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博揚咬了咬牙,“你在跟我賭氣?”


    那警官笑了一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夥子,你想多了。你還沒有這麽大的影響力。更何況我怎麽可能跟一個小孩子較真?隻不過覺得,你的提議是正確的。那姑娘也是個孩子,的確是我操之過急了……”


    楚博揚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警官看著他的樣子,心中微微有些訝異。


    這孩子,小小年紀,何必把自己搞得這麽累。


    “那個孩子,是不是所有小朋友都排擠她?”


    楚博揚神色冰冷,沒說話。


    “看得出來她心思挺深的,別說她是女孩子,我想就算是我,在這個年紀,應該也沒有那個膽子和勇氣上去救人。”


    楚博揚唇瓣緊緊抿在一起,腦子裏麵卻是一片亂。


    他隻知道,姬鳳眠討厭季情。


    所以後來發生的所有事,他都自作聰明地在這個基礎上先入為主。


    也隻有這一個理由,讓他幾乎直接把姬鳳眠定了死罪。


    想來最近接二連三,都是如此。


    然而每次,全都是他錯了。


    病房門這個時候從裏麵打開,院長站在門口,“季情說她現在可以說。”


    那警官看了楚博揚一眼,見他不再打算說話,他挑挑眉,站起身,“不要勉強才好。”


    院長扯了扯唇,現在這個時候,她實在笑不出來。


    楚博揚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跟著一起走進了病房。


    季情縮在床角,抱著膝蓋,膽怯又擔憂地朝著他看了一眼。


    “小姑娘,你可以嗎?”警官開口。


    季情咬了咬唇,點點頭,看了一眼楚博揚,才緩緩道:


    “……我看眠姐姐跟博揚哥又在吵架,就去找眠姐姐想要讓他們和好,可是眠姐姐態度很堅決,我就一直跟著她……然後那個人不知道從哪裏出現,突然把我抱了起來,還……還捂著我的嘴巴不讓我說話……”


    說到這裏,季情聲音開始明顯顫抖起來。


    “後來眠姐姐也察覺到,我想讓她救我……結果她卻……卻突然說我……活該……”


    警官正在做記錄的動作一頓,垂眸看著縮成小小一團的孩子,眉梢挑了挑,收迴視線繼續講剩下的話全部記錄下來。


    “還有呢?”


    也許是當初的情況太委屈,也許是那種害怕再次席卷而來,眼裏淚水又開始打轉。


    “她說她討厭我,我死了最好……她還……還讓那個人好好折磨折磨我……幫她出氣……”


    警官一直低頭將這些都記錄了下來,而一旁的楚博揚卻突然冷聲開口問:


    “這些話,真的是姬鳳眠說的?”


    季情點點頭,“真的……我……我怎麽會說謊……”


    楚博揚靜靜盯著季情,神情頗冷。


    良久,他才蹙起眉,“她救了你。”


    季情搖搖頭,眼淚甩了下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迴事……可是這些話,真的是眠姐姐說過的……”


    警官記錄完,頭都沒有台,“然後呢?”


    “……然後那個人就把我帶到了山上,打了我好久,我害怕一直躲……後來就躲到了樹上……”


    警官問:


    “那歹徒後來跟你說什麽沒有?”


    季情搖頭,囁嚅著,“他隻是打我……”


    見沒什麽東西再問出來,警官合上本子,搖頭談了一口氣。


    “好了,你休息吧。”


    季情怯怯看了他一眼。


    警官收起記錄本轉身,結果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又轉身,看著病房裏沉默著的三人,道:


    “你們該不會以為,那孩子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吧?”


    楚博揚看他,“所以你的意思是季情在說謊。”


    季情連忙搖頭解釋,“我……我沒有……”


    警官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楚博揚突然低吼,“是你們說姬鳳眠救了她!”


    “是啊。”警官拉開門,背對著他們,“雖然的確挨了一頓打,但是,總比命沒了好。”


    關門聲響起。


    楚博揚在原地愣住。


    警官說的不多,但是,足夠讓他明白。


    姬鳳眠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但是,卻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是真正為了救季情。


    如果她不這樣說,那歹徒可能不會放過她,那麽她就沒有機會跑迴來,甚至報警。


    而她所謂讓歹徒好好替她教訓季情,也隻是多了幾分概率留下季情的性命,拖延時間等救援。


    比起直接死掉,季情身上那點傷根本算不上什麽。


    原來,從頭到尾,她都沒有……


    他突然放鬆下來。


    他是自責,是愧疚,是會悔恨,但是,這是他的事情,從頭到尾錯的人一直是他,是他誤會了她。


    姬鳳眠是好的,一直是。


    走到玄關,看著外麵的瓢潑大雨,他深吸了一口氣。


    姬鳳眠肯定會沒事的。


    什麽掉下山崖不摔死也得是殘廢?


    這種事情,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怎麽可能發生在姬鳳眠身上。


    她那麽聰明,肯定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等她迴來,他一定要好好跟她道歉。


    一定……


    然而這一等等了兩個小時,還是沒有任何等到任何消息。


    一直都在默默說服自己,自欺欺人的楚博揚,耐心終於被一點點磨光。


    取而代之的,是無所適從的恐慌,讓他整個人都坐立難安。


    她那麽聰明,怎麽可能真的有事……


    ……


    可是一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山上的人終於下來,但是卻唯獨不見姬鳳眠。


    楚博揚徹夜未眠,這個時候在院長辦公室,聽那些人的領頭說很遺憾,因為雨下的很大,各種因素並存,還沒找到人……


    一夜未眠的楚博揚臉色和唇色幾乎一致的蒼白。


    整整一個晚上,居然還沒有找到人!


    楚叔很久才進辦公室,整個人同樣狼狽不堪,麵容憔悴的仿佛一夜之間老了近十歲。


    “楚叔……”楚博揚上去想要問結果,結果卻被楚叔抬起手阻止。


    那隻手還發著顫,聲音無力卻盡是痛心疾首。


    “你別這樣叫我……我受不起……”


    他緩緩將視線堆到楚博揚身上,滿眼渾濁,“我知道不該跟你計較……可是如果不是你,我的小姐也不會出這麽大的事情……楚博揚同學,枉我家小姐跟你朝夕相處三年……我以為孩子之間拌拌嘴,鬧鬧別扭實在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是我縱容事情發展,害得我家小姐為此連命都沒了……”


    楚博揚眸子倏然瞠大。


    “你說什麽?!什麽沒命了?姬鳳眠不可能死!!”


    楚叔老淚縱橫,看著撲過來緊緊抓著自己衣服的少年,抬起顫巍巍的手將他推開。


    “沒有什麽不可能,那山崖那麽陡峭,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去,能夠活下來才是奇跡……”


    他說完,顫巍巍的轉身離開。


    楚博揚愣了半天,起身追了出去,楚叔已經開車離開。


    葉菁芸站在孤兒院門口,也是渾身狼狽,汙泥滿身,濕漉漉的頭發結成了縷。


    像是找到了什麽救命稻草一般,楚博揚突然抓住葉菁芸的肩膀,力道大的讓葉菁芸下意識痛叫出來。


    楚博揚卻恍若未聞,“姬鳳眠找到沒有?還沒是不是?!”


    葉菁芸被嚇到,到卻還是道:


    “找到了……”


    楚博揚愣了一下,“……她怎麽樣?”


    葉菁芸雙手糾在一起,良久她才搖搖頭。


    “她渾身是傷,沒一處是好的……我們發現她的時候,她身體已經涼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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