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個白日,又一個白日。一個黑夜,又一個黑夜。

    沒有停歇的,整整一個月了。

    對峙的北燕大軍,和西狼大軍自從對上以來,隻有剛剛下雪時碰過頭,連對方的真正實力都沒弄明白。就將在了戰場。

    “你看,這雪不是鵝毛大雪,怎麽就下的這麽大呢?”我抬起手,結果剛飄下來的雪。可是,剛落到我手上,就化了。

    嘿嘿,冰冰涼涼的。可是我真的不喜歡。可別忘了,本神的原形是一株桃花,可不是梅花。自然不喜歡這雪。

    “雪?”江流眯著眼睛,看了看天,耐人尋味的呢喃道。

    “那個被你冷藏的家夥,就是雪神吧!”

    “誰?”我問,看了看像似細沙的雪幕。我才嗬嗬的笑著說:“你說的是他呀!”

    “肖童,那個總是一身白衣,一頭的銀發的俊美男子?可是我不喜歡他耶!”我恍然大悟的說道。

    正在打坐的肖童,驀然的睜開了眼睛,若有所思的站起身來。銀發隨風而動,衣袂飄飄。

    ——小妖精,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你說過要嫁給我的呀。等到我高中之後呀。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等我迴去以後,桃花枯萎了?

    ——哈哈,你也不見了。

    ——你騙了我,我不怨你,從來沒有。可是,你今天卻說不喜歡我,和另一個男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驀然,胸中一痛,一口鮮血噴薄而出。染紅了白衣,如同一朵流雲,夕陽西下,被燒紅的流雲。

    哈哈哈!夕陽西下幾時迴?

    難道,我錯了嗎?

    “為什麽?”迎著風雪,江流迴頭,不解的問。

    我隻是笑了下,說:“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江流倒也沒有追問。兩人都迎風而立。

    “殿下以為,三國這場仗如何?”過了很久,江流才問。

    “不如何。”

    “啊?”似乎愣了愣,江流才明白過來。

    “鴻秀那邊怎麽樣了?”我問。

    “昨天,鴻秀傳書過來說,一切都在按照預料中的進行。”

    “那就好。”冷笑道。

    “端木果然不負所托啊!”江流感慨的說。

    “哈哈!雖然小孩子氣了點。”我讚同的說。

    江流愣了愣,才明白過來。淡淡的笑著,搖搖頭。心裏說:殿下呀殿下,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我也在心裏說:江流啊江流,我明白你們的心思,卻不能點明。就算剛才肖童吐血,唉——

    ···························

    “雪,你知道嗎?我現在是真正的將軍了。”看著北方,一個銀盔銀甲的少年,坐立於馬上。一臉哀傷的說。

    風吹起了他的披風,一襲猩猩紅的披風,和著那隨風而舞的墨黑色的烏發,別有一種嫵媚的風情。卻又在少年的身上看到了一種叫做凜然的氣質。

    可是,此刻的他再也不是那個不染塵雜的翩翩佳公子了。

    盡管,他的容顏依舊如玉,一雙長長的眉毛依舊張揚的斜飛入鬢,寬寬的額頭下挺直的鼻子,朱紅的唇。嘴角微微上挑的表情也依然是令人心動的似笑非笑。一對可愛的小酒窩兒。最引人注意的那對澄澈的眸子。幽深如潭水,璀璨如流星。瞳仁流轉間,仿佛看的總是你,又如同從來都沒有把你放在心上。可就是這樣的俊俏兒郎,卻奈何,手上染滿了殷紅的鮮血?!

    抬起手,骨感分明的手,已經在蛻變,不再像少年的手了。布滿了厚厚的老繭。盡管是白皙依舊。

    還記得,剛離開傾城那會,沒有了心心念念的你,我隻能讓自己變得強大。因為,我希望,再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不是你眼中的小孩子。說來好笑,你也不過才十五歲。可是,江流他們從來就沒有把你當成孩子看待。就算是在剛認識你那會兒,我也沒有把你當孩子,因為什麽呢?當時的我不清楚。因為那時的我不想一輩子在別人的嘴裏都是端木世家的小公子,父親眼中最疼愛的兒子,不想成為依靠哥哥們的笨蛋。哈哈,可是,現在,我知道了,那是,因為你給我的感覺就是強大。

    我認為,你可以給我一片天空,讓我架起一座彩虹。給我一個舞台,讓我展示我的才華。

    可是,離開了父母,沒有了哥哥們的愛護。離開了你。沒有你的暗中嗬護。我才知道,我是那麽的渺小。如同螻蟻一般的可以直接忽略不計?!

    我進入了軍隊,從小兵當起。因為,我沒有在你眼中看到當時你看夜行舟的那種讚賞。所以,我想讓你也看看我讓人讚賞的一麵。

    早晨,天不亮就開始操練,太陽不下山不停。說實在的,一開始,很有新鮮感。也有那種想立刻就趕赴沙場,砍他幾個敵人試試看的衝動。脈搏的跳動,熱血沸騰。心髒一下又一下的“砰砰砰”跳動,是那麽的強烈。

    可是,在後來,我才發現。當兵真的很苦,我對夜行舟那小子倒是滿滿的佩服了。因為,軍隊裏的夥食真的很難吃。就像兵士們形容的那樣,豬食!

