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兒迴府之後泡了一個熱水澡,之後便迷迷糊糊睡著了。莫約是睡了一個時辰,歡兒忽然覺得渾身發熱,難受了她從沉睡中醒來,欲想掀開裹著自己的棉被,忽然被一人抓住了自己的手柔聲道:“你受了風寒,現在渾身發燙,需要發汗才能退熱。”說著,又將歡兒的手塞入的棉被內。

    “唔......”歡兒熱得渾身難受,一睜眼見是葉銘風,隨後又低喃著道:“我不要蓋被子......熱......”

    “我知道你熱,但是你要是不蓋上被子病就好不了了。”言罷,他將身旁盆子內浸在熱水裏的巾帕擰幹,擦拭的她的臉。

    “唔,熱......”歡兒皺著眉頭,雙手又從被子裏麵抽了出來,扳開他拿著巾帕的手。

    “不乖。”葉銘風拽住他兩隻手道。

    他的語氣溫柔得讓她渾身酥麻,從來沒有一個男子這樣對過她。她沒有掙紮,隨了她的意,讓他將自己的雙手重新放入棉被之中。

    “跟你在一起總出現那麽多狀況,我真倒黴。”過了半晌,歡兒突然低聲道:“你是我的兄長,怎麽就不知道要保護我?別人家的哥哥都懂得如何保護妹妹不讓妹妹受傷,怎麽我跟你在一起不是腰傷了就是掉水裏了?”

    “對不起,對不起。”他連聲道歉:“我以後會保護好你的。”

    “記住你說過的話。”歡兒噘著嘴道。

    葉銘風一笑,這個平日裏如虎狼一般的表妹此刻正在跟自己撒嬌呢。他捏了捏她紅潤的臉,說道:“我記住了。”

    “疼死了。”她撇了撇頭,又說:“記住了沒有用,要說到做到。”

    “是,我會說到做到的。”他道。

    “你的保證一向不怎麽管用,我還是不要指望你好了。”歡兒懶懶道:“我以後還是少跟你在一起為好。”

    他湊到她耳邊吻了一下她的側臉,說道:“日後,我會用行動證明的。”

    “你......”他這一吻惹怒了歡兒,她踢開被子坐了起來忽然有一種想要跟葉銘風打一架的衝動。

    “別鬧,你病著呢,快躺下。”他欲要扶她躺下,歡兒卻扯過她一隻手,在他手背上猛咬了一口。

    “嘶。”葉銘風倒吸了一口氣,任憑她咬著自己,待她鬆了口他才將手收了迴來扶著她躺下道:“每次生氣都喜歡咬人,跟個小狗一樣。”

    因為方才踢開了被

    子身子涼快了一小會兒,現在又將被子重新蓋上了,這強烈的溫度差讓歡兒愈發難受,她想要重新踢開被子,可還未行動她的雙腳便被葉銘風牢牢按住,她不開心的道:“你放開。”

    “又不乖了。”葉銘風歎了一聲,“貪一時舒服會病的更重。”

    “要你管。”歡兒道。

    “我這可是為了你好,你就這麽不領情。”葉銘風表示得十分無可奈何。

    “我又不是什麽嬌滴滴的大小姐,好歹也是打過仗上過戰場的人,什麽苦頭沒吃過,這才不過是得了風寒,又不是得了什麽大病。”歡兒抱怨著:“我以前得這些小病從不按照醫囑來,也不吃藥的。”

    歡兒這樣一說,倒惹得他心疼了起來。他是葉家的獨苗,姑姑和祖父對他十分疼愛,因此自小到大他是半點苦也未受過。可是歡兒不同,她自小便不得祖父寵愛,姑姑雖然很愛她,但時而因姑父的關係對她略微冷淡。她自小就很自立,很少讓丫鬟嬤嬤跟著,反倒是他十分依賴他人,十幾歲了還要別人為自己更衣,直到他去了關州才慢慢改掉要別人給自己更衣的習慣。也因為她太自立,不管是生病了還是受傷了都不肯告訴他人,除非是被發現了,不然她會忍到痊愈了為止。

    “歡兒......”他輕喃,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麽好。

    歡兒久久的看著他,聽他開口喊了聲自己的名字可又什麽都沒說,於是問:“怎麽了?”

