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我出來一次,也不讓我閑閑?”落微看著一臉央求的飄零。

    “你也說了難得一次,我多舍不得你呢。”落微仔細思量著這句話的真偽性,她怕不是舍不得落微,而是舍不得熱鬧。一聽說落微要夥同秦玄熠出門,就從昨晚求到現在。

    “好了好了。”落微揉揉飄零的小臉:“帶你去就是了。”

    “嘻嘻,就知道還是落微最好。”飄零臉上滿是得意笑容:“對了,張嬸在你那還好吧,你沒看見當天洛王爺來府裏的那股殺氣,把張嬸嚇得魂兒都沒了。”

    “嗬。”落微倒是可以想象藍洛夜這種人生氣起來的樣子:“她現在挺好的,不過以後就得跟著我了,就是我同意讓她迴來,太後皇上那邊也不會答應。”

    飄零也明白事情嚴重:“反正我也不缺人伺候。”

    兩人換了身輕便衣服,騎了馬便出了府。飄零雖是大家閨秀,可天陰朝中尊貴的女子馬上功夫都是不錯的,倒也不用擔心。

    落微的馬是當日秋狩皇上高興賜下的,平日在宮裏也沒機會,如今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飄零看這馬毛色雪白,全無一絲雜色,目光炯炯有神,身上肌肉緊密,無論怎樣看都是萬眾挑一的:“皇上賜的馬,果真是一等一的好。”隨手拍了拍馬脖子,那馬長嘶一聲躲開,竟然一點也不給麵子。

    落微見這情形低笑一聲,伸手撫摸它以示安慰。

    “沒成想我竟在一匹馬麵前吃了虧,它叫什麽名字,我也好記著點。”飄零不以為意的笑笑。

    “誨日。”

    飄零眼中光亮起來:“它就是誨日?”

    “你又知道?”

    “我自然是知道,洛王兩年前征討西狄時從琿夷王手裏得到的,當時是一對,雄為朔風,雌為誨日,洛王隻留了一匹,誨日就一直在皇上身邊,這兩匹馬極有靈性,據說即使遠在千裏之外,駕著其中一匹就能找到另外一匹,這一匹馬比人的命都珍貴,沒想到皇上就這麽賜給你了。”飄零小臉上寫滿了羨慕。

    落微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對藍洛夜的敬佩又多了幾分,誨日,把太陽都比得黯淡無光,如此氣魄當真少有。

    正說著話,秦玄熠便駕馬前來,一身寶藍色便服,雖是便服,一看也知道非富則貴,偏偏他天生就是紮眼的人,落微早已見怪不怪。

    “喲,歐陽家的三小姐今天也出門了?”秦玄熠在飄零身上打量了一圈。

    落微將手中的馬鞭子揮向秦玄熠,他一側身要躲開,誰知落微隻是虛晃一招,並無意打他,眨眼之間鞭子已經穩穩當當的纏在落微腕上。

    “你這是幹嘛?”秦玄熠的馬被逼退了好幾步,現在還驚魂未定的在原地打轉。

    落微輕笑了一聲:“我是看你眼神兒亂飄,怕你的魂兒被勾走,這才故意嚇你一下。”

    秦玄熠在嘴上亦不饒人,薄唇逸出絲笑:“那你的意思是說三小姐是那勾魂使者嘍?”

    “嘴皮子功夫倒是不錯,倒是沒見著身上功夫有什麽長進。”落微笑睨了他一眼。

    “我看你真是和藍洛夜在一起多了,連說話也沾染了他的語氣。”秦玄熠不經意的笑了笑,沒覺得什麽不對,“反正我也打不過你,秋狩時候我就知道。”反倒是落微有些不好意思。

    “九爺這話說的,落微的功夫底子是極好的,平時府裏的師傅都不是她的對手。”飄零掩唇笑道。

    “三小姐這話不知是替我解圍還是別的,不過我這臉皮厚的很,也不在乎什麽。”秦玄熠並非小氣之人,壽王府和相府雖是政見不合,可與後輩無關,一直以來也相安無事,“今天你們準備去哪玩?”

