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見證過很多有關死亡的事件。離自己遠一點的在汶川，外公外婆在那次震驚全國的大地震中被掩埋在廢墟之下，而我連他們最後一麵都沒有見著；時間往後挪一點，2014年馬航失聯，聽我媽說一個素未謀麵的遠房親戚也在上麵，當時心裏還稍微難受了一下；年前，年邁的爺爺壽終正寢，當時我們一家人正在趕迴老家的路上，突然接到了叔叔的電話，老爸一邊開車一邊忍著淚水；最近的一次是清清，我想我會為他的死內疚一輩子，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我開始害怕死亡，害怕這種永世不再相見離別。那些離別都是突然的，在發生之前我都沒有意識到會有這樣的離別，然而這一次，我要目送著我最愛的人一點一點離我遠去，走進那個冰冷的、我不熟悉的世界。
原來，在漫長的失戀時光裏，失戀的從來就不隻是我一個，而一直都是我們，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我們再也沒有辦法一起攜手走進婚姻殿堂直到我們白頭，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生命慢慢地逃離他的身體遠離我的生命。
那天從急診室出來後，他依然是睡著的樣子，醫生說過段時間他就會醒，我們把他送入病房，我把其他人趕了出來，陪著他坐了一整個下午。
他是在下午一點多醒來的，我給他倒了杯水，問他渴嗎。他點了點頭，我從程宸買來的東西裏麵翻出了一袋吸管，程宸的心還真細。
喝完水，我直截了當地質問他：“為什麽要騙我？”
他張了張嘴，然後沉默地拍了拍我的手，他說：“程宸送給你的戒指真漂亮。dr的，你一直想要的不是嗎？”
我忍著眼淚又問了一遍，“我問你為什麽要一直騙我！”
他深吸了一口氣，“對不起！”
我擦掉從眼眶裏滾落出來的淚水，“你別以為你這樣做就像電影裏高尚的男主角，我跟你說，我最惡心的就是這樣的事。你知道嗎？電影裏的男主角死後，女主角一個人內疚地過完了一輩子，她再也開心不起來。如果你死了，我也會內疚一輩子的。”
他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臉，“其實，我好想，好想那天和我一起去民政局的人是你啊！”
“那你和她離婚，我再陪你去一趟！”我握著他的手，他搖了搖頭，用隻有我們倆能聽到的聲音說：“不了，就是她了。我的對她負責！”
我鬆開他的手，“你要是真對她負責一開始就不應該和她結婚，你這樣不是在拖累她嗎？”
這
時，高蔚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是我要和他結婚的！”
我發現，和高蔚相比，我對崔俊的愛其實一文不值。和崔俊在一起的時候，我除了黏著他之外就是盡情地用我的無理取鬧揮霍他的生命，然而高蔚卻為了他做出了巨大的犧牲。所謂愛是為了那個人做所有不合乎常理的事情，隻要那個人開心。然而我想，我對崔俊或許隻是喜歡，因為喜歡就是放肆。以前的我有多放肆，我不說你們也能猜得到。
後來我在網上看了一篇長微博，說的是年輕人的愛情。年輕人總是以為那麽輕易地就遇到了愛情，其實不然，世界上最終走到白頭的，幾乎沒有一見鍾情的初戀——我想博主的意思是兩個人既是一見鍾情又是彼此的初戀。一見鍾情的後果往往會在長久的生活中發生摩擦，由小變大漸漸擦出火花還可能導致爆炸；而彼此的初戀，就意味著永遠的忠誠。
女孩在尋找愛情的路上總會遇到一兩個渣男，而男生總是吃著碗裏的紅燒肉看著鍋裏的烤鮑魚。愛情也是需要經驗的，女人經曆過一兩個男人之後，路上隨便遇到一個男人，經過幾秒鍾的觀察就可以判斷出他是不是自己想要的；而男人——我是說正正經經的男人，因為不正經的實在太多了——經曆過愛情的洗禮後更願意尋找更一個普普通通能夠相夫教子的好女人，而不是在乎她的臉蛋漂不漂亮□□夠不夠深。
我覺得崔俊是愛高蔚的。之前因為我是崔俊的女朋友所以對她有成見，但此刻她已經嫁給他，而我作為旁人，我看得出來，崔俊想要的愛情應該就是和她一起下班了之後一起做一頓飯，而不是要陪著我滿世界瘋。
