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劍雲微微蹙起了眉,開心又擔憂。


    開心是因為多學點總是有好處的。


    擔憂是覺得這麽用功學習會不會累著。


    他也沒指望她當個學霸,學出個什麽來花來。


    相反,他倒是不介意讓葉清秋當個沒心沒肺,開開心心的“小廢物”。


    葉家也是有這個資本的。


    考慮過葉氏以後的繼承,看著他這女兒的性子,哪裏有打算把心撲在葉氏的樣子?


    也不是沒有跟她討論過這個問題,不止一次,連哄帶騙,各種引誘,也沒能打動她。


    後來他便也沒再指望她了。


    總歸他葉劍雲的女兒,以後找到的歸宿,定然是人中之龍。


    他不愁葉氏以後會如何。


    兒孫自有兒孫福,葉氏縱然重要,在他看來,隻不過是他寶貝女兒以後的經濟基礎罷了。


    沒有什麽是比他女兒開心幸福更重要的。


    更何況,庭深那個孩子,心境和能力兼備,又深得清秋喜愛。


    如果多加培養,葉氏和必然不會比現在遜色到哪裏去。


    沒人比他更了解他自己的女兒。


    如果清秋不是這樣想,他也不可能偏往這個方向想。


    她自己一直以來都“胸無大誌”,怎麽如今卻突然發奮圖強了?


    思來想去,葉劍雲歎了一口氣。


    總歸這個年紀,多學習也是件好事。


    這邊剛掛了葉清秋的電話沒多久,涼絮兒的電話便打了進來。


    同樣是因為要補課不在家吃飯的。


    這下子晚飯倒是隻有他自己了。


    索性,他幹脆吩咐廚房隻煮了一碗麵。


    下午放學,涼絮兒和葉清秋在校門口撞到了一起。


    涼絮兒自己一個人,葉清秋和許文軒走在一起。


    葉清秋從來不掩飾她對涼絮兒的不喜,許文軒自然也知道,但是如今三個人撞了麵,他多少有些尷尬。


    該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涼絮兒看了他一眼,意外葉清秋居然跟他走的這麽近。


    眾所周知,她葉清秋在學校裏從來都沒朋友,不會主動跟人交好,更不屑跟人交好。


    “看什麽?”


    葉清秋討厭涼絮兒那審視的目光,像是在通過許文軒來窺探她一樣。


    涼絮兒將視線放到葉清秋臉上,“……我晚上不迴去吃晚餐,已經給家裏打了電話。”


    聞言,葉清秋皺眉,“你是故意挑釁我?”


    涼絮兒神色淡漠,“我隻是不想讓你再像昨晚一樣找我麻煩。”


    葉清秋明豔精致的臉上帶著輕淡淡的笑,“你耳朵漏風還是腦子被水淹了?”


    涼絮兒麵無表情的臉終於有了顯而易見的憤怒,“比起自以為是,沒人比得過你。”


    覺得全世界都是她的,唯有她是最優秀,最無可替代的那一個,其他人都是不如她的陪襯。


    涼絮兒並沒有打算跟她交談過多,撂下一句話,轉身便走了。


    葉清秋冷眼看著她離開,也沒再說什麽,跟許文軒一起去了他們提前預訂好的咖啡店裏。


    放學天色還早,厲庭深每天放學幾乎都會在學校多待一會兒。


    要麽是跟殷睿爵一幫人打一場籃球,要麽就是在圖書館裏看書。


    隻不過最近剛剛適應了大學生活,殷睿爵如今混的如魚得水,早就開車跑車載著女人領著一群狐朋狗友混去了。


    他懶得應殷睿爵的局,圖書館便是他無二的選擇。


    實際上就算殷睿爵沒有那麽浪蕩,他也隻能選擇圖書館。


    因為昨天那一頓晚餐,母親直接替他應下了替涼絮兒補課的差事。


    他一直都在避免跟連理理有衝突。


    更何況補課這種事情,他也是有經驗,並不是很難的事。


    涼絮兒昨晚其實還捏了一把汗,後來他沒有反駁,也頭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做雀躍。


    定下今天放學到大學校區的圖書館找他幫忙補課,在校門口遇見葉清秋的那段插曲沒多久便被期待和開心取代。


    然而當她剛剛踏進大學校區,在見到厲庭深的那一瞬間,所有的期待和開心像是一團燃燒的正旺的火,被突然澆了一盆冰水。


    震驚。


    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她認知裏的厲庭深,習慣獨來獨往,清冷,沉靜,淡漠,每每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做派,似乎永遠不會與任何人或事所動。


