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來一直以為,你再討厭誰,也隻不過是耍耍嘴皮子,不會真正去傷害別人。看來是我真的看錯你了。”


    姬鳳眠緩緩眯起眸子,冷冷盯了他半晌。


    最後才冷笑一聲,“到現在才明白啊,真是不容易。”


    楚博揚冷眼看著她那一雙淺笑盈盈的笑臉,當真是沒心沒肺。


    “你就真的沒有想過如果季情真的有什麽意外,你的心裏真的不會有一點點的不安和愧疚。”


    季情渾身都覺得有些冷,轉頭看了一眼窗外,已是近黃昏,溫度正在下降。


    怪不得。


    她重新拿起水杯,喝了兩口。


    “我為什麽會覺得不安和愧疚?人又不是我殺的。感情這個世界上但凡死個人,我都得不安愧疚一下?”她說著笑了一聲,“你把我當什麽?救苦救難,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嗎?”


    “因為你的私心,任由人將她帶走,如果真有什麽意外,人就算沒死在你手上,你見死不救,跟殺她有什麽區別?”


    “嘭”地一聲響,整個院長辦公室的氣氛陡然凝固。


    在場的幾個人都驚訝地看著這一幕,不知作何反應。


    姬鳳眠手中的杯子,直直朝著楚博揚扔了過去,沒有任何偏差,直接甩在了他的額頭上。


    杯子裏溫熱的水順著自他的頭頂留下來,夾雜著顯眼的紅。


    桌子上的些許文件也被水波及到,玻璃水杯落到地上,直接摔碎。


    姬鳳眠還是坐在椅子上,神情冰冷。


    “怎麽?是不是她季情有任何事情,都跟我姬鳳眠有關係?看來我連當個陌生人的資格都沒有了是嗎?”


    她說著,雙手撐著椅子想要下來,但是在手碰到椅子扶手的時候,她皺了皺眉,直接從在椅子上跳了下來。


    直接走到了楚博揚的麵前。


    到底還是楚博揚矮一截,看著他隻能揚著下頜,但是那一雙眸子,卻是前所未有的冷。


    他從來沒有把她看成一個隻有十歲的天真爛漫的孩子,隻是現在,更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連想象都不是。


    “我怎麽就擺脫不了你們了呢?嗯?怎麽做都是我的錯了是不是?”


    姬鳳眠冷靜地看著他,“是不是在你的眼裏,今天被帶走的是我不是她,你才會徹底滿意?”


    楚博揚蹙眉,“是你偏激……”


    “那你這半天在這裏嗶嗶賴賴,純粹是在跟我扯淡嗎!?”


    楚博揚的眉心死死擰了起來,顯然姬鳳眠的話,比她剛剛拿玻璃杯在他的額頭上砸個血窟窿都難以忍受。


    “不妨你現在就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麽做才能真正的,徹底擺脫你們兩個呢?”


    她盯著楚博揚臉上淌下來的血水,眼睛裏除了冰冷,什麽都沒有。


    楚博揚半晌不說話,校長這個時候迴神。


    “姬鳳眠同學,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楚博揚同學額頭上的傷……”


    “死不了。”姬鳳眠冷冷說著,繼續盯著楚博揚,“不說話是嗎?我來說說,如果季情今天真的死了,我想你可能得追我一輩子讓我給我償命對不對?看起來擺脫了季情,但是卻還是擺脫不了你?”


    說到這裏,她突然笑了一聲,“我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麽孽?哪怕她季情死了,我這輩子也要因為她不得安穩。看來我想過得安穩一點,還就得她季情活著了。”


    辦公室裏仍舊沒有人說話,全部都放在了姬鳳眠那道瘦小纖細的身形上。


    “那麽現在,楚博揚,我們做個約定好了,如果季情這次沒有事情,你,包括她,這一輩子,永遠不要出現在我的麵前!


    我們幾個,這一生完完全全是個陌生人就好。以後你們是死是活,跟我沒有半毛錢關係。”


    楚博揚抿緊了唇。


    “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姬鳳眠懶得再看他一眼,轉身坐到了窗邊的沙發上。


    “院長,楚博揚這樣算不算逃課?”


