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不覺得,孫小說這兩天怪怪的。”其實在馬利亞找到張小滾說這句話以前,張小滾就發覺她這兩天有點不太對。

    也說不出究竟是多麽反常,隻是從前每日例行的麻將隔兩天就會三缺一,走路的時候經常會停一下發幾條短信再繼續,吃飯的時候那個將說話視作自己存在意義的孫小說也不再那麽聒噪,像是蓋了一層不欲人看透的心事。

    但是這些顯然不能和馬利亞說,以張小滾對馬利亞的了解,他絕對不是一個會對別人噓寒問暖的人,會來找她說這些,明顯是在替六刺探軍情。

    即是刺探軍情,那張小滾則必須謹慎又謹慎,哪怕馬利亞並不是外人,也不得讓對方占了先機,至少她要先去查個清楚才能和他互通有無。

    “其實我一直覺得,自打認識了你和王六小,孫小說就一天都沒有正常過。”張小滾如是說。王六小當然就是六,為什麽會突然變成了王六小呢?如果讓張小滾來描述,她隻會說一句話:“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

    怎麽個不可活法呢?在孫小說還正常著的那一天,四個人正在六那裝修得x院一般的房間裏擺出個搓麻將的造型,拗造型拗的正來勁兒,六突然神神叨叨的截了個圖發到群裏然後說:“你看你們的名字都是三個字的這麽對稱,就我的名字一個字,孤單的就像一片風中的落葉。”此話一出,舉座皆驚。

    張小滾一直都知道,六的虎軀之下藏著一顆纖細敏感的女人心,這顆女人心使得他總是有一些,傷春悲秋。

    早上醒來臉上起個痘痘要悲傷,出門發現下了場雪要悲傷,隔壁的母貓生了六隻小貓五隻黑色的一隻黃色的,他也要為那隻黃□□咪悲傷一番。

    這使得也總是覺得自己長了一身藝術細菌的張小滾在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接受身邊有了一個比自己還擅長裝文藝逼的人,她好不容易說服自己習慣了,六這落葉一般的悲傷,再次觸動了她那鋼絲般粗細的神經纖維。

    “那我也給你起個三個字的名字吧。”張小滾會毛遂自薦不是沒有道理的,很久以前張小滾並不叫做張小滾,至於她為什麽叫張小滾,她肯定是不會說的。

    不過由此可推出,孫小說其實也不叫孫小說,是因為她實在是太擅長碎碎念,張小滾才給她起了這麽個名字。同樣的,在她們宿舍還有著豬小豆劉小欠兒等等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人物形象的名字。

    經過一番看似慎重的思考,張小滾緩緩開口:“你就叫

    王六小吧。”此話一出,滿座皆驚懼。果不其然六以秋風掃落葉般迅雷不及掩耳盜鈴響叮當之勢在張小滾腦袋上砸了個暴力錘。

    “多好聽啊。”張小滾不管人物還暈著,就開始叫屈。這樣一個比六那纖腰更加妖嬈的名字,他怎麽可以不喜歡呢。

    “為什麽要叫王六小而不叫王小六呢?”張小滾一直覺得孫小說有一個特別好也特別不好的地方就是這孩子特別的有求知欲,不管現場氣氛多麽的厚重,她總是可以找到突破點提出自己的問題。

    而此時這個王小六和王六小的問題,真真是問到了張小滾的心坎裏。是啊,為什麽單單她要給王家這個小六起名叫王六小呢?發了一個極為妖嬈的笑臉在群裏,張小滾十指如飛的打下一段伴她走過十幾年風雨的詞:“牛兒還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孩子卻不知哪兒去撩~不是他貪玩兒耍丟了牛,放牛的孩子王二小!”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叮”,張小滾不負眾望的從麻將桌被踹到了遊戲大廳。

    不記得自己被盛怒中的六踹出去了多少次,反正一直到第二天,張小滾爬上遊戲也不敢再進六的房間,然而打開好友欄,卻驚悚的發現了“六”的名字變為了“王六小”。

    帶著這滿腔的驚悚找到了孫小說,孫小說表示她也不知道怎麽迴事,難道六這麽快就接受了這個如此鬼斧神工的名字?抱著一顆忐忑的少女心張小滾找到了唯一可能會給她答案的馬利亞。

