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康當地有一種燕子,叫做飛燕。體型極小,翅尖而窄,羽色淡灰,飛行極速。


    這種飛禽飛行之時十分好看,身姿輕盈,敏捷矯健,成群結隊的掠過天空之時就像根根利箭穿空,在羽翼煽動間蕩漾出一片片漣漪。


    這種飛禽生長的地方就叫燕山。


    燕山上有燕山派,燕山派的劍法就是模仿的這些飛燕。


    陳子昂沒有見過飛燕騰空之時的場景,卻見到了飛燕撲食時的精準絕倫、悄無聲息。


    十米外的地方,那人影隻是一晃,手中的長劍已經沒入公孫破的咽喉,一擊致命!


    公孫破至死都沒有看到背後之人的相貌。


    “小兄弟,有幾日不見啊!”


    月光與火燭照耀之下,來人的身形也顯露出來,發須斑白,一臉的老年斑,一身緊身夜行衣更是襯得他骨瘦如材,活像個披了人皮的骷髏,赫然就是燕山派後山的老藥師胡弘景。


    “是啊!真是想不到一向默默無聞的胡師傅竟然有如此身手?”


    陳子昂點了點頭,眼中滿是感歎。


    “世人傳聞,燕山派的胡師傅除了在醫術上還有些造詣,其他地方都不值一提!現在看來,要不是那些人眼瞎了,就是胡師傅隱藏的夠深啊!”


    胡弘景雖然隻出了一劍,但那一閃而逝的劍光卻讓陳子昂頭皮一麻。他相信,就算公孫破身上無傷,正麵相碰也未必是胡弘景的對手。


    “嗬嗬……,要想活得更久,就要把自己藏得夠深,這個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胡弘景臉上的褶皺一緊,似乎是在微笑。


    “不過,小兄弟看到我似乎並不驚訝?”


    “為何要驚訝,燕山派與霸氣山莊同屬抵抗誅魔盟的組織,互相通口氣再所難免。”


    “那你就錯了!鄭重根本就沒有告訴外人,估計是因為家醜不可外揚吧?”


    “哦!那老胡你是怎麽知道的?”


    陳子昂眉峰一挑。


    “前段時間周夫人找我要了一些藥,說是要對付誅魔盟的高手!能夠對付高手的毒藥可並不多見。”


    胡弘景輕輕撇了撇周夫人的屍首。


    “這位周夫人估計真的是把我當成了一個隻懂著製藥的大夫了。”


    “後來我試探過鄭莊主,結果發現他對此並不之情,恰好小兄弟想要一門橫練功夫,我就以幫助對付誅魔盟為由把你推薦給了周夫人。”


    “結果鄭莊主還是不知情!”


    “恐怕老胡你也有試探我的念頭吧?”


    “嗬嗬……,以你的實力和年紀,我有所懷疑也正常吧?”


    胡弘景笑著道。


    陳子昂點了點頭,接著道:“於是老胡你就懷疑周夫人不對,就偷偷的跟了過來。”


    “沒錯!今日是周家的丫頭生日,你們都來了這裏,卻把那小丫頭哄到城裏,我自然要過來看一看。”


    “這麽說,周鳳嬌是你找人叫來的?”


    “沒錯!幸虧她來了,要不然老夫即使露麵,也未必能拿下手持魔刀的公孫破。”


    胡弘景點了點頭,臉上不由得露出微笑。


    “現在誅魔盟的陰謀已經敗露,看來最後大獲全勝的就是你們燕山派了!”


    陳子昂打眼一掃,滿院狼藉中一個個屍首無聲無息的躺在那裏,不由得心中一歎。


    “是啊!對了,小兄弟的天罡霸體得手了嗎?”


    胡弘景笑的更加燦爛,順便又關心了一下陳子昂的近況。


    “別提了!前麵的功夫是得手了,但後麵的功法卻是亂七八糟,真假難分,看來以後有的是麻煩了!”


    一提這件事,陳子昂就是眉頭緊皺,心生苦惱。


    “哦,看來周夫人很不老實啊!”


    胡弘景點了點頭,又笑眯眯的一指周鳳嬌的屍首,緩緩道:“不過這個小姑娘身上應該有件東西能夠幫你。”


    “什麽東西?”


    “一件人形的掛飾,應該在她的腰間,這件東西可是藏著周家橫練功夫的絕大部分秘密。”


    胡弘景一臉的自得。


    “知道這件事的可不多,而我恰好是其中之一。”


    “那可真是要多謝老胡了!”


    陳子昂一喜,快步上前來到周鳳嬌的屍首麵前,定眼一眼,她的腰間確實掛著一個人形玉飾,不由蹲下身子伸手摘去。


    身後的胡弘景微笑著點了點頭,身軀卻突然飄動,手中的細劍再次無聲無息的飆射出去,直奔陳子昂的後頸。


    眼見長劍即將沒入咽喉,胡弘景眼中的笑意更加燦爛,不知道有多少高手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在自己的劍下,也讓他越來越享受這種襲殺的感覺。


    長劍離得後頸的皮膚越來越近,眼前的人影卻突然一晃,爆裂的劍光猛然從陳子昂手中噴出,漫天月色都為之一暗,陳子昂身形轉動,倏忽變換中緊纏胡弘景,手中長劍更是瘋狂閃動,招招不離對方周身要害。


    地麵上的岩石被劍氣劃過,無聲無息的從中裂成兩半,僅剩的幾座完好的石桌石凳也四分五裂,倒在了地上。


    “哼!”


    陳子昂猛然悶哼一聲,抽身後退,身前密密麻麻的劍氣來迴飛舞,而他則身形變換,與胡弘景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好,好得很!”