    楚博揚看了姬鳳眠一眼,冷著臉出了院長辦公室。


    姬鳳眠手心冰涼,神經從始至終都沒有鬆下來過。


    綁架。


    真他媽得謝謝季情,這輩子第一次遇到。


    “小姐……”楚叔看了一眼外麵已經暗下來的天氣。


    “等等吧,今天來了就一次解決掉,我不想再來這裏第二次。”


    楚叔點了點頭。


    明明剛剛還能看到夕陽的餘暉,這會兒天氣卻是突然暗下來,下起了雨。


    楚叔朝著窗外看了看,神情有些擔憂,“這雨一會兒還要大。”


    姬鳳眠蹙了蹙眉,從沙發上站起身,“我要上山。”


    楚叔當即就表態了,“不行!小姐,山上有警員,你去也幫不了什麽。”


    “誰說我要去幫忙了?”姬鳳眠轉頭跟院長要了一把雨傘,“我去找葉菁芸要東西,一會兒雨越下越大,我不想在這裏過夜。”


    “我去拿。”


    怎麽可能?


    她瞞著楚叔把那對鐲子交給其他人,楚叔知道豈不是要氣死?


    她現在已經夠煩了,並不想以後還要受楚叔不停歇的嘮叨。


    “隻能我去拿。”她沒多說,之後將視線放到了一旁明顯想要阻止她的警官身上,“我讓那人替我好好折磨折磨那個孩子,他貌似答應了。他帶著一個孩子上山,怎麽都會多一些時間、所以那個孩子捅破天可能被打個半死,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當然,如果那個孩子稍微有點兒腦子,或者你們動作夠快的話,她現在應該沒什麽事兒。”


    頂多,也就被嚇的尿個褲子。


    “你對你的兄弟們很有信心,所以應該不會阻止我。”


    警官一陣無語。


    盯著麵前這個隻到他腰上的小姑娘,半天沒有迴過神來。


    這特麽……


    怕不是個天山童姥吧。


    從頭到尾,她的言行舉止,甚至思維邏輯,哪裏像是一個隻有十歲的孩子該有的?


    現在連跟他服軟都這麽有個性。


    他相信他的兄弟?


    他當然相信。


    這個女孩子,精明的有點兒過分了。


    “我還沒有收到消息,所以你暫時還不能上山。”


    “你不去現場看看情況嗎?正好可以送我上去,你不會是擔心保護不了我?”


    那警官笑了笑,“小姑娘,激將法對我不管用。”


    “那隨你。”


    姬鳳眠從他身邊走過,站到門口,打開了雨傘。


    警官:“……”


    楚叔深知姬鳳眠的性子,看了一眼警官,實在無奈地快步走到了她身邊。


    “小姐,保險起見,還是等雨停了再說吧,不然我上去去把她叫下來。”


    姬鳳眠望著外麵的雨幕,眉心突然動了動,轉頭看向警官。


    “那山上還有住戶,現在應該隻有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在家,如果碰上歹徒的話……”


    那警官臉色突然一變。


    這個時候他的通訊器突然響起,通過他單方麵的言辭,姬鳳眠大概能聽得懂,歹徒被製服,隻不過季情,爬到了坡頂的樹枝上,被一條極窄的石頭縫隙夾著。


    縫隙小,成年人進不去,樹枝聽起來也不足夠經得起一個成年人的體重。


    現在下著雨個,夾著風,樹枝搖晃的厲害,可想而知就季情那膽子,除了抱著樹枝哭天搶地,也做不出別的什麽來了。


    警官再三確定暫時還找不到萬無一失的辦法。


    姬鳳眠側頭看著對麵被雨水籠罩著的山,好半天,她才緩緩道:


    “我去吧。”


    “小姐!別胡鬧!”楚叔著實氣憤難當,今天這都是些什麽糟心事兒。


    “主要還是想順理成章的上山。至於季情,把她救迴來,我才能,徹底跟他們斷了這些孽緣。”