    “六還沒起床。”馬利亞迴答的很平淡,接著說:“這名挺好的,我上他號幫他改了,撫慰一下他落葉般的孤單。”說完這句話,馬利亞發出了昨天張小滾發過的那個妖嬈的笑臉。

    不知道馬利亞最後是如何平息了六的怒火,總之從此以後,在拗造型搓麻將的時候,他們四個人的名字就如同他們四個人的坐姿一樣對仗工整了。所以當孫小說的經常性缺席,就如同一個正方形經常性缺了一個邊,雖然隻是少了四分之一,卻足夠使整個圖形分崩離析。

    於是肩負著另外兩條邊的殷切期望的張小滾,經過了一番縝密的調查之後,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敲開了孫小說寢室的門。

    給她開門的不是孫小說,孫小說正坐在床邊打電話,所以從張小滾的角度,剛好能夠看到孫小說臉上的笑在看見自己的那一刻化為尷尬再逐漸僵硬掉所有的表情。沒有聽清楚孫小說對著電話說了句什麽,在張小滾走到她床邊的那一刻孫小說也掛掉了電話,仔仔細細的觀察著她那依舊帶著幾

    分尷尬的神色,張小滾挑了個舒服的姿勢歪在她床上,狀似無意的問道:“雷鬼?”

    孫小說拿著電話的手一抖,沒有作聲,隻是低著頭。

    仿佛是發覺了這邊的奇怪氣氛,本來吵吵嚷嚷的寢室裏逐漸變得安靜,過了一會,不大的屋子裏隻剩下了同樣低著頭不說話的兩個人。

    許多想法在張小滾的心中百轉千迴,卻在抬頭看見孫小說眼淚的那一刻盡數憋了迴去。忽的一下站了起來罵:“你哭個屁啊。”

    雖然自己也是女人,可張小滾一向對女人的眼淚束手無策,而她處理自己無能為力事情的方法,就是發脾氣。

    孫小說大概也是太過了解張小滾的性子,吧嗒吧嗒又掉了一陣眼淚之後,用濃濃的鼻音說:“小滾我知道我沒有出息,你罵我吧。”

    張小滾就突然沒有了脾氣。就那樣安靜的聽著孫小說抽著鼻子,絮絮的說雷鬼突然找她說唱歌給她聽,她不知道怎麽拒絕,就這樣聽了幾天,然後他打電話給她,她也不好意思不接。

    聽來聽去張小滾隻聽明白了一件事。

    孫小說覺得,雷鬼還是喜歡她的。

    胸口湧出一陣陣深深的無力感,張小滾不知道要怎樣去和孫小說描述,這個世界上有那麽一種人,他可以給予很多人溫柔,而這些溫柔說到底,不過是他閑暇間突然來了興致,隨手贈予,代表不了更多。就像徐大爺曾經說的,作為一個男人,他每天二十四個小時去掉睡覺,隻要他願意,他可以對一百個不同的女孩子用不同的方式來表達曖昧訊息。

    可是她不是徐大爺,沒辦法對著此刻心存期冀的孫小說迎頭潑下這樣一桶冷水。

    深吸了一口氣,張小滾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波瀾不驚:“那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把六置於何地?”

    “小滾,你也那樣的喜歡過一個人,我以為你應該是懂我的心情的。”半晌,孫小說訥訥的迴答。

    本來在屋子裏煩躁的轉來轉去的張小滾腳步忽然滯住,迴頭用一種無法明狀的眼神一直盯到孫小說沒辦法再抬頭。然而就算沒能抬起頭,孫小說卻依舊固執的把話說了下去:“他每次迴頭找你,你不是也從來沒有做到不理他嗎。”

    “他至少沒有騙過我。”張小滾自己都知道,這句話她說的是多麽的沒有底氣。確實是沒有騙過,因為那人根本不屑於欺騙,他的沉默就足夠攢成一根矛,一次又一次將人刺穿。

    而

    陪伴張小滾那麽多年的孫小說,怕是比她還要清楚,所以隻用了一句話,就讓張小滾沒有了繼續同她爭辯的力氣。

    那樣柔柔弱弱的聲音,一度讓張小滾覺得,沒有她的保護,孫小說會被人欺負成什麽樣子。然而此刻孫小說就是用這樣的聲音,告訴了張小滾一個她一直不願意麵對的事實:“小滾,我一直覺得,雷鬼他願意騙我,至少可以說明,他是怕我傷心的。”

    張小滾沒有作聲,下意識的扯了下唇畔,牽動的肌肉讓眼角的餘光瞟過孫小說說完這句話之後慘白的臉色,她知道或許自己這樣的表情是嚇到她了。咽喉艱難的蠕動了幾下,張小滾努力讓自己發出嗬嗬的笑聲,出來的卻隻是無意義的音符。

    她不知道沉默和欺騙誰更高明一些,隻是對她與孫小說兩個人的自欺欺人和作繭自縛感到可笑。人都說哀莫大於心死,可她卻覺得,如今讓孫小說無法逃離的,就是那一絲似清似昧的希望。

    那麽讓她無法逃離的,又是什麽?這些年固執的將自己鎖在那一方迴憶之中,又是為了什麽?

