寵那個字眼,沈文卿拔開她的手,繼續喝酒,李清剛想去攔他,卻被沈文卿死死按住她的手。


    沈文卿的手很熱,熱得讓李清手心開始冒汗,心跳加速。


    “我不想做她的男寵,一點也不想,太痛苦了……”


    喜歡一個人卻求而不得太痛苦了,他是臣,她是君,他連心意都不敢讓她知道,這般的痛苦,實在磨人。


    更遑論日日看著她與無名親親密密簡直心如刀割,隻要無名一出現,她眼中隻剩下他一個人,再無別人。


    沈文卿,你又算什麽呢?你什麽都不是!


    沈文卿的話,讓李清的心跳快得幾乎蹦出胸腔,她按捺住內心的激動,柔聲問道,“文卿,做女皇的男寵真的很痛苦嗎?”


    “太痛苦了!太痛苦……”


    他丟開李清的手,繼續喝酒,李清想要勸他別喝,不知為何,又硬生生吞迴了勸阻的話。


    她喜歡了這個男人那麽多年,可是造化弄人,他進了宮,她嫁了別人,如今她終於有機會從江南來到帝都,來到他的身邊,又親耳聽到他說不想做女皇的男寵,這是不是表示天意如此?她和他有機會再續前緣?


    李清望著那一張俊美溫雅的臉,心中某個念頭越來越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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