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看了袁開洲一眼,輕笑一聲,他再度給袁開洲遞了一支煙,自己也掏出煙來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對於此案,袁老哥怎麽看?”他問。


    “千帆老弟,你說……”袁開洲眼珠子轉了轉,瞥了一眼四周,嘿笑一聲說道,“會不會是薑騾子匪幫做得?”


    咳咳咳。


    程千帆被嗆到了,他看著袁開洲,眯著眼睛,似笑非笑,“這薑騾子與袁老哥有仇麽?怎三番兩次在你的轄區犯案?”


    袁開洲便打了個哈哈,“隻是初步的推測,還需要進一步勘察確認,也許兇手另有其人呢。”


    “不太平啊。”小程巡長輕輕吐出一口煙氣,看著死去的樓蓮香的驚恐麵龐,搖搖頭,輕歎一聲。


    ……


    便在此時,外麵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發生什麽了?”袁開洲沉聲問。


    他的一名手下跑進來,“巡長,他們,他們非要闖進來,說是什麽……”


    “大道市政府警察局局長吳山嶽。”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走進來,掃了一眼後摘下墨鏡,微笑說道。


    “吳局長,久仰大名。”袁開洲不鹹不淡說道,和對方的右手碰了下便分開,“吳局長帶人闖入案發現場,這是何意?”


    吳山嶽笑了笑,沒有立刻迴答,而是看向一旁冷漠站立的程千帆,“這位便是程千帆程巡長了?”


    說著,向程千帆伸出手。


    “大道市政府警察局?”程千帆對吳山嶽審過來的右手視而不見,冷笑一聲,“吳局長這是為汪康年之事而來?”


    “非也非也。。”吳山嶽收迴右手,沒有絲毫尷尬之意,麵帶微笑,“吳某此行是為此間兇殺案而來。”


    說著,他竟朝著程千帆微微鞠躬,“吳某禦下不嚴,手下人不懂事,還望程巡長海涵。”


    程千帆看著吳山嶽。


    約莫十幾秒鍾後,小程巡長的臉上綻放笑容,伸出右手,“吳局長,久仰大名。”


    兩人熱情握手,如同久別重逢的老友,相視一笑。


    ……


    “吳局長,你剛剛說此行是為了這件兇殺案?”袁開洲清了清嗓子,問道。


    “實不相瞞,遇害者是我警察局副局長阮至淵先生。”吳山嶽看了一眼死翹翹的吳山嶽,麵露悲傷之色,“阮副局長昨日還好好的,怎會遭此橫禍?”


    袁開洲身旁的一名巡捕在他耳邊耳語一番,他的臉色微變,看了幾眼死去的阮至淵,麵露沉思之色。


    “吳局長,關於阮先生的一些情況,我們需要詳細的了解,需要你的配合。”袁開洲說道。


    “一定配合。”吳山嶽微笑點頭,“不過,阮副局長是家中有一些機密文件,我方需要查看一番。”


    袁開洲聞言,目光閃爍,沒有立刻迴答。


    程千帆則在一旁含笑站立,這是袁開洲的轄區,他隻是來幫忙的,自然坐岸觀火。


    且他心中有一個疑問,三本次郎不是安排荒木播磨帶領特高課的特工來此的嗎?


    怎麽沒有見荒木播磨的身影,反倒是吳山嶽帶人姍姍來遲。


    ……


    “吳局長,按理說,你的請求倒也不過分。”袁開洲思忖說道,“不過,我方正在勘察現場,實在是多有不便。”


    “如此,吳某便不強人所難了。”吳山嶽點點頭,歎口氣說說道,“不過,吳某作為遇害者的袍澤、友人,可否一旁隨同?”


