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鐵鬆心裏一片鄙視。


    鄙視江長海這沒見識的樣子。


    渾然忘記了自己剛恢複的時候恨不得赤身裸體就要開門告訴江長海好消息那種興奮……若不是平素裏性情還算是沉穩,沒準那天就真的要當場遛鳥,譜寫傳奇了。


    眼見江長海入內,董鐵鬆又換了一壺茶,兩人推杯換盞,心情高興,就算喝茶也能有喝酒的味道。


    過了一會。


    隻聽見外麵徐老三的聲音響起:“恭喜諸位,因為江老這次額外捐獻的物資極多,神醫在經過粗略估摸之後,估計能煉製出大約二百顆神丹,最遲後天早晨,在小店開始售賣,特意先告知大家一聲,感謝江長海江老的隆情厚意!”


    一瞬間的沉寂,跟著就是歡聲雷動,此起彼伏,絡繹不絕,震耳欲聾!


    “感謝江老!”


    這一聲群起的感謝聲響,當真就像是嶽州上空起了一個炸雷!


    任誰也沒想到,才時隔這麽兩天,就又有新的神丹問世,而且這一次的神丹,居然有足足二百顆那麽多,這不是天上掉下餡餅,又是什麽。


    原本排在一百名之外的更是喜出望外,再怎麽著,這會也能輪到自己了!


    太幸福了!


    我有救了!


    很快就要恢複如初了!


    哇哈哈哈!


    外麵‘感謝江老’的聲音愈發響亮,越發的止不住了。


    江長海屁股下麵如同有釘子一般坐不住,站起來就要出去。


    “再出去接受一次歡唿感謝?你丫的上癮了嗎?”


    坐在另一邊的董鐵鬆涼颼颼的來了一句。


    頓時讓江長海的腳步停在了半空,旋即轉身迴來重新坐下:“說什麽說什麽?老夫是那種喜歡虛榮的人嗎?”


    “請把嗎去掉!你就是,從頭到腳都是那種人,你入了那種人的型格,這輩子出不來了!”


    董鐵鬆毫不掩飾的出言嘲諷道,字字鏗鏘,句句見血。


    “你!”


    江長海正狂爽的心情被董鐵鬆強勢破壞,這一刻是真的很想打人,想打眼前的董鐵鬆。


    但他到底不是費心語,眼前人也不是吳鐵軍,竟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說說吧,你接下來有啥打算?”


    董鐵鬆趕緊改變話題。


    因為自己雖然和這老家夥修為相當,但是每次打起來,總是被壓在下風的一方,現在情況仍舊如昔,那就還是不招惹他了為妙。


    “我陪你半年!”


    對於董鐵鬆的發問,江長海似乎早就打定了主意,不假思索的說道:“保護小公主的安全。同時也是保護神醫的安全,維持當前這個秩序。”


    “半年?”


    董鐵鬆緩緩點頭:“半年後呢?”


    “半年後,我要去了結幾分積年宿怨。”


    說起這個,江長海之前的那股子得瑟飛揚,全然消失不見,反而顯現有幾分蕭瑟的味道。


    看著窗外積雪,喃喃道:“人生在世,誰沒有不得意的時候,又豈能有全然沒有怨懟之人,但經我見過神醫之後,是否還會用既定手段對付仇家,了卻恩怨,就說不準了。”


    “神醫有一句話說的極好。”


    江長海的神情愈發悵惘起來。


    “神醫到底說什麽了?你怎麽這麽個神態?”


    董鐵鬆急忙追問。


    “風神醫說,不過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江長海神思不屬的說道。


    “風神醫?”


    董鐵鬆眯起了眼睛:“神醫姓風?”


    “啊?”


    江長海頓時迴過神來,也眯起眼睛,轉頭看著董鐵鬆,驟然間找到了優越感,嘿嘿的笑了笑:“原來你不知道神醫姓什麽?更不知道他的大名?”


    “不知道啊,這誰知道,神醫來曆神秘,身世莫測……”


    “嗬嗬嗬……”


    江長海頓時就拽了起來,教訓道:“老董,不是我說你,人家救了你的命!一條命啊!救命恩人,你居然都不知道人家姓什麽?叫什麽?嗬嗬,你這人品也就一般而已!”


    董鐵鬆懵逼了:“我怎麽就人品一般了?還而已?”


    “嗬嗬,投桃報李的道理可懂?君敬我一尺,我還君一丈,可懂?!救命之恩,沒齒難忘,有生之日,定當報答。這話,有道理吧?”


    “有道理是有道理,但……”


    “可你連人家是誰你都不知道,你報答誰去?”


    “你這話可不對,我隻是不知道神醫的名字,但我知道誰是神醫啊,你這是詭辯,是謬論……”


    “什麽詭辯謬論,救命恩人的尊姓大名,難道不該知道?”


    “這……”


    江長海嗬嗬一笑:“所以我說你一般,你自己說,一般不一般?”


