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被凝若看在眼裏,迴味言清所言,看到蕭何與自己修成正果,這孩子竟然感動成這樣?自己還老是感歎這段姻緣劫數多得稀罕,不知在旁人看來竟如此感人,百姓這看戲的心境是要改改了。

    話雖如此,言清能夠為了自己灑灑熱淚也是值得肯定的,他心境剔透卻愛操著老媽子的心,這份極端的品質是如此罕見。看著眼前這個八尺少兒郎,微紅著眼眶,倒讓凝若想起了他初次紅眼時,是為了何事。

    起因是凝若嘴欠,出於好奇,想打探打探言清為何會和蕭何扯上關係。

    言清本是江湖中人,師承虞山道人。虞山道人,一個可以和自己師父媲美的相當悶騷的武林傳奇,教出來那麽個被人賣了還倒幫著數錢的弟子,凝若也是難以相信,然而這並不是重點,言清帶著虞山道人的真傳,享受慣了江湖的瀟灑,竟願意成為蕭何的禦前帶刀留守宮中貼身護衛,多麽曖昧而有腐敗的名號,這讓凝若很吃驚。於是這個姐姐很不齒地借助自己妹妹的美色去問清其中的緣由,便牽扯出了一段悲慘往事。

    在江湖,但凡有點三腳貓功夫的人,總覺得自己要做一些劫富濟貧,幫助弱小的事才對得起自己的武功。武功越高這份責任心便越重,等到高到一定程度,也就想當然的把解救蒼生作為己任,所以對於向平民收取稅收來保護他們的廟宇中人很是不屑。這樣一來造成的直觀後果就是武林中人都不是很有錢,更有甚者整日隻能靠饅頭充饑,在這裏凝若不得不感激一下逍遙仙人就沒這個臭毛病。

    言清,作為十五歲便在江湖上闖出名堂的少俠自然更窮。一是年紀小,缺乏社會經驗,隻知道劫富濟貧卻不知道給自己留點。二是自尊心較強,對於別人給他的謝禮,總是頭也不迴的迴絕。

    終於有一天,遇到了蕭何。

    想想十五歲的花季,竟遇上這麽個歹人,老天爺忒狠毒了些。

    那時,蕭何還隻是個王子,可是卻已經悶了一肚子壞水。他一看到言清,見他骨骼驚奇,一時興起,便找人去試了一下他的武功,不試不知道,一試嚇一跳。很自然地動了把他收為己用的念頭。蕭何見他日子過得比較窘迫,便想通過利益去誘惑他,可是當時的言清還不似現在這般貪財,於是直言拒絕了。

    蕭何見其麵色發黃,便知食不果腹,想著以美食誘惑,言清剛想拒絕,肚子卻不爭氣的叫了起來。知道他餓了兩天都能打敗自己門下的第一侍衛,據言清描述,當時蕭何的眼睛泛著綠光。在一番

    推讓後,言清還是吃了蕭何的一頓,蕭何也甚是豪氣地在當地最好的酒樓大擺宴席,至於花了多少銀兩,應該和言清的賣身錢差不多,言清一邊暗罵這個紈絝子的嬌縱,一邊吃的很開心。

    吃完後,言清剛想抱拳道一聲有緣再見,卻被蕭何及時阻止。用著那種拐彎抹角卻又清晰明了的語言委婉表訴了,“吃完我這麽一頓飯,你好意思走?”

    言清不好意思走,於是答應了和蕭何的一場比試,比試刀法。若是贏了,那便有緣再見,若是輸了,便要做蕭何門下的侍衛。

    吃飽飯的言清果然比沒吃飽飯的言清厲害很多,刀法很是犀利,見招拆招。眼見就快打贏了,卻在最後關頭被對方砍斷了刀。

    言清闖蕩江湖帶的是陪了自己十年的龍睚劍,刀是由蕭何提供的。言清第一反應便是武器被做了手腳,剛準備質問蕭何,蕭何彈了彈手中的刀,神色冷漠道,“練了這麽多年的斷刀法,終於派上用場了。”

    那年言清才十五歲,雖然在江湖上已有名號,卻是缺乏經驗,不知人心難測。見蕭何年紀輕輕,看上去人畜無害,便真的覺得自己技不如人。

    凝若很是同情地瞧著言清,“那你後來發現了,為什麽不離開。”

    言清恨恨地咬了咬牙,“可能他知道被發現是早晚的事,每月給我不菲的俸祿,吃的是山珍海味,哪怕後來進了皇宮我也有令牌助我可以出入方便。我的靈魂已被奢靡的生活所腐蝕,我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言清。”

    凝若滅著良心安慰道,“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好歹你也是禦前帶刀留守宮中貼身侍衛,這個名號,大智若愚,大忠似奸,大雅似俗,是多少侍衛想都想不來的福分。”

    言清大吼一聲,“我呸!當初起這個名號,我還以為是我自己不懂風雅,結果它的內涵和外表一樣不堪。”

    想到這裏,凝若笑出了聲,蕭何待言清真是格外的照顧,漠黎癡纏蕭何那麽久,自己都未曾吃醋,如今隻不過想想往事,心裏竟生出一絲醋意。

    望著言清疑惑的眼神,“言清啊言清,你要好好感激我才是。”

    “此話怎講?”