    “去哪兒自然是聽你的,你是混世魔王,玉城中好吃的好玩的還有比你更清楚的?”落微隨手把玩著手中的馬鞭子。

    “那今天你們倆得聽我的。”

    “一言為定!”

    三人將馬匹栓在岸邊,乘了條小船沿護城河遊走。護城河圍繞皇城建造,是建都時挖的,還將挖出的泥沙在皇宮的南麵堆了座小山,以此造出了背山麵水的好風水。河上備著小龍船,專門預備給那些達官貴人遊湖,一些坊間的姑娘白天便會來這裏,奏著小曲在一旁作陪。

    “這河上總有這麽些美姑娘。”秦玄熠一副心向往之的樣子,看著一旁吹笛的少女。

    落微輕笑,明明挺好的人,偏要做出一副浪蕩公子哥的樣子,真是搞不懂。

    飄零正吵鬧著讓那少女教她吹笛子,落微在艙裏看著船頭上這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飄零倒是一臉興趣,那少女則是一肚子無奈。

    船上用淡粉色的紗做成帳子,從裏麵能看到外麵,外麵卻看不到裏麵,倒也清靜,隻聽飄零說了一句:“船家,劃到岸邊去買些茶水。”

    河岸兩邊都是商販鋪子,鋪子大門朝街,在靠岸的那邊開個窗子,買些茶果點心給遊船的人。

    秦玄熠聽要買茶水補了一句:“去從東數第三家,他們家的荷葉酥可是一絕,然後是第七家,來一壺上等的碧螺春,靠北邊最後一家的桂花糖藕和酥皮點心也是極不錯的,不如一樣來點。”

    “船家,剛剛那位爺說的都聽見了?”飄零對著船家說道。

    “清楚了,清楚了。”撐船的是個五十來歲的老者,一臉的和善笑容,落微倒是頗為不忍:“人家那麽大歲數了,你這兒還折騰?”

    秦玄熠隻笑笑:“這叫什麽折騰,你是不知道,他們這些常在河上撐船的身子骨比我都好。”

    飄零也不進艙,索性坐在甲板上欣賞起風景來,秦玄熠見無旁人,才試著問道:“你和七哥是怎麽了,昨天還好好的,可七哥迴府臉色就不對,今天他不當值,我本想叫他一塊兒出來,可他卻推說有事。”

    落微想起來心情就有些鬱悶,隨手拽過桌布上垂下的淡紫色流蘇,有一下沒一下地捋著:“你怎就知道他是推說有事,不是真的有事呢?”

    “七哥這人我還不知道,平日裏隻要說到你,不說別的,就是真有事也推了,才不來這虛招子。”秦玄熠劍眉一挑。

    落微歎了口氣:“就是談崩了,有什麽奇怪的。”

    “你也少給我來這套。”秦玄熠語中似有幾分不悅,“七哥是出了名的好脾氣,你和藍洛夜談崩了我倒是信。”秦玄熠見落微一副沒精神的模樣,“我問七哥,他隻說了句和你無緣,然後就再也不肯多說一句了,你難不成真喜歡上藍洛夜了?”

    落微一下子像被踩到尾巴的,衝口而出:“我憑什麽就要喜歡藍洛夜!”

    秦玄熠唏噓了一聲:“你從頭到尾就認識這麽幾個男的,再說除了藍洛夜,誰還能和七哥相提並論?隻是夜那沒勁的性子,你若是真喜歡上他那可苦了。”

    “那照你的話,我若是真的喜歡上洛王爺也不能怪我,隻能怪他風度迷人嘍。”落微側目看了他一眼,忽略了最後那一句話。

    “罷了罷了,我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你們的官司,我是再也不管了。”正好飄零將荷葉酥端進來,秦玄熠拿起一塊就往嘴裏塞,絲毫沒有王爺的樣子,正咽到一半,見到窗外經過的船,突然就咳了起來,手還指著那船,眼睛瞪的像牛一樣大。

    “九爺莫不是看上了那船上的小美人?”飄零學著秦玄熠的語氣。

    秦玄熠好不容易才順過氣來,又差點嗆到:“這可不能胡說,她可是我未來的七嫂。”