    董鐵鬆滿臉漲得通紅,揪住江長海:“你趕緊說神醫到底叫什麽名字?”


    “嗬嗬……”


    “今晚我請!”


    “嗯?”


    “明天還是我請!再加上後天!”


    “嗯……這還差不多,喝爽了,我就告訴你,免得你稀裏湖塗,以後被人罵忘恩負義,說吧,怎麽感謝我?”


    “……”


    刹那間局麵翻轉,江長海順勢占據了絕對的主動。


    董鐵鬆從一直以來的上風,瞬間跌落下風,而且還隱隱有無法翻身的趨勢……


    ……


    就在這一天晚上,妖族的蛟三生也得到了消息,前來求診。


    原本按照貓皇的想法,肯定是要第一個安排鵬萬裏的。


    反而是鵬萬裏說什麽都不願意,堅決不肯第一個就診。


    “規矩就是規矩。”


    “破壞一次就能破壞無數次!”


    “那就與沒有規矩一樣了。”


    “若然真的要破壞規矩,我直接到小院去不就得了?又不是不知道到底誰是神醫。”


    “以風小子的為人論,我直接向他求救,你猜他會否因為相識一場,伸出援手?”


    “越是修為高了,地位高了,越要知道,這世間,既定的規矩還是不要破壞的好,尤其是……尤其你還是參與製定規則的那個人。”


    貓皇反而被訓了一頓,隻好按照先前的排名順序,第一個通知蛟三生。


    但想到蛟三生當時對自己邀請提議的拒絕,貓皇又感覺心裏實在是不舒服,於是幹脆就沒來。


    讓董笑顏出麵接待。


    蛟三生進入了密室,一如江長海一般的等待片刻之後,風印隨之現身。


    蛟三生所表現出來的態度,比江長海還要恭謹、尊敬得多。


    但風印卻始終感覺,對方心底真意,隱蘊著一股子疏離感,真實不虛。


    麵前的這個句僂著身子的大妖雖然看起來謙卑到了極點,但風印超乎常人的靈覺卻在告知自己,這個大妖,並沒有瞧得上自己。


    更有甚者,他對於這次治病,秉持著與絕大多數人迥異的態度。


    在此妖的眼中,這僅止於一場交易,僅此而已。


    我付錢,你看病,再無其他。


    我付出我應該付出的,得到我應該得到的。


    一瞬接觸,風印已然心裏有數,更遑論之前還有貓皇的提醒,如何不明白麵前的大妖,是一頭異常桀驁不馴的特別角色。


    “蛟前輩,請伸出手來,我須得查看確認一下。”


    蛟三生恭順的說道:“辛苦神醫。”


    話音未落,順從的伸出手來。


    風印伸出三根手指,搭上腕脈。


    “蛟前輩這傷……”


    風印沉吟半晌,緩緩的皺起了眉頭,沉聲道;“在我所見過的多位本源有損的前輩修者之中,蛟前輩你這傷損,可說是最嚴重的一位。無論是豹老、鐵鬆長海兩位長老,都不及你這損傷來得嚴重,本源竟至完全碎裂,本源殘破至此,本該辭世久矣……不知道前輩是如何活過來,支撐維係這麽久的?”


    蛟三生低垂著頭,道:“我們蛟族的修行法門,與人族迥異,一旦修為有成之後,便會在體內產生龍元……而龍元,堪稱是蛟的第二條生命;若是有朝一日修為大成,龍元隨之衍化蛻變,便可化蛟成龍……”


    “換言之,吾體內之龍元,與本源,雖然不是同根同源,但都是生命支柱,也都可為性命支柱。”


    “哦,我明白,原來如此。”


    所謂聞弦音而知雅意,風印瞬間就明白了個中關竅。


    若然打個極簡單的比喻,就是人有雙腎,欠缺其一,仍舊可活,隻是身體機能再不複完全而已。


    風印皺起眉頭,顯然是在思量考慮,手指頭無意識的在桌上輕輕的敲動。


    “龍元……本源……”


    風印考慮半天,沉吟道:“前輩,請您將準備下的材料拿出來一觀。”


    蛟三生被他考慮半晌搞得很有幾分忐忑,心中的自信也消失了許多,他若是說我的材料不夠,怎麽辦?


    天材地寶……


    靈藥……靈魄珠……


    蛟三生一口氣掏出來不少。


    而最讓風印感覺到意外的是,這蛟三生最後咬咬牙,居然捧出來一朵金色蓮花。


    這一刻,大快朵頤之餘,久蟄許久的刀子竟然顫動了一下。


    要知道現在刀子每天吃飽喝足,可是啥也不缺,幾乎被風印當豬養著。


    在這樣的狀態下還能有反應,這朵金蓮絕對不是俗物!


    “差不多了,夠了。”


    風印掃視一眼金蓮,卻又沒有多說更多。


    才一聽到風印說夠了,蛟三生便即不再往外掏了,收手收得異常麻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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