    她就不該今天來這裏,招惹一身倒黴事兒。


    --


    葉菁芸家住在半山腰,他們上去的時候,她在家,家裏沒有其他人。


    姬鳳眠走之前,跟葉菁芸說了拿迴手鐲的事情,葉菁芸欲言又止,她卻沒有時間理會。


    到了現場,姬鳳眠看到那歹徒腿上被打了一槍。


    看到她,那雙眼睛兇狠一片,比之前在山下看到的模樣都兇狠。


    姬鳳眠身體有些發抖,蒼白的臉上扯出一個極淡的笑。


    之後,她才將視線放到了哭聲不斷的另外一個方向。


    當初她聽那警官描述的時候還想象不到到底是個什麽場景。


    樹枝兩側是石頭縫是個什麽情況。


    現在倒是明白了。


    是樹根從一塊巨石縫下鑽出,又長出了新的枝幹。


    枝幹朝著石頭縫外生長,下麵,算不上是懸崖,但是坡度很陡。


    就跟她聽到的一樣,縫隙很窄,樹枝很脆。


    風帶著雨打在臉上,有些疼。


    季情突然尖叫起來,夾雜著哭聲,刺的姬鳳眠頭疼。


    幾個人拿出臨時找到的幾根繩子,拚接了一番,根據季情所在的位置,長度隻能夠一根。


    警官神情嚴肅的要求在去找一根繩子來,有人卻有些為難。


    “來的時候已經把能帶來的都帶來了……”


    “那就把床單都給老子扯過來!”


    警官發飆,姬鳳眠卻淡淡說:“不用了。時間似乎不多,再拖下去,多來幾陣風,人也不用救了。”


    季情就在最遠處,樹枝已經被壓彎,風來樹枝便劇烈搖晃,折斷是早晚的事情。


    最後姬鳳眠將繩子綁在腰上,褲子黏在身上妨礙行動,她彎身將褲腿挽了起來。


    楚叔在一旁不安,“小姐,還是我去!”


    “你去是救人,還是送死?”


    楚叔:“……”


    等姬鳳眠挽起褲腿,楚叔驚訝地叫了一聲,“小姐!你膝蓋怎麽受傷了?!”


    “不礙事。”


    站起身,看著遠處抱著樹枝哭天搶地的季情,又朝著坡下看了一眼,隨即又用力閉上了眼睛。


    深吸了一口氣,她才彎腰,緩緩爬上了樹枝。


    膝蓋隻能抵在枝幹上,著了雨水的傷口,加上枝幹的重力摩擦,加上她內心抑製不住的膽怯,整個過程是真的痛苦又煎熬。


    站在平地上的幾人用力抓著繩子,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姬鳳眠距離季情越來越近,季情也看清了她。


    此刻完全顧不得姬鳳眠在孤兒院門口對她說的那些話讓她有多恨她,現在她隻想著逃離這個可怕的境地。


    “眠姐姐,救我……我怕……啊啊……”


    一陣風吹過來,枝幹搖晃的厲害,季情又尖叫起來。


    因為季情的尖叫,本來就緊張害怕的姬鳳眠被嚇得停在原地,極力穩著自己顫抖的身子。


    “你閉嘴!”


    季情被姬鳳眠嗬斥的更加害怕,“眠姐姐……我害怕……害怕……救我嗚嗚嗚……”


    雨越來越大,隔著雨幕,她看得到季情唇角有淤痕,左邊的臉上也有一個巴掌印。


    看來是被那男人打了。


    抿了抿唇,她又往前爬了幾步。


    不用後麵的人提醒,她都覺得樹枝彎的弧度更大了些。


    她停下,看著季情,“你往這邊爬點兒。”


    季情連忙驚恐地搖頭,抱著樹枝的手更用力了些。


    “不不!我會掉下去,眠姐姐……我怕……”


    姬鳳眠咬了咬牙,視線不經意看了一眼下麵,被下麵漆黑的一片嚇的連忙閉上了眼睛。


    頓了一會兒,她又往前挪了一些。


    “小姐!不能再往前爬了啊!”楚叔在後麵急的直搓手。


    姬鳳眠聞言也停下,再次跟季情說道:“爬過來,你不動,就一直要害怕,過一會兒,這樹枝要是斷了,你想爬也沒機會!等死吧!”


    兩個落湯雞,都各自帶著傷,誰都談不是上好。


    季情也許是被姬鳳眠的話激到,好半天,才一點點嚐試著爬過來。


    她距離遠,在最接近樹梢的位置,稍微一動,晃動就格外厲害。


    “別怕!一點點過來,我在這邊等著你!”


    季情嗚咽著,分不清臉上的雨水和淚水,死死咬著唇,一點點挪了過來。


    那動作,是真的在挑戰姬鳳眠的耐心。


    等到季情終於靠近姬鳳眠,幾乎要軟在那裏了。


    姬鳳眠冷眼看了她一眼,說了一句別動,便低頭,將自己腰上的繩子解開,綁到了季情的身上。


    季情冷靜了一點,看著她的舉動,實在看不懂她。


    明明在山下,她恨不得她馬上被那個男人弄死,還說她活該……


    現在卻又冒著這麽大的危險來救她。


    “眠姐姐,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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