就像我說過的那樣，這個世界上，沒有誰缺了誰就活不了的。我們的路都很長，走到哪裏遇到誰，都將在我們生命的畫布上添上一筆，那一筆或許能畫出一個溫暖的小太陽，或者是一絲清涼的風，又或者隻是給我們的房子添了一扇窗戶。
其實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以怎樣的身份陪伴在崔俊的身邊，明明他的合法妻子就在這裏，但是我們兩個人看起來並未有所收斂。高蔚說晚點再過來，然後離開了。
“你媽媽知道嗎？”我突然想到了他的媽媽，她已經承受了一次失去摯愛的痛苦，我想她應該沒有足夠的勇氣再經曆一次。他搖了搖頭，“我沒敢告訴她，就像我不敢告訴你一樣，我不想讓你們痛苦。”
“你的意思是現在我就不痛苦了嗎？”我看著他的眼睛說。
他微微一笑，“最起碼能讓痛苦來
得遲一點，時間也短一點。”
“但是卻更加鑽心剜骨。”
他一臉抱歉，他也不想這樣。我知道。
“你愛她嗎？”我終於開口問了這個問題，“還是說你覺得自己已經拖累她了，那麽也就無所謂了。”
他輕輕點了點頭，“其實這幾個月，反而是我過得最隨心的時光。白天上班，晚上一起做飯，周末去醫院檢查做化療，然後繼續在你們麵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工作生活。其實挺好的，我享受到了生命最後的平靜。就像我高中時對你說的那樣，我適合安靜的女生，而你，太鬧騰了。”
“所以你當初答應跟我在一起完全是因為被我感動了？”我笑著問，
他也笑了，“或許也是想要開始一段戀愛了，畢竟是花季。”
所以，我們心中都有了答案。
我趴在床邊睡了一會兒，睜開眼時已經是傍晚。崔俊看著我，眼睛裏的溫柔溢出了眼眶。我問他餓嗎，他點點頭，我摸著他的手，問：“想吃什麽？”
他的眼睛看向門口，我迴頭望去，程宸和高蔚提著打包好的飯菜站在門口。崔俊握了下我的手，我把頭扭迴來看著他，他輕聲地跟我強調一個事實，“我和高蔚已經結婚了。”
我反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後鬆開，朝門口走去。高蔚提著飯菜走進病房，程宸站在門口跟崔俊打了聲招唿，然後和我一起離開了醫院。
我抱著程宸痛哭了一場，眼淚和鼻涕全都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一句話不說，隻是抱著我，輕輕地擺著我的背。我想他的心裏，一定和我一樣難受。
我一邊哭一邊說：“都怪我，那天我在茶水間裏詛咒他，如果他和高蔚結婚，我就詛咒他得絕症死掉。”我沒想到，一語成讖。
他把我送迴了家，下車之前我把求婚戒指取了下來，放到他的手心裏，他看著我，眼睛裏灑滿了大火燃燒之後的餘燼，然後被一場大雨衝進了海裏。我將他的手握成拳頭，把那枚戒指握在他的手心裏，而我的雙手握著他的拳頭，說：“結婚那天你再親手戴上來，我還想再聽一次你昨天求婚時說的那段話。”
他像孩子一般用力地點著頭，一邊笑，眼淚一直掉。
我下車，拐了一個彎，看見林木梓坐在以前崔俊坐的那條長椅上。他看到我，顯得失了神，我想他應該是來道歉的，為昨天的魯莽。我把頭發別到耳後，對他露出了微笑。他也笑了，然後衝過來一把
抱住了我，一個勁地跟我說對不起。
其實他並沒有對不起我，反而是我對不起他。這麽多年我一直忽視了他對我的感情，自稱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我又何時真正用心地去關心過他。我想這麽些年，他一定過得很累，如果寫成小說，他一定是讓讀者朋友們最心疼的人。
“我昨天想過了，是我的自私毀掉了你的幸福。”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講述今天發生的事。其實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隻是認為設計的幾個彎路讓我多繞了幾個彎子，但最終，該來的還是要來，該走的還是要走。
