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朝代更替已是天理,天下無長盛不衰的王朝這個概念更是深入人心。


    曆經三十二世,矗立天地間足有五百年的大宋皇朝也不例外,終究還是由強盛走到了沒落的這一日。


    五百年前,高祖宋修起於霸下,逐鹿中原,最終一統天下。


    其間雖然遊諸王內鬥,勇王、賢王、勤王相繼離世,但高祖與太祖仍在,勇王殿下的玄鐵軍還在,天下的局勢終究還是穩定了下來。


    時光悠悠,晃眼百年。五百年後,昆侖神山。


    遙遠的西方,在遠離中原腹地數千裏的地方,一座巍峨的高山矗立於天地之中,千萬年來未曾一變。


    此山險峻,人不可攀!


    即使是武道宗師,在此山腳之下怕也要望而卻步,搖頭苦歎。


    但在這人煙罕至,經年積雪的山巒頂峰附近,卻矗立在一座恢宏堂皇的大殿。大殿恢宏堂皇,通體皆以巨石所築,殿後有亭台樓閣,朱欄碧檻,畫棟雕簷。


    如不是親眼所見,怕是無人敢相信,此地竟有如此雄威的建築。


    不過這些,對於穆明河來說,卻已是司空見慣,早已沒了初見之時的震撼之色。


    穆明河本來不是這個名字,不過自從十八年前還是孩童的他流落到這裏,成了天門的傳承人,就改姓了穆,成了穆家人。


    “明河,去給祖師上香。”


    懸崖之邊,白發蒼蒼的穆無咎正躺在一張躺椅之上,迎著寒風飛雪一搖一晃。


    “是,師傅。”


    無精打采蹲在後麵地上畫圈的穆明河懶洋洋的直起身子,就要朝著後麵踱去。


    “啾……”


    恰在此時,遠處的天際突然響起一聲尖銳的鳴叫,即使隔著風雪,仍然清晰可聞。


    “是冰雁!”


    穆明河眼眸一亮,當即停下腳步,轉身朝著遠處的高空望去。


    卻見那漫天的飛雪之中,突然出現了一道黑色的影子,黑影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靈活的在飛雪寒風之中穿梭,片刻間已是來到了懸崖之上。


    “真是不讓人安穩!”


    不同於穆明河的希冀和好奇,已經垂垂老矣的穆無咎對這隻飛來的冰雁卻似乎是不怎麽歡迎。


    他在躺椅上閉著眼,等了片刻,才在穆明河一臉的焦急之中直起身來,把那冰雁放在手中,從它的腿上取下一個小小的竹筒。


    放開冰雁,擰開竹筒,從中抽出一張薄如蟬翼、上麵滿是文字的絲巾。


    不等他定眼去看,後麵的穆明河已經把頭伸了過來,擋住了他的視線。


    “寫了什麽?”


    “起開!”


    一巴掌把麵前的腦袋給抽飛,穆無咎再次懶洋洋的躺迴躺椅之上,把那絲巾展開,慢條斯理的慢慢觀看。


    “是不是中原那裏終於大亂了?我們是不是要出山了?”


    揉了揉後腦勺,穆明河絲毫沒有生氣,反而是滿臉的興奮。他等這一天,可是已經等了很久了!


    “大宋的皇帝駕崩了,新皇帝是個六歲的娃娃,馬家的那位皇後正把持朝政,京城的日子最近不是多麽平穩。”


    穆無咎眯著眼掃完絲巾上的信息,隨手就拋給後麵急不可耐的穆明河。


    “馬家掌握著大半軍權,現在又推上來一個傀儡,把持了朝政,看樣子這個大宋皇朝已經差不多快要完了!”


    穆無咎一手撫著自己的白胡子,一邊又有感歎。


    “自古以來,無有永世不倒的皇朝,就算是號稱鐵騎無雙的大宋,終究還是沒能逃過這一劫。”


    “已經不錯了!大宋五百年,曆經三十多個皇帝,除了上古時期的賢王,就要數它來的時間最長了。”


    穆明河一臉興奮的翻看著手中的傳信,眼神來迴閃爍。


    “我們天門被大宋朝廷壓了足足五百多年,甚至就連昆侖神山都差點被他們找上們來,風水輪流轉,現在終於輪到我們出氣了!”


    “勤王殿下和祖師可是合葬在一起的,是我們天門虧欠了大宋朝廷,你不可如此無禮!況且,祖師遺訓,是讓我們努力修行,設法打開天門,莫要過多注重凡俗之事。”


    穆無咎眉頭一皺,似有不悅。


    “得了吧!”