    “答應我,以後無論是生病了還是受傷了你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我,並且以後病了、傷了都要遵從醫囑,不要自己亂來可以嗎?”他望著她道。

    歡兒凝視著他,隻見他的雙瞳中透露著憐惜與哀傷。他這是怎麽了?今天這麽這般不對勁?

    “你出門的時候腦袋被門夾了啊,我病了、傷了關你什麽事?”歡兒說道。

    “當然關我的事兒。”葉銘風道:“我會心疼你。”

    她“噗嗤”一笑:“你還會心疼我?你要是會心疼我,你就不會讓我掉到冰水裏,我也就不會生病了。”

    “對不起。”他自責道。

    歡兒以為他會如同以往一般與自己吵嘴,可是他隻是向她道歉什麽也沒說。她忽然笑不出來了,對他說道:“你怎麽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再說,這也不是最嚴重的一次,你不必那麽自責。”

    “歡兒,對......”

    “停停停,打住。”他

    原本還想道歉,卻被歡兒打斷,“葉銘風,你今天到底怎麽了,我都不知道你說了多少遍對不起了。我又沒有怪你,你既知道你對不起我以後就要對我好一點,不要總是想著欺負我。”

    “好。”他道。

    葉銘風語罷,歡兒什麽也沒說,閉著眼睛休息了一會兒。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歡兒張開眼,問葉銘風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申時。”他輕聲道。

    “都申時了,你怎麽還不迴府?”歡兒問道。

    葉銘風道:“你的病沒有好,我怎麽敢迴府。”

    “看來你又要在我府上打擾幾天了。”歡兒無奈道:“你以前住的屋子一直有人打掃,你可以直接過去住。”

    “好,我知道了。”他道。

    “我在房裏太悶了,想出去透透氣。”歡兒道。

    “不行。”他拒絕的很果斷,“外麵風大。”

    歡兒又道:“那去樓上坐坐?”

    “不行。”葉銘風再次拒絕道:“樓上四麵皆是窗,風更大。”

    “我隻開一扇窗行不行?”她問。

    “不行。”他道:“在你體溫沒有降下來之前,哪都不能去。”

    “你說不行就不行啊。”歡兒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掀了被子下了榻,未著外衣便跑到門前,將門打開了。

    “哎,你給我迴來。”

    歡兒踏出了房門,覺得涼快多了,剛想跑下樓去便被一人從背後抱住緊接著抬了起來。

    “真是讓人不省心。”葉銘風抬著她走進屋內,將她扔在榻上道。

    被他扔在榻上的歡兒痛得“哎喲”了一聲,叫道:“我可是病患,你就不能動作溫柔一些。”

    “你還知道你病了?”葉銘風麵色微怒,嗔道:“你要是知道你病了就不會跑到外麵去。”

    歡兒扁了扁嘴,什麽也未說。

    “蓋好被子,躺下。”他喝道。

    “不要。”她道。

    歡兒話聲剛落,葉銘風便將她壓在榻上,將自己身上的腰帶扯下綁住她的雙手後看了看歡兒掛在一旁的外衣,又將她外衣上的腰帶扯下來綁住她的雙腳。

    “看你還跑不跑。”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將被子鋪開再講歡兒放在被子上,隨後將被子如同卷春卷一般將她裹了起來。

    歡兒被裹得動彈不

    得,她不停地扭動著身子沒過幾下便覺得原來越熱。也許是生病的原因,歡兒沒有多大的氣力,沒等到她將被子扯開便已累的不行了。她靜靜躺在榻上,沒過多久,竟睡著了。

    第二日一早,葉銘風便被陛下召入宮中,說是雲州、秦州、商州三州遭了雪災,糧食顆粒無收,此次命他押送銀糧前往三州賑災。

    雲州地處西北,常年受大雪侵害,秦、商二州分別居雲州左右,遂也避免不了大雪的侵襲。前幾年雪災之中受害最大的也是這三州,當時押送銀糧賑災的是歡兒,原本此次任務也因由歡兒完成,但因她著了風寒臥病在床,陛下隻能讓葉銘風頂替歡兒運送貨物至雲、秦、商三州。