“我發現昨天過後我就沒那麽愛你了，我想是因為我把心裏的愛喊了出來，所以身體裏的就變輕了。你也希望這樣，對吧？”他想從我的眼睛裏尋求答案。
我點了點頭，“你沒騙我？”
“騙你是小狗！”
我們都笑了。
愛真的有很多種，有一種叫靜靜遠觀，有一種叫默默相伴，還有一種就像歌裏唱的那樣，叫做放手。
九月底，寒流吹進了中國大陸，氣溫驟降，我們瞬間從夏天跳躍到了冬天。
崔俊的病一直沒有什麽起色，用他的話說就是苟延殘喘。醫生說最大的希望是骨髓移植，但是並不代表就一定不會複發，畢竟癌症這種東西沒有百分之百。
從我姐那兒借的兩萬塊錢，林木梓都還給了我，想來他們倆這兩年應該也沒時間去度蜜月，跟他們商量了一下後，我把錢拿給了高蔚，畢竟醫院是鈔票的焚燒爐。
林木梓辭掉了畫室的工作，一家出版社看上了他的漫畫，想給他出版，所以現在他整天呆在家裏畫小人漫畫。每畫完一個小故事，他都第一個發給我看，而我每次必提的重點就是要他把我畫得漂亮點。
劉科在國慶節打電話給我，他說今年上海的遊客要比那年的少，或許是因為天氣的緣故。但是上海一直在下雨，他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清清在哭。我笑他越來越矯情，幹脆去寫詩算了，這樣我身邊不僅有個畫家，還多了一個詩人。
好像生活就是這樣了，我們該要去麵對的東西，我們都沒有再逃避。
國慶期間去了趟程宸家，這我才知道程宸家裏就是他叔叔嬸嬸和他的堂妹程玥，他的爸媽在他三歲那年去世了，他一直是叔叔撫養長大的。但從他們一家人的關係來看，他們生活得非常和諧，尤其是他嬸嬸，見到他帶女孩子迴來別提多高興
了。
讓我沒想到的是，他叔叔和堂妹居然還記得我，他叔叔還一個勁地誇程宸眼光好，找了一個運氣好的姑娘。而我隻能坐在一旁裝出小綿羊的微笑，畢竟這不僅是程宸家，還是董事長的家。
吃晚餐的時候嬸嬸問我們準備什麽時候結婚，程宸看了我一眼，剛準備說話我搶先一步說：“聽程宸的。”我可不想從程宸嘴裏說出一句“聽她的”，不然我好不容易維持的小綿羊形象瞬間就破裂了。
後來，時間就這樣過去了。然而，幾個月前發生的事卻還曆曆在目，仿佛就發生在昨天，但現實卻在時間長河流淌的過程中，為我們繪製好了未來的景象。
今年最後的一場焰火盛典在國慶結束後落下了帷幕，當最後一朵焰火慢慢墜落熄滅的時候，一股晚風吹亂了我的頭發。我牽著程宸的手，亦如高二那年我和崔俊站在天台上那樣，但是我說的台詞發生了一點變化，從問句變成了祈使句。
我說：“我們，接吻吧！”
我想一切，都已經有了結局。
然後，冬天就來了。
原來，在漫長的失戀時光裏，失戀的從來就不隻是我一個，而一直都是我們，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我們再也沒有辦法一起攜手走進婚姻殿堂直到我們白頭，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生命慢慢地逃離他的身體遠離我的生命。
那天從急診室出來後，他依然是睡著的樣子，醫生說過段時間他就會醒，我們把他送入病房，我把其他人趕了出來，陪著他坐了一整個下午。
他是在下午一點多醒來的，我給他倒了杯水，問他渴嗎。他點了點頭，我從程宸買來的東西裏麵翻出了一袋吸管，程宸的心還真細。
喝完水，我直截了當地質問他：“為什麽要騙我？”
他張了張嘴，然後沉默地拍了拍我的手，他說：“程宸送給你的戒指真漂亮。dr的，你一直想要的不是嗎？”
我忍著眼淚又問了一遍，“我問你為什麽要一直騙我！”
他深吸了一口氣，“對不起！”
我擦掉從眼眶裏滾落出來的淚水，“你別以為你這樣做就像電影裏高尚的男主角，我跟你說，我最惡心的就是這樣的事。你知道嗎？電影裏的男主角死後，女主角一個人內疚地過完了一輩子，她再也開心不起來。如果你死了，我也會內疚一輩子的。”
他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臉，“其實，我好想，好想那天和我一起去民政局的人是你啊！”
“那你和她離婚，我再陪你去一趟！”我握著他的手，他搖了搖頭，用隻有我們倆能聽到的聲音說：“不了，就是她了。我的對她負責！”
我鬆開他的手，“你要是真對她負責一開始就不應該和她結婚，你這樣不是在拖累她嗎？”