    未來七嫂?他這一說才引起落微的注意,隔著紗帳打量著對麵的女子,上身是月白色的交領窄袖衫,鵝黃色的雲形千水裙,以淡青藍的寬帶束腰,外罩的是與裙子同色的對襟褙子,褙子的領邊袖口還細細的**紋,這一身穿著清新雅致,又襯出身材玲瓏有致,落微不禁讚道:“果真是楚楚動人,我見尤憐。”

    “她是藍楚君?”飄零才反應過來秦玄熠口中所說的嫂子,藍楚君早在幾年前就是內定的秦玄煜的夫人,隻等他們成年便會完婚,秦玄煜雖如今還沒有封號,也已經不遠了。

    落微看了秦玄熠一眼,似是在說,即使我有心,也沒這個機會了。誰知秦玄熠竟似是看出她眼中的意思:“你就放心吧,藍楚君是藍樸的女兒,藍樸不是閥主,他這個女兒又是庶出,充其量也隻是個側妃而已。”

    飄零知道秦玄熠說的是落微和秦玄煜的事情,在旁靜靜地喝茶,也不多說一句,隻聽落微話中微有些薄怒:“側妃難道就不是妃?”

    這話說得秦玄熠一愣,他怕是沒想到落微的心裏竟然是這種心思,一時間也接不上話來。

    許是太過震驚,都到了相府門口,秦玄熠還是一副心神恍惚的樣子。待飄零進了門,秦玄熠才攔下落微,神色凝重:“我這人對人對事都不甚認真,可今日我要非常認真的告訴你一句,你若是當真是這樣想的,別說是七哥,普通的王公子弟也是決計做不到的。”

    “為了迴報你的認真,我也非常認真的迴答你一句,碧落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落微的淺笑中帶著決然,萬分堅定。說罷,翻身下馬,把韁繩交給家丁,頭也不迴的步進府中。

    “你這次一走就是半年,下迴我們又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見麵了。”飄零坐在落微床上,眼睛瞄著正在看書的落微。

    落微放下書,走過來撫了撫她的小腦袋:“那也不難啊,宮裏有慶典時,你就跟義父說讓她帶你去,他必定答應。”

    “不知道真的假的。”

    “皇上這兩日誰都不見,太後,您請迴吧!”皇上的貼身太監總管趙德山滿臉堆笑。皇上除了上朝,這兩天哪也沒去,什麽人都不見,連皇後來了都擋駕迴去了。

    “大膽!”太後平日裏極少斥責下人,如今是當真動了肝火。

    趙德山慌忙跪下:“請太後饒了奴才吧,這是皇上的意思,奴才的小命兒不值錢,氣壞了太後的身子奴才可擔待不起。”

    太後看也不看他,將一眾人等攔在外麵,獨自走進承乾宮。趙德山在背後偷偷抹了把汗,尖著嗓子說了一句:“奴才難當啊!”

    鶴身的纏金香爐內香已燃盡,案前的地上散落了幾本奏章,皇上坐在榻上,以手支頭靠在案前,龍目微閉,身上的明黃色龍袍繡著的五彩金龍栩栩如生。

    太後腳步放輕走近,默默撿起地上的奏章,整理好放在案子邊,頭上的珠玉隨著她的動作相互碰撞,發出細微的聲音。

    皇上並未抬頭,隻聲音嘶啞道:“朕說過誰都不見,出去!”

    太後並未離開,定定看著眼前的兒子,他不僅是自己的兒子,也是一國的君王。

    皇上見來人並沒有離開的意思,粗暴地喊:“朕…”話到嘴邊生生咽了迴去,看見太後一臉倦容。

    “皇上的一言一行,無不關係天下,這點皇上該明白。”太後不帶感情地說話,因為這是太後和皇上的對話。當年一念,造就了多少年的悲劇。本來的皇後該是梓綺的,隻是因為皇上愛上了她的姐姐,那個如火焰般美麗的女子,一曲霓裳羽衣舞,那個女子在他心中生了根,再也拔不掉。

    “是,朕明白。”眼圈已經通紅,不知是因為熬夜還是別的什麽。這麽多年了,梓綺傻傻的守著他,自她姐姐死了之後,十五年如一日,將一個女人的青春都葬送在這皇宮之中;他瘋狂地愛著梓雪,愛她的美麗動人,愛她的善良賢惠;而梓雪,單純地恨著他,到死的一天還是那麽強烈…歐陽家的女子,愛恨分明,至死方休。這便是梓雪當年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與梓綺如出一轍。