    “這自然無妨。”袁開洲點點頭,“多謝吳局長體諒。”


    兩人微笑著再度握手。


    程千帆微笑不語,這兩人明顯是早就相識,卻在這裏裝樣子。


    不過,顯然此二人也沒有遮掩之意。


    ……


    “可惜了,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就此香消玉殞。”吳山嶽看著死去的樓蓮香,不禁感歎搖頭。


    而對於另外一名死者阮至淵,吳山嶽則隻是微微彎腰看了幾眼,並沒有多說什麽。


    程千帆心中冷笑不已。


    阮至淵被殺,吳山嶽內心裏不定多麽開心呢。


    黨務調查處和特務處在國府這邊便明爭暗戰,投降了日本人之後,原黨務調查處的漢奸和特務處的漢奸之間自然也有利益爭執。


    就一個主子,兩條狗子之間也要爭寵,搶食的。


    “局座,他們這哪裏是查案子,這是在抄家呢。”一名手下對吳山嶽小聲說道。


    袁開洲的手下、程千帆的手下,兩幫人馬將整個別墅搜了個底朝天,重點搜查書櫃、暗格以及箱裹。


    吳山嶽冷哼一聲,沒有說什麽。


    此時此刻,巡捕們發現了一尊保險櫃,興衝衝的抬下來,說要帶迴去細細審查。


    ……


    “袁巡長,程巡長,吳某懷疑這櫃子裏有事關我方的機密情報。”吳山嶽上來說道。


    “吳局長,此乃現場物證,必須交由我巡捕房處理。”此前一直極少說話的小程巡長此時果斷站出來,微笑說道,“當然,若有文件之類的,經我巡捕房檢查後,確認和此案無關,可以返還你方。”


    “程巡長,我說了,是機密文件。”吳山嶽麵色陰沉說道。


    “是不是機密文件,你說了不算。”小程巡長彈了彈煙灰,“經過我和袁巡長的共同分析,此案疑似匪徒之間分贓不均引起,我懷疑保險櫃內是贓物、贓款。”


    程千帆麵色嚴峻,“根據法租界治安戡亂條例第六十三條第六款之規定,所涉贓物、贓款,一律收押充公,以為要務。”


    饒是吳山嶽一直氣度很好,此時也是氣極反笑。


    什麽分贓不均?


    什麽贓物、贓款?


    這裏麵必然是阮至淵的私財,你程千帆定然是看中了這些錢財,要打這些錢財的主意!


    都說程千帆貪財好色,果然如此!


    吳山嶽看向袁開洲,冷聲說道,“荒唐,我大道市政府警察局的局長在租界被暴徒殺害,我方還沒有找你們討一個公道,你方竟然草菅人命,汙蔑阮副局長。”


    “袁巡長,此案你是主辦人,你也是如此認為的?”吳山嶽沉聲說道。


    “吳局長莫生氣,莫生氣。”袁開洲打著哈哈,“此事有些誤會,有些誤會。”


    說著,袁開洲看向程千帆,“千帆老弟,此事非同小可,要不,我們找個安靜地方詳細分析,還是不要輕易下結論為妙。”


    程千帆沉吟片刻,點點頭,“那便依袁老哥的。”


    幾名巡捕將保險櫃抬到了一個房間裏,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保險櫃,隨即退出去。


    ……


    “請吧,吳局長。”程千帆嘴巴裏叼著煙,淡淡說道。


    保險櫃很快被暴力拆開,三個腦袋立刻齊刷刷湊過來看。


    保險櫃有三層。


    一層是整齊碼好的大黃魚、小黃魚。


    一層是英鎊、美元、法郎、日元等外幣。


    還有一層是金器首飾,還有幾盒玉器手鐲之類的。


    除此之外,並無一份文件資料。


    三人目光閃爍,唿吸也有些急促。


    隨後,都是麵色一斂,退出來,對視一眼。


    三人都是個中老手,其中醃臢不必細說。


    很快達成了共識。


    四成半的外幣、金條先取出來,再分作八份,兩位巡長,各三份,吳山嶽兩份。


    剩下的外幣、金條,七成歸巡捕房,由巡捕房自行分配,至於說小程巡長和袁開洲兩位能再分得多少,不足為外人道也。


    另外三成外幣、金條,作遇害者之私人物品處理,由吳山嶽帶迴,至於說吳山嶽自己能從其中再撈多少,就看吳山嶽自己的本事了。


    金器首飾、玉器,三人各挑了一套喜歡的,餘下的全部上交巡捕房。


    隨後,吳山嶽還從隨身公文包中掏出幾份‘過期’文件放進保險櫃,以茲填充。


    雙方皆大歡喜。


    如此,此番勘察現場,圓滿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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