    “我這兒病來的真不是時候。”歡兒倚在榻上裹著被子道:“押送銀糧可是個肥差,可以撈大把銀子呢,可惜這次是輪不到我咯。”

    “你這是什麽意思?這些糧食和銀子是發給難民們賑災的,怎麽可以拽在自己兜裏呢。”葉銘風坐在圓凳上,飲了一口茶道。

    “嘖嘖嘖,看不出來你挺剛正不阿的哈。”歡兒雙手在胸前交叉,笑眯眯的盯著他直看,葉銘風被他看的有些發毛,說道:“你要幹嘛?”

    歡兒掀開棉被,為了湊近他緩緩的爬到榻邊上悄聲說道:“你如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表麵上裝做大義凜然的樣子,實際上早就已經按捺不住了?”

    “你怎麽想我呢,你覺得我是這樣的人?”葉銘風聽了歡兒的話後頓時怒不可遏,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質問歡兒道。

    “你那麽激動作甚?那麽大筆錢,你對它有心思是很正常的嘛。”歡兒道。

    “我從未對那些錢動過什麽不正的心思。”葉銘風道。

    “真的?”歡兒說道:“你這人可別跟錢過不去啊。”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是救命的銀子,我豈能私拿。”葉銘風篤定言後,又說:“更何況我根本不缺錢。”

    “哎喲喂,你還君子呢。”歡兒一手撐著自己的下顎,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後說道:“不過,你不缺錢花倒是真,等到哪天我要是沒錢了你可要多多支援我。”

    “你也會有沒錢的時候?”葉銘風難以置信,“你的俸祿都花到哪兒去了?”

    “吃穿用度,上下打點,一下子就花完了。”說完,歡兒兩手一攤。

    “吃穿用度最多用一半,剩下那一半全用在打點上?”葉銘風覺得難以置信,又問:“你做什麽

    需要這麽多錢打點?”

    “多著呢。”歡兒想了想,說:“譬如前幾日我手下的人犯了點事兒被京兆府的人給抓了起來,他犯的事兒不小,我托人給京兆府送了不少錢財把人贖出來呢。”

    “你為何不直接表明了你的身份去贖人,誰又敢不給你麵子要你的錢?”他道。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歡兒看著他默了一瞬道:“看起來是真傻。”

    葉銘風不明白歡兒的意思,問道:“怎麽了?”

    歡兒歎了口氣對他解釋道:“我托人送了大量銀子出去將人贖迴來,不就是不想表明我的身份?我不出麵還好,我一出麵這事兒就鬧大了,免不了要鬧到朝堂上去。你想想看,我一介女流坐在儲君的位置,很多人早已看不慣了,巴不得我多犯幾個錯然後聯名上書將我廢掉呢,這麽簡單的道理你怎麽就不懂?”

    葉銘風聽歡兒說完,才反應過來,可是他又奇怪,問她道:“你的人到底犯了什麽錯?”

    “這是我的事兒,我為何要告訴你?”歡兒道。

    “好啊,你不告訴我,我就自己去查。”葉銘風道。

    “好了,我告訴你,你可別去查,你向來是個不謹慎的人,要是你查的時候一個不小心讓別人知道了心裏生了疑,我可就要遭殃了。”歡兒道。

    葉銘風得意笑道:“快告訴我。”

    歡兒好聲沒好氣的道:“就是前個月我看中了城東石烙街上的一家店麵,想把它買下來遂派了一人去跟那家店鋪的老板談價錢,原本價錢是談妥了的,可半個月前我的人去收鋪子的時候老板卻硬是要加價,不然不搬走,隨後兩人爭執了起來我的人一衝動竟把那老板給打死了。”

    “不過是一個下人,你贖出來作甚?”他問。

    “我也不想贖啊,可萬一我的人在牢裏受不住苦把我供出來了怎麽辦?”歡兒道:“原本我買一個鋪子也不是什麽大事兒,我之所以不出麵隻是不想讓人知道那是我名下的東西,許多達官顯貴也會偷偷的做些生意來增加收入,可我的手下把人打死了,問題就沒那麽簡單了。”

    “那你為何不在獄裏直接把他殺了了事?”