    “你不明白!你若是明白,當年就不會執意將梓綺換成梓雪,你若是明白,就不會有明妃,你若是明白就不會用那種眼神看著落微。”兒子是她的,他把落微當作了梓雪,她是知道的。明妃像她三分,落微像她七分,“孝仁很好,可她進宮後沒快樂過,這就是你的愛。”

    “嗬嗬。”皇上輕笑出聲:“母後果真是偏疼她,不惜親自來替她討個恩典。罷了,讓她給母後當個孫女,也好常伴母後身邊,承歡膝下。”

    《皇室起居注》:卷五,第三章:

    永定三十年夏,冊封右丞相歐陽雄之義女為茗語郡主,兼壽安宮禦女銜,歐陽雄三女為淑儀,隨侍帝側。

    “這招倒是極妙,歐陽梓綺一死,本以為歐陽家後繼無人,誰知道竟封了那年僅十三歲的女娃兒。”慕容怡將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杯內的水被震得濺出許多。

    慕容齊為正一品首輔,本身又是慕容氏閥主,如今卻坐在一旁,隻捋著胡子,不發一語,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

    這可惹惱了慕容怡,氣急敗壞道:“哥哥!你倒是說句話啊!”潤兒嫁的可是喀什國的世子,萬一這迴喀什國戰敗,麵臨的可是亡國的危險,我的潤兒可怎麽辦?本來這歐陽梓綺在大殿上忤逆皇上,歐陽家該盡失帝心才對,誰知這眾人爭破腦袋的淑儀之位竟落到歐陽飄零的身上,皇上這不是擺明了對歐陽家榮寵不衰的意思?還有上迴那明妃,她那女兒本來是死定了,誰知道碧落微紮了幾針又給紮活了,出生沒滿月就成了天之驕女,不僅如此,還扯出個瓊華公主,比皇後的女兒封號還高。”

    “你這話以後萬萬不要再提了!”慕容齊連連擺手,知道以後若是死也是死在這個妹妹的嘴上:“我早就提醒過你,別去碰明妃,可你呢,偏是不聽,這下好了,沒把你我牽扯進去已經是萬幸了,你還不滿意什麽?”

    “可你說說,這迴喀什國戰敗我的潤兒怎麽辦?”慕容怡再也安分不下來了:“那藍洛夜不知是吃什麽長大的,他爹藍柯都沒有他那股狠勁兒,鬧不好我的潤兒就完了。”六公主玉潤是她的女兒,永定二十八年嫁給了喀什國世子。

    “你就知道自己的女兒,我女兒是寧王妃,寧郡王若是不能凱旋歸來,遭殃的還不是我女兒?你放心好了,我已經安排好了,隻要藍洛夜有去無迴,那一切都好辦了。”慕容齊蒼老空洞的眼中閃出嗜血的光芒。

    “這次可要一擊即中,萬一…”慕容怡想想就害怕。

    “你放心吧,即使敗露也牽扯不到咱們頭上,這次不是我要他死,是他叔叔。”光芒更勝,“藍洛夜啊藍洛夜,你可是要死在自己親叔叔的手上了,老夫都有些惋惜了。”

    “婠兒這兩天怎麽樣?”落微出宮,將婠兒交給玉顏。

    “她很好。”玉顏淡笑了一下,眉間滿是疲憊。

    “你辛苦了。”落微深知看著一個嬰兒受罪時的煎熬。

    玉顏搖頭苦笑:“這情形我看到還好,若是讓母妃看到,還不知怎麽心疼呢。”說罷歎口氣,“還沒恭喜你?”

    “如果你是說封郡主的事,我倒是不知道該喜該憂了。”況且飄零那麽小就成了淑儀,如此的恩典,怕是站得越高,摔得越重。

    “為新任淑儀的事煩心?”玉顏一眼便看出落微心中的症結,姑姑慘淡收場,做侄女的又會如何?

    “你明白就不用我多說了。”

    “可我明白的你未必明白。”玉顏粲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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