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長,現在過去嗎?”天太冷了,小許哈了哈手,探著腦袋看向車窗內,問道。


    “等一會。”蘇文西麵無表情說道。


    客人剛走,便驟然登門,不太禮貌,且會給人以不夠穩重的印象。


    他無需刻意營造一直在等候的‘乖巧’形象,今村小五郎眼睛不瞎,送客的時候自然能看到這邊的小汽車。


    但是,今村小五郎並沒有任何表示,甚至是沒有朝著這邊正兒八經瞧一眼。


    蘇文西便思忖,即刻登門拜訪並不合適,極可能今村閣下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稍等片刻再登門,最佳。


    蘇文西心中歎口氣,他對待親娘老子都沒有如此縝密的心思和耐心,天可憐見,日本人若是不對他好一些,便忒不是東西了。


    ……


    書房。


    今村小五郎端著一杯咖啡進來。


    今村兵太郎實則喜咖啡甚於品茶。


    隻不過,他從不曾在外人麵前顯露自己的這個嗜好。


    今村兵太郎用咖啡勺輕輕攪動咖啡,抬頭看向今村小五郎,“你如何看宮崎健太郎?”


    “奸猾,善於偽裝。”今村小五郎毫不客氣說道。


    “噢?”


    “宮崎在三本次郎麵前,故意表現出極為貪財、更多的是考慮他的生意的樣子。”今村小五郎冷冷說道,“他在三本次郎麵前也有藏拙之意。”


    “所以,你認為他在三本麵前是那副模樣,在我麵前又表現出極為聰明、努力,完全是一副帝國優秀青年的樣子,是虛偽和有所圖?”今村兵太郎問道。


    “難道不是嗎?”今村小五郎反問。


    “小五郎,你看問題還是流於浮麵。”今村兵太郎輕笑一聲,搖搖頭。


    “宮崎健太郎在三本次郎麵前不是偽裝,那是他的本性。”今村兵太郎繼續說道,“貪財和好色是人的本能欲望,隻是有的人能夠很好的壓製自己的欲望,有的人不能或者是不願意去刻意壓抑自己。”


    “宮崎健太郎不是專業特工出身,他這樣的人在特高課天然便會受到歧視,且三本次郎秉性嚴苛,尤其推崇專業素質,他可能會因為某些私人原因而對宮崎健太郎親近,但是,三本次郎不會在公務以及晉升一事上徇私,所以,宮崎健太郎在特高課很難有更好的前途。”


    “宮崎應該也深知這一點,這是一個很瀟灑的年輕人,他既沒有壓製自己的欲望天性,此外,據我所知,宮崎健太郎對特高課任務一直完成的很好。”


    今村小五郎點點頭,根據他所掌握的情況,盡管宮崎健太郎似乎更加專注於他的生意,但是,確實是在工作上並無差錯。


    ……


    “宮崎健太郎很好的掌握了一個平衡點。既能夠贏得三本次郎的一定信任,又不至於令自己涉入太深。”今村兵太郎說道。


    “這是怕死,他怕自己表現出色,然後會被安排更加危險的任務。”今村小五郎冷笑說道,“為了帝國的榮耀,帝國特工不應該首先考慮仕途晉升,哪怕是一輩子當最普通的特工,也應該甘之如飴。”


    “人和人不同,你不能要求每個人都像你這般。”今村兵太郎皺了皺眉頭,“隻要心中有帝國,在這個前提下,每個人都有尋找最適合自己的環境和平台,能夠最好的發揮自己的能力的選擇權。”


    “所以,今村閣下的意思是,宮崎健太郎早已經做出了選擇,他在特高課和岩井公館之間選擇了岩井公館?”今村小五郎反問。


    “確切的說,健太郎選擇了我這個老師。”今村兵太郎的臉上露出自得的笑容,“在我這裏,不看重所謂的專業出身,給了他發展的平台和機會,此外,健太郎也是吉田閣下的信徒,這是精神層麵的共鳴。”