    凝若提了提嗓子,“若不是我,說不定你就被蕭何收了。”

    言清下意識地雙手護胸,縮了縮身子,他好像.......真的擔心過。

    不知是否被言清的舉動刺激到了,凝若再一次對蕭何的癖好產生懷疑,可如果直接問

    及你是否是個斷袖,太直接了,太不優雅了,必須找個委婉而又直接的說法,“蕭何,你看上言清什麽了?”

    此言一出,凝若便覺的不太對,這語氣,這神情,似乎很埋汰言清啊。

    蕭何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一臉嫌棄的瞧著自己。

    “我的意思是說,你對言清迎娶歸荑一事,有何看法?”凝若斟酌著字句,小心翼翼說道。

    蕭何從書榻上取出一本書,簡約地迴了一句,“與我何幹。”

    多麽絕情而又無所謂的語氣,自己聽著怎麽那麽放心呢,繼而又很是花癡地盯著蕭大官人看。

    蕭何著眼於書卷上,卻也無法忽視凝若打量他的雙眼,“怎麽?”

    “為何是我?”凝若扶起下巴,“長相,性情還是其他原因?有時候我著實不明白你的審美。”

    蕭何放下書卷,也學著她扶起下巴,與之四目相對,“長相雖不出眾,但恰好深得我心;性情說不上溫和,卻恰好討我歡喜;看似沒心沒肺,卻懂輕重緩急,國仇家恨;偏偏又不早不晚在孤情竇初開時出現。”蕭何重新拾起了書卷,“你常說你不適合宮闈之內的生活,孤又何嚐喜歡,禮數繁冗,規矩頗多。若是有你在,即使在宮闈之內也不弱於山水之間。”

    凝若略顯震驚,用折扇敲了敲腦袋,“你這麽說不對。”蕭何狐疑地瞧著她。

    “你應該說,‘我也不知為何,不知情由,但總覺得非你不可。萬水千山隻願同你一人遊,白頭偕老隻願與你同舟。’你這樣說姑娘才會喜歡。”凝若一副夫子姿態。

    “為何?”蕭何一副學生模樣。

    凝若將折扇一揮,便開始指點起來,“你瞧瞧你剛才說的那段話,無疑是說我長相,性情合你胃口,在大是大非上懂得退讓。這樣的姑娘天下多的是,這豈不是說我隨時會被取而代之,你這樣壓根就討不了姑娘喜歡。”蕭何眉頭微皺,點了點頭,凝若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你表白時得要強調非你不可,不管真假,姑娘肯定喜歡,還有還有,最後這句就別說了,你在宮裏不高興,為了開心就要姑娘陪著你,雖然的確強調了姑娘的地位,但迴過味來就會發現不是個味。”

    蕭何雖然表情還沉的住,心中卻是亂了方寸。未曾想,區區幾句話竟有這樣的學問,自己常是被人哄著,早就忘了哄人的學問。想想堂堂男子,卻要女子教授如何甜言蜜語,倍感屈辱。再觀凝若此番言語,似乎自己隻是個局外之人,

    自己又感落魄。蕭何盡量擠出一絲微笑,“若是我真遇見個性情容貌與你相似之人,還動了心,你當如何?”蕭何說此番話,自然是為了試探,若是凝若生出點醋意,他也心安。

    凝若眉頭一緊,蕭何心中一喜。

    凝若表情釋然,蕭何心中甚憂。

    “那也不妨事,我雖缺點甚多,但優點也是數一數二的好,以我的輕功修為,若真有當日,隻需雙腳一踮,便可飛出牆圍,連禁軍也禁軍也驚動不了。”隨即一臉春光燦爛似八戒,與他相處這麽久,這點小九九還是摸得清楚的。

    抬眼望去,蕭大殿下的臉色已是相當的不好看。凝若仔細思忖那番話,果真激怒了他,平日盡是他調戲自己,如今終於翻身了,心裏暗唱著,“蕭何啊,蕭何,你果真不自量力,你以為這些年我在韶雲山無聊時幹得都是什麽?無非躲在師娘書屋裏品品她老人家閑時的作品,師娘真是個偉大的人物,寫得了醫經藥理,連苦情戲文也不甘人後,給我調戲大姑娘積累了多少資本。”

    蕭何表情陰鬱非常,凝若心中春光熠熠,但臉上儼然一副傷感神情,“誠然,我心中是不舍你的,但是我若是能夠成全於你,心中更是歡喜。”這句補充一落,凝若自覺也算圓滿,瞟了一眼,蕭大殿下臉色有點發青。嗯,很好,心裏更加歡快了。

    既然自己占了上風,也沒必要爭一時之勇,窮寇莫追嘛。正欲伸手給自己倒杯茶,卻被他一把抓住,整個身子都被拉了過去,不偏不倚,正坐在蕭大官人的大腿上,凝若突然察覺到,無論自己占了多少嘴上的便宜,身體上必然是會吃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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