    “小滾…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他的,你別這樣。”許是看張小滾竟然沒同她爭辯,孫小說片刻的勇敢過後又恢複了一貫的樣子,抓著張小滾掌心的手指漸漸收緊,仿佛是害怕張小滾盛怒之後就會扔開她。

    目光漫過孫小說臉上的淚,張小滾沒有鬆開她的手,卻也沒抓緊,她忽然發現,過了這麽久再聽別人提起他,自己的心中居然綻不開波動。她甚至想不起他究竟是個什麽樣子,她這樣的恐慌,是因為孫小說提醒了她,她好像正在淡忘他。可她怎麽可以淡忘他。

    “我沒有生氣。”張小滾喃喃的答:“我隻是想說,你應該為六著想一下,雷鬼是個什麽人,你比我更清楚,他現在迴頭,不過是因為不想輸。我和你終究是有不同,他不像雷鬼,他給我的傷害,隻是因為不愛。”

    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張小滾發現承認了這件事情之後,仿佛有一塊碩大的石頭,終於踏踏實實的落在了心底。

    是啊,不過是因為不愛。就像沒有理由的愛一樣,不愛,又能要來什麽緣由呢?那個時候的自己終究是太年輕,不明白不愛也是一種對愛情的堅定。

    “小滾。”起身往外走的時候,張小滾聽到孫小說細若遊絲的聲音。“我並不是沒有為六想,我隻是不希望六再為我出頭,我這樣做有我自己的原因,但是我也有話想問你。”

    沒想到孫小說會說出這樣的

    話,張小滾收迴了握住門把的手,聽到孫小說小小聲的問。

    “你有沒有為馬利亞想過?”

    “小說。”張小滾轉過身,看著自己的好友,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否藏住了眼裏的霧色迷漫,可她終究沒能掩住聲線中的顫抖。

    “小說你告訴我,是不是隻要有感情,就能跨過海洋讓我和他處在同一個空間裏。”

    許是太過明白,這個答案孫小說給不了她,誰都給不了她,張小滾沒有繼續呆在那裏,輕輕的關上門走迴了自己的寢室。

    沒有再開電腦,然而就算躺在那裏閉上眼睛,張小滾也能夠看見方才孫小說的樣子,看見她說我隻是不希望六再為我出頭時候的神色。

    將手指覆上眼皮,張小滾仿佛還能夠感受到孫小說指尖的溫熱,她隱約知道孫小說是想要幹什麽,可是她沒有立場多言,也沒有能力阻止。這個在她的大學生活中扮演了好友,姐姐,妹妹,情敵各種角色,一直以來被父母保護過度的女孩子,終於在這樣一場所愛之人所給予的徹底的欺騙與背叛中,慢慢長大了。

    十二歲就離了家的張小滾,曾經多麽羨慕又討厭過孫小說那宛若孩童的單純。她也曾試圖給過她保護,然而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因果,誰也不能夠替誰承受。猶如他之於張小滾,又如雷鬼之於孫小說,這些人帶著一身的光亮走入了她們的世界,讓單純的女孩子對人生有了更多的了解。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那一個人給予的痛苦已經足夠讓她修煉的銅皮鐵骨刀槍不入,如今她已經懂得如何給自己歡愉與安定,再也不需要用別人的追逐來肯定自己的存在,孫小說的質問她沒辦法迴答,她並不是不想為馬利亞著想,而是現實容不得她多想。

    曾經她不肯相信六和馬利亞居然不是一對,逼問的六煩了,扔下了一句:“如果adam不是在新加坡,我是也很想把他掰彎的。”

    張小滾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告訴孫小說,她已經玩累了,她再也不想在任何人麵前刻意裝出單純或者世故的樣子,不想再將愛情視為消遣時間的有效法子,她隻想有個人能夠看到她不那麽光鮮的一麵之後,依舊願意給她溫柔笑容和寵溺。

    馬利亞做到了這些,然而他給的溫柔,笑容,寵溺,甚至每晚他們都會互道的晚安,都是穿越了5500公裏的遙遠距離跋山涉水而來。

    關上了電腦,她就再也觸碰不到那個人的眉眼和心跳

    。

    這樣又如何可以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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