    “最重要的是,我待宮崎健太郎以誠。”今村兵太郎溫和笑說,“兩百多天的教導,我從未藏私,宮崎是感性之人,我看得出來,他是發自內心的尊敬我,視我為師。”


    “你這是被宮崎健太郎的奉承話和金錢給迷惑和收買了。”今村小五郎嗤笑說道。


    今村兵太郎麵部肌肉抽了抽,“今村小五郎大尉,請注意你的用詞。”


    “哈依。”今村小五郎鞠躬,低頭。


    ……


    今村兵太郎的臉色緩和,喝了一口咖啡,問道,“如此……有問題嗎?”


    “沒有。”今村小五郎搖搖頭說道,“我除了能以宮崎說奉承話,以及他用金錢來誘惑你這兩點,以此來攻訐這個年輕人……”


    今村兵太郎咳嗽了一聲。


    今村小五郎搖搖頭,改口,“有些話,也許看似是奉承話,不過,考慮到宮崎也許真的對你非常尊敬,那些肉麻的話,也許確實是發自內心,算不上是拍馬屁。”


    “所以,基本上來說,宮崎健太郎暫時沒有疑點,不像是效忠三本次郎,假意投靠我們這邊,以茲來打入岩井公館的。”


    斟酌一二,今村小五郎點點頭,總結說道,“應該算是比較可靠,可以培養的年輕俊彥。”


    “你看人眼光素來毒辣,如此我便放心了。”今村兵太郎微笑說道。


    “蘇文西還在外麵等候,此人你是否要見一見?”今村小五郎詢問說道。


    “一刻鍾後,我下去見他。”今村兵太郎看了看腕表的時間,說道。


    “明白了。”


    ……


    看著今村小五郎離開,聽著走廊裏的腳步聲,今村兵太郎的臉色連連變化,終究化作一聲歎息。


    今村小五郎實則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確切的說是他的父親大人在外的私生子。


    今村小五郎的母親是倉妓出身,這個‘孩子’的誕生就是一個意外。


    父親大人一直不願意承認這個私生子的存在,認為今村小五郎身上的一半血脈是肮髒的。


    今村兵太郎五歲、今村小五郎十一歲那一年,他這個私生子哥哥親手殺死了倉妓母親,以示和另外那一半的肮髒血脈訣別。


    如此,父親大人才終於承認了這個私生子,並且寄養在家族旁係。


    盡管未曾親見,但是,今村兵太郎知道,隨後今村小五郎受到的教育便是保護和輔佐他,是他的家臣。


    對於這樣的一個有著弑母行徑的今村小五郎,今村兵太郎這個受過現代高等教育以及完整的本家貴族體係教育的高級外交官的感情是較為複雜的。


    不過,今村兵太郎知道,這個‘兄長’是他幾乎可以無限信任之人。


    ……


    車子似乎是壓到了一個石塊,有一個較大的顛簸。


    “我們可能被人跟蹤了。”路大章看了一眼後視鏡,沉聲說道。


    程千帆沒有說話,麵部表情甚至沒有什麽變化。


    他在等,等路大章給出進一步的信息。


    “我們後麵那輛車。”路大章說道,“應該在我來接你的路上便跟著我了。”


    程千帆仍然沒有任何舉動,更沒有扭頭去看,他慢條斯理的點燃一支煙。


    “盡管這輛車中途應該換過車牌,但是,車燈暴露了他們。”路大章說道。


    這輛車的右側車燈有問題,不如另外一側的車燈明亮。


    盡管這也許是巧合,但是,特工從來不相信巧合。


    “準備。”程千帆輕聲說。


    路大章立刻會意,車速放緩。


    程千帆打開車窗,刺骨的寒風立刻裹挾進來。


    將還有三分之一的煙卷扔出去。


    同時扔出去的還有一個空洋火盒。


    隨後,路大章猛然踩油門、提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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