    胡弘景臉色陰森,左臂一片血紅,衣袖更是碎成片片。


    “你很不錯!我差一點就載到你的手中!”


    “彼此!彼此!”


    陳子昂一臉冷笑,持劍站在遠處。


    “我很奇怪,你是怎麽發現的?”


    胡弘景雖然臉色陰沉,但眼中仍舊充滿了好奇。


    “我自問沒有露出破綻!”


    “我昨天迴了趟燕山。”


    陳子昂淡淡的道,胡弘景卻臉色一變。


    “我覺得事情有蹊蹺,所以想趁著深夜無人之時去找你商議商議,結果我就看到了一件怪事。燕山的宋恆平竟然死了!而且是失足掉下懸崖而死,死無全屍的那種。”


    “當時凝兒正傷心不已,而你也是一臉的悲痛。”


    “恐怕當時你是覺得今日之後我就再也不會出現,所以提前做些安排吧?”


    陳子昂冷冷的看著胡弘景。


    “不過我很奇怪,你為何要殺我?”


    “今天在場的人都死了,隻有來自燕山派的人消失不見,你覺得他們會怎麽想?”


    胡弘景頓了頓,突然開口道。


    “你可以出麵作證啊!”


    “我如果出麵的話,就會把燕山派推到風口浪尖上,燕山派現任的掌門性格木訥,資質普通,幾個後輩也是年幼,我自己更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怎麽可能擋得住誅魔盟?還不如人都死在這兒,然後我做一個理想的現場,讓霸氣山莊自己人發現。”


    “隻是因為這,你就殺我滅口?老胡你做的也太過了吧?”


    陳子昂眼中怒火晃動,要想保全燕山派方法多的是,而胡弘景這種做法實在是讓陳子昂不可理解!


    “當然不隻是因為這!”


    胡弘景雙目一瞪,滿是褶皺的臉上突然變得猙獰起來。


    “更是因為你是個天才!而我,最恨的就是你們這種天才!”


    他的臉上因為妒忌而扭曲變形,仰頭望天道:“你恐怕並不知道,燕山派以前的掌門是我父親,前任掌門的位置本來應該是屬於我的!”


    “前任掌門當時上山之時默默無聞,時常受人欺淩,有一天他無緣無故的跑來找我!說我指使手下陷害與他,天見可憐我當時根本就不知情!”


    胡弘景一臉的瘋狂,繼續道:“他還和我定下三月之後門派大比之約,到時候在大比之時定勝負!我當時看他修為差我老遠,不以為意,結果……”


    “結果他竟然是萬中無一的武學奇才!能夠越階挑戰!我當場就輸……了……啊……”


    胡弘景幾乎要抱頭嗷嚎痛哭,對麵的陳子昂卻麵色僵硬,一臉的蒙逼。


    “還有我那妻子,她與我情投意合,但因為幼時長輩定下了婚約,我與她隻好去找有婚約的那人前去商量退婚之事。”


    “我與妻子好生與他商量,並願做出補償,但那人偏偏說我看不起人,欺辱與他,還與我和妻子二人定下三年之約!我當時見他武力低微,不以為意,結果誰知……”


    “誰知他竟然是個修行天才!三年後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我的妻子因此鬱鬱而終。”


    “啊……”


    胡弘景越說越傷心,陳子昂則越聽越尷尬。


    “不過現在都好了。”


    胡弘景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接著道:“拜他們所賜,我學會了收斂鋒芒,現在他們一個個都死了,而我卻還好好的活著。”


    “你說好笑不好笑?”


    陳子昂僵著臉道:“我覺得不怎麽好笑……”


    話音未落,漫天的劍氣已經仿佛在天空舞動的飛燕,朝著陳子昂落下。


    淡淡的禪意在陳子昂劍身之上升起,大須彌劍法死守周身,偶爾落下的劍氣也被削弱的十之八九,落在身上隻能劃破衣衫。


    “這麽短的時間你竟然練成了天罡霸體第四層!果然是個天才!”


    胡弘景不緊不慢的聲音在遠處響起,他揮舞長劍,任由劍氣縱橫,已經打定主意耗死陳子昂,就是不與他近身。


    “如果不是我曾經探查過你的經脈,知道你的修為不高,恐怕今日真的不敢與你動手。”


    劍氣縱橫間,一道道劍光劃過虛空,緩緩勾勒出一座鎮壓萬界的須彌聖山,身周的劍氣猛然一散,一柄長劍穿空,直飛胡弘景。


    “垂死掙紮罷了!”


    身軀一斜,胡弘景揮劍輕輕隔開長劍,也沒有抓緊時間襲殺,而是一臉戲謔的看著陳子昂。


    “是嗎?”


    陳子昂微微一笑,手上卻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柄魔刀。


    “你知道反派都是怎麽死的嗎?”


    “怎麽死的?”


    “廢話太多而死的!”


    沁肌的冷意突然在小院內升起,胡弘景隻覺得身軀一僵,渾身的血液真氣似乎都要被凍結起來一般,牙齒無意識的開始格格作響。


    無形無影的刀光劃過,虛空中生出一片漣漪,漣漪中似乎有幾條幽魂上下浮動,瞬間沒過胡弘景的身體。


    “魔……魔……魔刀!”


    驚恐的聲音緩緩響起,他那幹瘦的軀體猛然裂成四片,切口處一片光滑,一層冰晶凍住了鮮血的噴濺。


    “噗!”


    陳子昂張口一吐,鮮血狂灑,身軀哢哢作響中直接縮成一個六歲小兒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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