    縱然有事發生,他也絕對是一個用腦力解決事情的人。


    那副矜貴斯文的樣子,讓她永遠也不可能想象到此時此刻的厲庭深。


    她想不隻是她,怕是厲庭深的母親,見到此刻的厲庭深,應該也會同她一樣,同樣的,甚至是比她更甚的不可置信。


    凉絮兒愣愣地看著麵前那個向來衣著幹淨,一絲不苟的男人,如今這一副狼狽的模樣。


    西褲上成片的汙漬和擦痕,潔白的襯衫扣子都掉了幾顆,汙漬和擦痕相比西褲更加明顯,甚至還有斑斑駁駁的血點,那張臉,唇角一片青色的彩無疑不在說明,厲庭深跟人打架了。


    距離厲庭深幾米遠的草坪上,有三個男人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各自捂著被打痛的地方,狠狠瞪著厲庭深。


    “神經病,你等著。”


    厲庭深筆直地站在那裏,聞言,一雙狹長的眸子緩緩掀起來。


    一道視線,明明看起來雲淡風輕的沒什麽力度,卻仿若是帶著寒冰的利刃,攜著狠戾,直接朝著對麵刺去。


    三個人明顯愣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轉身跑開。


    凉絮兒的頭腦一片空白。


    “怎麽……迴事?”


    周圍圍著很多人,她轉頭看向她身邊的人。


    那人搖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是他……”


    那個人視線朝著厲庭深看了一眼,像是被嚇到一般,再開口,聲音又壓低了幾分。


    “是他突然動手的,本來那三位同學在前麵走,他無緣無故上去動手打人,怕是連那三個被打的同學都不知道為什麽挨打吧……”


    凉絮兒更是疑惑。


    怎麽會……無緣無故打人?


    可是,就算是有理由,又是什麽事情,會讓他決定動手打人呢?


    周圍的人大都不敢在圍觀下去,在那三位同學走後,便紛紛轉身離開了。


    旁邊的同學伸手扯了扯凉絮兒,“還是趕緊走吧,小心一會兒惹怒了他……太可怕了……你……無法想象這樣一個看起來斯文沉冷的人,打起架來有多狠……”


    凉絮兒看著厲庭深,沒說話。


    是,她想象不到。


    可是卻有更多的人看到了他那副無法想象的樣子。


    仔細想想,比起除卻連姨以外的任何一個人,這個世界上是她跟厲庭深的交集最多。


    可是,實際上她跟他之間,似乎是差距最遠的兩個人。


    她甚至覺得,她連剛剛那些跟厲庭深毫無關係的路人都不如。


    等到眾人都漸漸散去,她緩緩走近厲庭深。


    “庭深哥……”


    厲庭深的視線一如剛剛看那三個同學一樣,眸子裏冰冷和狠戾讓凉絮兒嚇地不由退了一步。


    厲庭深麵無表情地收迴視線,伸手將扯亂的襯衫慢條斯理地拉迴了原位,修長的手指關節處帶著點點血跡。


    想象不到。


    真的想象不到,當時的場麵到底是怎樣的。


    這樣一個人……


    “把你心中的好奇收起來,不該問的別問。去圖書館。”


    他一邊整理著衣服,一邊說著,聲音緩沉清冽,聽不出任何情緒。


    話說的無情又極為簡單,沒有給她多說一句話的餘地。


    凉絮兒咬著唇,沉默了幾秒,才低囁開口:“你都已經這樣了,今天的補習就算了……”


    “要補課就補課,不想補以後就都不要補,我沒那麽多耐心在同一件事上耗著。如果後者,你自己打電話跟我媽解釋。”


    凉絮兒心口一窒,厲庭深的話她聽得很清楚。


    他把幫她補課當成了任務。


    既心不甘,也情不願。


    實際上她的確利用了這麽多年對他僅有的幾分了解,讓他同意了這次的補課。


    厲庭深從來不會忤逆連姨。


    他們母子兩個,相處模式可謂是簡單又寡淡。


    可如果說厲庭深有底線,那麽也一定是連姨。


    所以昨晚,她在吃飯的時候,是花了心思故意在連姨麵前提及跳級又需要補課的事情,本來沒有抱絕對的希望,不過連姨卻似乎讀懂了她的心思,於是便有了厲庭深要幫她補習的後續。


    他當初並沒有拒絕,她已經足夠開心。


    可是也許人本性貪婪,如今卻因為他心不甘情不願的反應,而又失望難過。


    她沒敢再說話,怕再多說一句,他會立刻轉身就走。


    她好不容易爭取到跟他待在一起的機會……


    厲庭深漠然看了她一眼,轉身朝著圖書館的方向走去。


    凉絮兒連忙跟在了他身後,在他身後走了好久,她才又鼓起勇氣道:


    “……可是庭深哥,你身上的上最好盡快處理一下。”


    厲庭深身形未停,沒有任何反應。


    圖書館裏人還不少,見到厲庭深掛著滿身的彩走進去,眾人都紛紛朝他看了過來。


    臉上有驚訝,有猜疑和不解。


    不過卻也都止於這裏,沒有人會想著上來問一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因為他們知道,不會得到任何迴應。


    厲庭深徑自走到某處書架前,輕車熟路地找到了一本書,找到位置坐了下來。


    凉絮兒趁著這個時間,還是給司機發了消息,讓他幫忙買藥。


    總不能坐視不管。


    厲庭深的情緒並沒有像他表麵如此淡漠,盡管像往常一樣話很少,凉絮兒也能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冰冷和未消的怒。


    她不敢向他請教任何問題。


    她不主動,厲庭深自然也不會主動開口問她。


    直到她的手機振動了一下,她才小心翼翼抬起眼皮看了厲庭深一眼,見他坐在對麵麵無表情地看著書,無動於衷,才站起身,跟他低聲報備了一聲,抬腳下了樓。


    再迴來時,她的手裏多了一個袋子。


    裏麵無疑是她吩咐司機買的藥。


    她輕輕放在了厲庭深麵前,“庭深哥,我先幫你上藥好不好?”


    她問的小心翼翼,厲庭深聞言卻緩緩抬起了眸子,視線在麵前的藥袋上看了一眼。


    “看來你這次期末考試應該是沒有問題了。”


    涼絮兒臉色白了白,“不是……可是你這樣……”


    厲庭深將書合上,“如果你沒有什麽問題,今天就結束。”


    涼絮兒瞬間咬緊了唇,眼眶發紅。


    “庭深哥,我是擔心你……”


    厲庭深眼中染著幾絲嘲弄,站起身,“既然沒心思學習,那就迴家。”


    冷冷丟下這句話,厲庭深轉身去還書。


    涼絮兒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還是收拾好書包,到圖書館門外等著他。


    厲庭深出來,眼角瞥到她的身影,卻並未有任何停留。


    “你給葉清秋補課的時候也一直這麽冷漠嗎?”


    厲庭深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


    涼絮兒心中有幾分悲涼,走上去站到他麵前,仰頭看著他。


    “應該不是的吧?她那麽嬌縱傲慢,怎麽可能忍受的了你對她這種態度?”


    厲庭深蹙起了眉。


    “你跟她比?”厲庭深開口。


    涼絮兒扯了扯唇角,“聽你的口氣,是我不自量力了?”


    厲庭深眉心又皺了些許,盯著她,眸子裏多了幾分不耐和嘲弄,話也幾乎是脫口而出?


    “你跟她比是想證明什麽?她驕縱傲慢,你懂事乖巧?s……”


    他的話似乎沒有說完,便猛然頓住,神色也是微微一僵。


    涼絮兒更是微張著嘴巴,難掩驚訝地看著他。


    厲庭深眉心很大幅度地朝眉心攏了一下,隨即又冷冷道:“沒事就趕緊迴去!”


    涼絮兒臉色蒼白地跟在了他身後。


    司機在校門口等著涼絮兒,厲庭深和涼絮兒一前一後出來。


    厲庭深等著涼絮兒上車。


    司機看到厲庭深時,心中也有些驚訝,不過還是不動聲色打開後車座的門,等著涼絮兒上車。


    本要上車的涼絮兒還是在上車前一秒轉過身,將手中的藥袋遞給了厲庭深。


    “總歸藥已經買了,不管怎樣,傷口還是需要處理一下……”


    預料到厲庭深不會接,她便直接塞進了他懷裏,轉身便上了車。


    ……


    迴到家的時候,涼絮兒情緒自然不高,葉清秋也剛到家不久,正在客廳陪著葉劍雲聊天。


    涼絮兒隻是毫無感情地跟葉劍雲打了一個招唿,便抱著書包上了樓。


    “德行。”葉清秋是哪裏都瞧不上涼絮兒,越來越甚。


    葉劍雲覺得不對勁,把涼絮兒的司機叫了過來。


    司機停完車就進了客廳,葉劍雲問他,“絮兒今天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嗎?怎麽感覺不太對勁?”


    葉清秋冷笑一聲,“她哪天不是一副討債人的嘴臉?管她那麽多。”


    司機也沉吟了一會兒,“沒什麽事情發生,如果非要說的話,那可能是……厲少爺好像跟人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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