    穆明河在後麵一撇嘴角。


    “就連祖師那般的人物都無法打開天門,我不覺得我們有什麽希望,還是老老實實的過我們的日子為好。”


    “師傅,你不會老的已經不願意動彈了吧?你當初可是雄心壯誌,想著重返中原,給宋家人一個好看的。”


    “人老了,就疲了!”


    穆無咎定定的看著天際的飄雪,眼神之中的悲喜漸漸平複。


    “現在想想,當初的豪情,似乎也沒什麽意思。”


    “不是吧!您可不能這個時候撂挑子啊!”


    穆明河一聲哀嚎,他還年輕,可不想一輩子被困在這荒無人煙的昆侖山之中,就算這山裏的殿堂再是神奇,也是不成!


    “好了!我知道怎麽做,不用你來提醒!”


    白發蒼蒼的穆無咎翻了翻白眼,又再次從躺椅上坐起。


    天門不是一個人的天門,就算是為了明河,為了手下人,穆無咎也會逼著自己去做某些事。


    “走,去後麵,給祖師上香告罪。”


    “得嘞!”


    穆明河一蹦三尺高,手腳麻利的去了偏殿拿來香燭等物。


    此殿恢宏,不似凡人居所,但所在之地畢竟太過險峻,無人攀登,偌大宮殿常年來隻有寥寥幾人,物資極為缺乏。


    內殿若無他事,他們也不會點燃蠟燭,這一路走去,盡是漆黑一片。


    不過穆家師徒早已熟悉此地,閉著眼也能摸到地方。


    伴隨著兩人細微腳步聲,不多時,他們已是來到了一處空曠的殿堂之中。


    不同於他處,此殿燈火通明,那插在牆壁上的火炬,燃燒的不知是何物,千百年來未曾熄滅過。


    正中靠牆的地麵,立著一麵數丈有餘的巨大石門!


    此門色如青銅,質若山岩,上麵繪刻著日月星辰、玄奇異獸,盡是穆明河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之物。


    這個東西,也叫做天門。


    天門緊閉,裏麵傳聞就是穆家人數百年來一直都在想方設法打開的通天之路。


    殿堂兩側,還有著無數枯骨,它們具是天門的前輩。


    死後不帶走一物,是他們穆家的傳統。


    唯一的不同之處,就是在天門的左側,還有一具青銅的棺槨,看那樣式規格,內裏之人生前應該還是一位王爺。


    這是唯一不屬於穆家人的東西,但沒人對此有什麽異議。


    在那棺槨一側,還斜靠著一具白骨,不同於其他的白骨,這具白骨即使已是數百年前之物,仍然光潤圓滑,晶瑩如玉。


    這是把武功修煉到骨子裏,已是氣返先天的象征!


    穆家人數千年來,隻有這一人把修為練到這等地步,但即是如此,仍然無望打開天門。


    “恨!”


    “悔!”


    這兩個大字就刻在白骨的身側,與它一起伴隨著那具宋家王爺的棺槨留在此地。


    穆明河從來不看這兩個字。


    在他看來,這位名叫穆鸞兒的祖師留下來的這兩個字力透山岩,銘心刻骨,好是極好的。不過太過詭異,如同活物一般,望之讓人心驚膽顫,恐懼之感齊齊上湧。


    倒是穆無咎,看過幾次,雖然每次都是冷汗直冒,身軀顫抖,但有時候仍然會受不住誘惑,瞟上一眼。


    “列代祖師在上,後輩子孫無咎不孝,欲插手凡俗之事,特來告罪。”


    天門之前,立著一個小小的木案,上麵簡簡單單的擺放著香爐等物,而穆無咎兩人就跪於木案之前。


    “天門難開,非是一朝一夕之事,而我穆家若要傳承,也需凡俗之物支撐。以無咎看來,欲開天門,必須要借助眾生之力,無咎想勁力試一試!”


    前麵的穆無咎不停的絮絮叨叨,給前人解釋著自己的苦衷和原由,希望得到諒解,而穆明河此時卻轉悠著眼睛,把目光放在那座青銅棺槨之上。


    ‘這東西怕有萬斤重吧?當年祖師真的是一個人抗上來的?她到也是癡情,竟然把親王殿下的棺槨帶到身邊,至死不移。’


    ‘還有著天門,怕是八匹馬都未必能拉得動吧?據記載,也是祖師一個人弄上來的,她可真厲害!’


    這位名叫穆鸞兒的祖師,在他們穆家人心中,也是一位傳奇的人物,就如民間傳說中的勇王宋恆平一般,幾乎已是神話了一般。


    不過,相比起勇王一人壓倒天下叛逆,獨鬥百萬精兵的離奇典故,穆鸞兒的事跡卻是實打實的記載於穆家文案之中。


    而且其中還有穆鸞兒的親筆所書,更有那玄乎其玄的先天境界的記載。


    當然,據穆鸞兒祖師的記載,那位勇王宋恆平,也有可能進入了傳說中的先天境界。


    不過,這怎麽可能?


