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的大姨,姓曲,名月璃,兵部尚書的嫡長女,才智過人,棋藝醫術更是了得。當時正是多事之秋,尤族人常常侵犯我朝邊界,我朝雖拚力抵抗,卻是死傷無數。有一次甚至已經衝破了關門,千門關一破,那我朝便是狄蠻人的囊中之物,本以為我朝不保,卻不知殿下與尤族達成了什麽協議,正在那段時間,宮中發生了一段密事,淑妃娘娘也是在那時得了重病,當年涉及的宮女太監都統統被處死。未過多時,卻聽說尤族大王病逝,而尤族卻多了個軍師,那軍師正是曲月璃。原本皇帝與狄蠻族達成協議,他們退出千門關,那時恰好是洪澤湖泛水,尤族若是還要進攻也得等個半年,洪澤湖水勢才能變緩,結果那年狄蠻竟在洪澤湖水勢最盛之時,再次攻破了千門關。當時千門關已被增調了兵力,而且還有鄭鈞鄭將軍和蕭小王爺坐鎮,這麽一敗也預示著我朝氣數已盡。

    “那為何最後還是尤族大軍大敗,還達成協議,二十年秋毫不犯。”蕭何問道。

    老嬤嬤艱難地搖了搖頭,“那老身便不得而知了。”

    不知本不惑,可是知道了卻反倒更加迷糊,自己的大姨是反賊,族譜中未見其名實屬正常,父皇不喜歡自己也有道理。可是自己的母親卻是寵妃,而且這些年榮寵不減,鄭鈞原來竟是武官,當年帶兵守城,如今品階卻大降,莫不是娶了小姨的緣故。

    這個疑問直到現在蕭何還未解開,一日實在耐不住去問了母妃,結果淑妃娘娘發了好大的一通火,日子久了,便不了了之了。

    不過,蕭何已然明白,自己不招父皇待見,原是自己的性子與那反賊大姨相似,明白之後,也不改改,依舊我行我素。

    陰險的蕭何小朋友十分清楚,先皇不是厭惡這個性子,而是懼怕這個性子。

    太子蕭晉見蕭何這般不招待見,平日也厭煩了他少年老成的模樣,想著整治整治他定不會有太大影響,結果卻被蕭何整治了。

    當日太子與各個王子相邀打獵,提前讓馬夫在蕭何坐騎上做了手腳。蕭何對於蕭晉在自己府裏安排的細作早已明了,他順水推舟將那個手腳做得更明顯些。太子本想著讓蕭何落馬,傷個筋動個骨,順便再奚落他一番。結果蕭何自己掉下了山,弄了個生死未卜。

    坐騎上的手腳做得太明顯,馬夫很快就被查了出來,供出太子也是早晚的事。太子平日頑劣朝臣早已知曉,可是先帝隻有三個兒子,二兒子蕭欽也是平庸之輩,而且家世更是平庸,至於三兒子蕭何,即使先帝

    刻意隱瞞,當年的知情者多少知道太妃母家出了個反賊,涉事大臣對蕭何自然存了嫌隙。原本太子若是傷了蕭何,也最多被教化一番,可是若是謀害了王子,那王法也容不了。

    在整個皇宮亂成一團時,蕭何自己則呆在山腳下等著援軍過來,為了效果逼真還拿樹枝劃破了腳。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迴到宮中太子被廢。盡管蕭何對帝位並無圖謀,可他也絕不容許一個殘暴的皇帝登位。

    原本一切都在計劃之中的,如果不是因為饅頭太難吃的話。

    蕭何隨身帶了些幹糧充饑,但畢竟平時大魚大肉吃慣了,一時改吃白饅頭壓根適應不過來。於是,便決定潛水抓魚,蕭何那年十四歲,武藝尚可,卻高估了自己的抓魚本領。一連淺了幾次水,都沒有抓到魚。最後一次潛入水中時,眼看魚就在眼前了,心裏一喜,可是卻被一隻手狠狠抓住,眼睜睜得看著魚離自己越來越遠。

    被拖迴岸邊後,睜眼便瞧見一張稚嫩的臉,右眼遮著個麵具,也不妨觀看,玉肌粉頰,清揚婉兮,美目盼兮,眉骨錚錚,不乏少年英氣。原本蕭何見此佳人必定以禮相待,可想到從手中逃脫的魚,實在難生好感。

    “你不必謝我,我們習武者之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女孩一邊解著身上的樹藤,一邊拍著胸脯道。

    蕭何板著臉,“多謝姑娘了,那咱們後會有期。”說完便拂袖而去。

    “你受傷了。”女孩指著蕭何的小腿。

    原本受了傷是不應下水的,但蕭何實在受不住整天吃白麵饅頭,真是百密一疏,不知饅頭這般難吃。

    “傷口沾了水,若不及時處理,很容易潰爛的。”

    “多謝姑娘提醒,我即刻便去處理。”

    女孩見他穿的破破爛爛,臉上糊著的泥泡在水中也未洗淨,立馬拉住了他,“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我救了你,那我便該負責到底。”這是哪家的邏輯,這個姑娘看起來眉清目秀,竟藏著一股子山野丫頭的心性。

    蕭何正欲客氣地拒絕,卻被她一下子背起來,麵對這般有辱男子名節的舉動,蕭何再也沒辦法管理麵部表情,“快放我下來!”

    “別亂動,會摔下來的。”女孩半喘著氣道。

    “馬上放我下來,再不放我下來,我我,本王絕不放過你。”蕭何一時氣急。

    “本王?”女孩一頭霧水。

    那一瞬間,

    蕭何立馬安分下來,“在下姓賁,名黃,有時王黃不分,姑娘若是再不放我下來,我賁黃絕不饒你。”這段話說的很是平淡,反而透著股詭異。

    凝若噗哧一下,“世間竟有如此怪異的名字。”

    蕭何更安分了,這樣的笑容真是奇怪,竟有讓人平心靜氣的效果。“姑娘,你放我下來吧,我能走的。”

    “小黃你不必擔憂,前麵一片就有草藥。若對你一個受傷的人不管不顧,有辱我習武之人的名聲。”女孩咬牙堅持道。

    “小黃?”

    “對啊,你的名字太拗口了,小黃小黃,是不是很好聽嗎?”女孩一臉天真。

    小黃,蕭何逝去愛犬的名字;

    魚肉,蕭何今日失去的肉食;

    蕭何,此時被一個女子背著。

    如此有辱名節的事,迴憶起來也不禁讓人老臉發紅。

    這個女人,讓自己受盡屈辱,今日所受的侮辱,他日定要她百倍奉還,十四歲的蕭何心中暗暗發誓。

    蕭何的傷並不嚴重,自己弄得怎麽可能拿捏不好分寸。不過暫時裝一下柔弱也是可行之計,畢竟那姑娘是抓魚的一把好手。自己端坐在一旁,看著人家女娃子搗著藥,烤著魚,蕭何又悟出了一個人生道理,做人臉皮厚一點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這個道理帶來的直接後果便是早上蕭何還能直立行走,到了中午他反而隻能跛著腳走路。

    “我還不知你叫什麽名字?”蕭何從容著咬了口烤魚。

    “哦,我姓——”女孩頓了頓,看了眼蕭何身後的青竹,“我姓竹名青。”

    蕭何自知那是個假名,既然不想說自己也不願多問,萍水相逢,不必知根知底。

    蕭何定睛瞧著玉墜子出神,早知如此,當日定要求出各真名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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