這
時，高蔚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是我要和他結婚的！”
我發現，和高蔚相比，我對崔俊的愛其實一文不值。和崔俊在一起的時候，我除了黏著他之外就是盡情地用我的無理取鬧揮霍他的生命，然而高蔚卻為了他做出了巨大的犧牲。所謂愛是為了那個人做所有不合乎常理的事情，隻要那個人開心。然而我想，我對崔俊或許隻是喜歡，因為喜歡就是放肆。以前的我有多放肆，我不說你們也能猜得到。
後來我在網上看了一篇長微博，說的是年輕人的愛情。年輕人總是以為那麽輕易地就遇到了愛情，其實不然，世界上最終走到白頭的，幾乎沒有一見鍾情的初戀——我想博主的意思是兩個人既是一見鍾情又是彼此的初戀。一見鍾情的後果往往會在長久的生活中發生摩擦，由小變大漸漸擦出火花還可能導致爆炸；而彼此的初戀，就意味著永遠的忠誠。
女孩在尋找愛情的路上總會遇到一兩個渣男，而男生總是吃著碗裏的紅燒肉看著鍋裏的烤鮑魚。愛情也是需要經驗的，女人經曆過一兩個男人之後，路上隨便遇到一個男人，經過幾秒鍾的觀察就可以判斷出他是不是自己想要的；而男人——我是說正正經經的男人，因為不正經的實在太多了——經曆過愛情的洗禮後更願意尋找更一個普普通通能夠相夫教子的好女人，而不是在乎她的臉蛋漂不漂亮□□夠不夠深。
我覺得崔俊是愛高蔚的。之前因為我是崔俊的女朋友所以對她有成見，但此刻她已經嫁給他，而我作為旁人，我看得出來，崔俊想要的愛情應該就是和她一起下班了之後一起做一頓飯，而不是要陪著我滿世界瘋。
就像我說過的那樣，這個世界上，沒有誰缺了誰就活不了的。我們的路都很長，走到哪裏遇到誰，都將在我們生命的畫布上添上一筆，那一筆或許能畫出一個溫暖的小太陽，或者是一絲清涼的風，又或者隻是給我們的房子添了一扇窗戶。
其實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以怎樣的身份陪伴在崔俊的身邊，明明他的合法妻子就在這裏，但是我們兩個人看起來並未有所收斂。高蔚說晚點再過來，然後離開了。
“你媽媽知道嗎？”我突然想到了他的媽媽，她已經承受了一次失去摯愛的痛苦，我想她應該沒有足夠的勇氣再經曆一次。他搖了搖頭，“我沒敢告訴她，就像我不敢告訴你一樣，我不想讓你們痛苦。”
“你的意思是現在我就不痛苦了嗎？”我看著他的眼睛說。
他微微一笑，“最起碼能讓痛苦來
得遲一點，時間也短一點。”
“但是卻更加鑽心剜骨。”
他一臉抱歉，他也不想這樣。我知道。
“你愛她嗎？”我終於開口問了這個問題，“還是說你覺得自己已經拖累她了，那麽也就無所謂了。”
他輕輕點了點頭，“其實這幾個月，反而是我過得最隨心的時光。白天上班，晚上一起做飯，周末去醫院檢查做化療，然後繼續在你們麵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工作生活。其實挺好的，我享受到了生命最後的平靜。就像我高中時對你說的那樣，我適合安靜的女生，而你，太鬧騰了。”
“所以你當初答應跟我在一起完全是因為被我感動了？”我笑著問，
他也笑了，“或許也是想要開始一段戀愛了，畢竟是花季。”
所以，我們心中都有了答案。
我趴在床邊睡了一會兒，睜開眼時已經是傍晚。崔俊看著我，眼睛裏的溫柔溢出了眼眶。我問他餓嗎，他點點頭，我摸著他的手，問：“想吃什麽？”
他的眼睛看向門口，我迴頭望去，程宸和高蔚提著打包好的飯菜站在門口。崔俊握了下我的手，我把頭扭迴來看著他，他輕聲地跟我強調一個事實，“我和高蔚已經結婚了。”
我反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後鬆開，朝門口走去。高蔚提著飯菜走進病房，程宸站在門口跟崔俊打了聲招唿，然後和我一起離開了醫院。
我抱著程宸痛哭了一場，眼淚和鼻涕全都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一句話不說，隻是抱著我，輕輕地擺著我的背。我想他的心裏，一定和我一樣難受。