    “你以為我不想?”她道:“他進去立馬認了罪,被判了春後問斬,離現在還有三個月。京兆府的監獄裏雖然有我的人,但他一開始便認了罪沒有理由給他上刑,也就不能打死他了。”

    葉銘風忖了一忖,又問:“

    那為何不毒死他?拿繩子勒死他偽裝成上吊自盡也是可以的。”

    歡兒白了他一眼:“他關進去沒幾日,離問斬時間還有三個月,試問哪個犯人不是能多活一天是一天,誰會這麽著急的去死?我要是這麽快把他弄死,反倒讓人生疑。還有,那人也不是容易對付的,我要是殺他沒得手被他知道了,他會想自己橫豎都是死倒不如把我拉上墊背。”

    “那他現在人呢?”他說。

    “被我打死了。”歡兒幹脆的迴答道:“這麽簡單的事兒都辦不好,還讓我賠上這麽多銀子,他也配活著?”

    “活活打死了?”葉銘風詫異道。

    ”不是活活打死,我還能把死的打活不成?”她道。

    葉銘風說道:“你還真是殘忍。”

    “你今天才認識我?”歡兒斜著眼看他道。

    兩人各自沉默了半晌,歡兒忽然想到他明天便要出發前往雲、秦、商三州運送賑災銀糧,又提醒他道:“你行事總是一根筋,自個兒怎麽想怎麽辦也不顧及旁人,朝堂之上,最忌諱的就是你這樣的。這賑災的差事可是一塊肥肉,油水多,好多人都盯著呢,你初入官場,凡事不要做得太絕,他們要是貪得不多,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省得得罪了人以後的日子不好過。”

    “這樣的事你不必跟我說,我必定不會縱容朝廷裏的不正之風。”葉銘風認真道:“我雖不若你那般小小年紀便參與朝政,但好歹在姑姑身邊待了那麽久,耳聽目染總是知道一些的。如今朝中局勢如此頹靡,令我著實心憂,朝中沒有剛正之氣,如何使百姓安居樂業,江山堅不可摧?”

    歡兒聽他所言,淡然一笑:“我心中何嚐沒有這樣想過,可是行動起來太難,太難。就論你這次賑災,從戶部到知縣哪個不是盯著你手中的錢看?你把手中的銀子拽的太緊,得罪的人遠遠比你想象的要多。戶部到知縣,你不知道其中有多少個黨派,你得罪一人便得罪一黨。你以為自己地位高無須擔心那幫芝麻小官,可你卻不知道自己會在什麽時候被這些芝麻小官在暗地裏刺傷。”

    “歡兒......”他低下頭望著她,低聲道:“你沒有做到的,我會做到。”

    歡兒抬眸與他對視,久久的竟不曾說出一個字。

    第二日,葉銘風進宮宮向陛下辭行後便前往皇太女跟歡兒告別。歡兒此時還未起床,葉銘風想著她病好的差不多了不應久睡,欲想叫醒她隻聽金釵輕聲道:“侯

    爺,您別叫醒殿下,昨兒殿下睡的晚。”

    “昨兒她幾時睡下的?”葉銘風問。

    “一更便睡了,可是三更的時候又醒了,說是不舒服覺得惡心,之後沒過多久殿下便吐了一地,過了半個時辰才開始入睡。”金釵道。

    “可找太醫瞧過病了?”葉銘風又問。

    金釵道:“殿下說自己不過是受了寒不礙事,無須進宮請太醫,免得驚動了陛下讓她掛念。”

    “那你好生照護她。”葉銘風道:“等她醒來後記得告訴她,我今日表要出發前往雲州,莫約要年後才能迴來,讓她勿念,今年過年順便替我走一趟榮國府,代我給兩位祖父祖母拜個年。”

    “喏,待殿下醒來奴婢定會轉達。”金釵道。

    隨後,他又在歡兒房內待了半晌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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