    哈哈,你們都不知道,對於我來說,這些連豬食都不如的東西,在今後的日子裏,我卻能依然能吃的津津有味。因為,我不再是家裏父母疼寵下的幺子,也不是哥哥們讓著的小弟。更不是世人眼中的端木公子。我隻是個士兵,普通的士兵。

    沒日沒夜的操練,閑著的時候很少,因為,我要抽空習武,還要溫習那些我自認為倒背如流的上古兵法。

    哈哈!

    原來,軍人並不是如同他的名字表麵的那樣鮮亮,那麽的令人震撼於它的名氣。尤其是作為大厚最具有實力的羽林軍的後備軍。

    這是不是如同“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形容的那樣的感覺呢?

    當戰爭開始的時候,黑白不停的行軍。很多人都是第一次上戰場,所以,一下子走了那麽遠的路,鞋子都磨破了。腳也起來血泡,相比之下,我這個從小習武,雖然也沒吃過什麽苦的公子哥,倒是仗著練過輕功,還算輕鬆的走完了那幾千裏的路。

    從我進入軍隊,從一名默默無聞的小兵做起的那一刻,我不是就已經明白了嗎?那麽,這不過是我人生中的一個起點而已。

    當我第一次拿起武器。對!就是武器,這裏所說的不是平時練習時候的兵器。當兵器成為殺人的工具時候,無論是如何的名劍寶刀,都是嗜血的,飲盡無數冤魂方成名的武器。

    哈!

    殘酷,那一刻才知道,所謂的一將功成萬骨枯的真諦,不是詩文裏的感慨。

    感慨?

    當我麵對鮮血染紅的夕陽,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感慨什麽“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近黃昏?那一刻,我隻能機械的完成舉起,放下,再舉起,再落下。染後,是一片的血霧。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當和你朝夕相處,甚至今天早上還有說有笑的兄弟,一個個倒下的時候,你才明白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

    可是,是我劍下的亡魂有錯,還是我的兄弟有錯?我不知道了。我甚至在懷疑,我做這一切值不值得?難道,我的將軍夢必須得靠著別人的屍骨堆砌才能完成嗎?

    當我狠下心,麵對因為熱血而沸騰的那些瘋狂的靈魂時,我為了自保也好,報仇也好,夢想也好,我隻能化身成嗜血修羅。

    那一刻,我從別人的眼中看到了麵對死亡的恐懼。

    可是,這一切之後,我對著戰場上的斷臂殘肢,惡心的狂吐。

    這一切的背後,無數個夜裏,我從噩夢中驚醒。夢裏,全是,死在我倒下那些無辜的靈魂,他們死時的表情不斷的閃現,痛苦的,悲傷的,仇恨的,恐懼的,瘋狂的,等等。

    一個個夜深人靜的深夜,我睜著眼睛,看著黑夜的帳頂。也許,不能叫做是人靜。畢竟,有剛剛上戰場的小兵,麵對死人,在黑夜裏,一個人躲在被子裏,偷偷的哭泣。也有老兵油子,依舊睡的鼾聲四起。還有未熄滅的篝火“劈劈啪啪”的弄出點動靜。

    而我,此刻卻不在想起你的臉。

    雪,你是公主,未來的儲君,那麽,你可知,我最新的願望不是成為將軍,我隻希望我的兄弟們都能夠活著迴家。就算是缺一隻胳膊,斷一條腿。隻要他們活著。因為,活著才有希望。

    也許,對於一個國家來說,他們的死,不過是一句死得其所。可是,對於他們的家庭,他們是脊梁。

    他們有的已經垂垂老矣,有的剛剛成人,有的是別人的父親,有的是別人的兒子,有的剛為人夫,有的剛為人父。我怎麽忍心?忍心看著他們成為這塊土地的陪葬?

    雪,有時我恨你,讓我見識了世界上最悲慘的修羅場。可是,有時我又不得不感謝你,讓我認識了世間竟然有種感情,跨越了親情,友情和愛情。

    那一刻,我知道了,死亡不可怕,因為,他們心中有一種信仰,叫做忠誠!

    這一生,或許我都不可能成為你的愛人,因為,我知道,即使你也和我一樣大,可是,你已經完美而且強大的不需要我來守護你。

    我隻想默默的,在我的世界,祝福你能夠在他們中間找到你的幸福。而我,也會在這個有點兒殘酷,有點兒血腥,有點兒瘋狂的世界裏實現我曾經的夢想。

    或許,我對你愛,不過是年少時候的一點點迷戀,但我,依舊把你當成我的初戀。

    再見了!雪,我的初戀情人!

    再見時,我們隻是主子和下屬。

    再見時,我已經足夠堅強。

    再見時,我可以驕傲的站在你身旁。

    再見時,我已經不再需要你的庇護也能判斷友情和愛情。

    再見時,你還是你,我不可超越的夢想。

    再見時,我還是我,擁有將軍夢的少年鴻秀。

    隻是,那已經是實現了的夢想。而我,也已經褪去了少年的青澀和稚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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