我一邊哭一邊說：“都怪我，那天我在茶水間裏詛咒他，如果他和高蔚結婚，我就詛咒他得絕症死掉。”我沒想到，一語成讖。
他把我送迴了家，下車之前我把求婚戒指取了下來，放到他的手心裏，他看著我，眼睛裏灑滿了大火燃燒之後的餘燼，然後被一場大雨衝進了海裏。我將他的手握成拳頭，把那枚戒指握在他的手心裏，而我的雙手握著他的拳頭，說：“結婚那天你再親手戴上來，我還想再聽一次你昨天求婚時說的那段話。”
他像孩子一般用力地點著頭，一邊笑，眼淚一直掉。
我下車，拐了一個彎，看見林木梓坐在以前崔俊坐的那條長椅上。他看到我，顯得失了神，我想他應該是來道歉的，為昨天的魯莽。我把頭發別到耳後，對他露出了微笑。他也笑了，然後衝過來一把
抱住了我，一個勁地跟我說對不起。
其實他並沒有對不起我，反而是我對不起他。這麽多年我一直忽視了他對我的感情，自稱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我又何時真正用心地去關心過他。我想這麽些年，他一定過得很累，如果寫成小說，他一定是讓讀者朋友們最心疼的人。
“我昨天想過了，是我的自私毀掉了你的幸福。”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講述今天發生的事。其實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隻是認為設計的幾個彎路讓我多繞了幾個彎子，但最終，該來的還是要來，該走的還是要走。
“我發現昨天過後我就沒那麽愛你了，我想是因為我把心裏的愛喊了出來，所以身體裏的就變輕了。你也希望這樣，對吧？”他想從我的眼睛裏尋求答案。
我點了點頭，“你沒騙我？”
“騙你是小狗！”
我們都笑了。
愛真的有很多種，有一種叫靜靜遠觀，有一種叫默默相伴，還有一種就像歌裏唱的那樣，叫做放手。
九月底，寒流吹進了中國大陸，氣溫驟降，我們瞬間從夏天跳躍到了冬天。
崔俊的病一直沒有什麽起色，用他的話說就是苟延殘喘。醫生說最大的希望是骨髓移植，但是並不代表就一定不會複發，畢竟癌症這種東西沒有百分之百。
從我姐那兒借的兩萬塊錢，林木梓都還給了我，想來他們倆這兩年應該也沒時間去度蜜月，跟他們商量了一下後，我把錢拿給了高蔚，畢竟醫院是鈔票的焚燒爐。
林木梓辭掉了畫室的工作，一家出版社看上了他的漫畫，想給他出版，所以現在他整天呆在家裏畫小人漫畫。每畫完一個小故事，他都第一個發給我看，而我每次必提的重點就是要他把我畫得漂亮點。
劉科在國慶節打電話給我，他說今年上海的遊客要比那年的少，或許是因為天氣的緣故。但是上海一直在下雨，他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清清在哭。我笑他越來越矯情，幹脆去寫詩算了，這樣我身邊不僅有個畫家，還多了一個詩人。
好像生活就是這樣了，我們該要去麵對的東西，我們都沒有再逃避。
國慶期間去了趟程宸家，這我才知道程宸家裏就是他叔叔嬸嬸和他的堂妹程玥，他的爸媽在他三歲那年去世了，他一直是叔叔撫養長大的。但從他們一家人的關係來看，他們生活得非常和諧，尤其是他嬸嬸，見到他帶女孩子迴來別提多高興
了。
讓我沒想到的是，他叔叔和堂妹居然還記得我，他叔叔還一個勁地誇程宸眼光好，找了一個運氣好的姑娘。而我隻能坐在一旁裝出小綿羊的微笑，畢竟這不僅是程宸家，還是董事長的家。
吃晚餐的時候嬸嬸問我們準備什麽時候結婚，程宸看了我一眼，剛準備說話我搶先一步說：“聽程宸的。”我可不想從程宸嘴裏說出一句“聽她的”，不然我好不容易維持的小綿羊形象瞬間就破裂了。
後來，時間就這樣過去了。然而，幾個月前發生的事卻還曆曆在目，仿佛就發生在昨天，但現實卻在時間長河流淌的過程中，為我們繪製好了未來的景象。
今年最後的一場焰火盛典在國慶結束後落下了帷幕，當最後一朵焰火慢慢墜落熄滅的時候，一股晚風吹亂了我的頭發。我牽著程宸的手，亦如高二那年我和崔俊站在天台上那樣，但是我說的台詞發生了一點變化，從問句變成了祈使句。
我說：“我們，接吻吧！”
我想一切，都已經有了結局。
然後，冬天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