    練氣之法,隻有天門才有,而且進階先天哪有那麽容易?


    就連穆鸞兒她自己,在關於勇王的記載之中都是滿是疑惑,甚至把宋恆平當成了天地間一個異數的存在。


    這還算是好的,在民間,甚至是在朝廷的正式的史冊記載之中,關於勇王宋恆平的記載都是相互矛盾。


    啞巴、陸莽、嗜殺、不通文采……


    睿智、勇武、善良、文采出眾……


    這兩種絕不相同的記載,竟是同時出現在同一個人的身上。


    甚至因此,有不少人把追究勇王宋恆平這個人,當成了一門專門的考究。


    不過,不過是正史野史,關於勇王的記載,都不會少了一個評價。


    武力天下第一!


    即使是後來成就了先天境界的穆鸞兒,對此也是毫無異議!


    更有民間傳聞,就是因為勇王武力太強,遭了天譴,才會被雷劈死。


    ‘當年真是群英登場,天下豪傑層出不窮,恨不能早生數百年啊!不過現在天下將亂,也是我大展身手的時候!當然,這個世道可千萬別再出現勇王那種變態。’


    穆明河在心頭感歎一聲,又陪著穆無咎再次朝著天門叩了叩頭,才從冰冷的地麵上直起身子。


    “迴吧!先去嶺南見一見南護法,看一看他們給選出來的天下明主。”


    穆無咎挺直背簍,響起繁華的中原,內心中也開始升起一股久違的火熱之意。


    把持天下,舍我其誰!


    “是!”


    穆明河興奮的點了點頭,兩人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毫無生機的大殿,一同反身,朝著殿外行去。


    片刻後,此地人影具無,隻有火燭長明。


    “唿……”


    不知從哪裏刮來一股微風,撕扯著火光,在地麵上留下斑駁的殘影。


    “嗡……”


    那具不知多少年沒有變化的石門突然開始發出細微的顫抖,一道裂縫出現在石門正中,純白的光束從中透出,與大殿內裏的火光交相唿應。


    白光大盛,遮蔽了此地的一切色彩,一明一暗之間,石門已經再次恢複寧靜,隻是大殿之中,也多出了一道人影。


    修長的身軀,淡然的表情,高冠盛裝的天道盟盟主陳子昂,已然出現在這個世界之中。


    “這次來的,倒正是時候。”


    他以前進來過一次,獨自一人看了看這個世界,並把董芸兒和衛冉竹的墳墓遷到了南荒某地。


    不過當時,這個世界的大宋朝還處於鼎盛,想不到今日進來,大宋竟然已經到了即將崩潰的邊緣。


    “看來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並不會因為我的出現而發生改變。”


    略作推算,陳子昂就確定了兩個世界的流速變化,相比起修行界,這裏的時間要快上幾倍,這對目前的他來說,倒是一個利好。


    此時距離妙言真人淩雲風的元神大典已經過去了一個甲子,陳子昂早早的就迴了南荒。


    這些年,南荒已被天道盟徹底納入到管轄之中。


    天道盟也走上了正軌,前幾年更是出現了一位上品金丹,丹成三品的絕世奇才,可謂是轟動一時。


    至於陳子昂的幾個徒弟,大徒弟趙永寧已經進階道基中期,雖然現在修為進境已經變緩,但還是有望金丹的。


    景翰和景芮兄妹倆現在已經到了道基圓滿的境界,隻是進階金丹全靠運氣,就算進階也隻能是下品金丹,無望元神了。


    陸文征的神誌已經迴複正常,不過反應總是比別人慢上半拍,現今也是先天圓滿的境界,正在明淵界尋求成就道基的機緣。


    小徒弟齊不悔,道基二重天的修為,這個徒弟被屈冰彤說是個機靈鬼,現在看來卻是一點都不像,倒是老成的很。


    也許是因為屈冰彤之事,他吃了不少苦頭的原因。


    至於張玉兒,已是到了金丹中期,在萬象門更是徹底站穩了腳跟。


    而陳子昂此來,則是想要在這個世界進階元神,並打算借助這個世界的所有人,一同助他明悟元神之境的一些不解之處。


    “大宋的滅亡就是此界的定數,卻不知,加入了諸多變數之後,這個世界,會往哪一個方向演化?”


    跨步走出昆侖神山,陳子昂並未對山腳下那匆匆而去的穆家師徒過多注視,而是單手一托,取出那枚蜃獸之核。


    “應該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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