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的一聲巨響。


    大地仿佛都在顫抖。


    李浩一個急刹車。


    程千帆反應十分迅速,左臂架起來,避免自己的頭部撞擊。


    “下車!”他沉聲下令。


    程千帆右手緊握勃朗寧配槍,迅速下車,弓著腰,以汽車為掩體。


    李浩剛要探出頭去看,便聽到程千帆嗬斥,“不要露頭!”


    “是!”李浩剛剛把腦袋縮迴去,一發流彈從他的頭部上方掠過,嚇得他臉色發白。


    程千帆搖搖頭,浩子為人機敏,做事可靠,不過,畢竟沒有經受過專業的軍事訓練,必須加強這方麵的特別訓練。


    從懷裏摸出懷表,打開來,懷表的蓋麵是銅製,光潔可照發絲,可以當作鏡子用。


    他小心翼翼的將懷表送出去,暗中觀察。


    一輛小汽車爆炸起火,有人帶著火苗正痛苦的在地麵上翻滾。


    程千帆移動懷表蓋麵。


    可以距離爆炸的小汽車比較近的一輛小汽車,也是遭受波及,受損嚴重,有槍手以此汽車為掩體,正在同襲擊者槍戰。


    “上車!”程千帆果斷命令。


    “是!”


    兩人動作迅速,上車。


    李浩動作嫻熟的打火,啟動車子,直接掉頭,一踩油門,快速駛離‘交戰區’。


    “1063是誰的車?”程千帆問。


    “公共租界國發糧油廠顧老板的車。”李浩脫口而出。


    作為交通組組長,李浩的工作職責自然不僅僅是當程千帆的司機和調派車輛支援行動,他自己很努力,上海灘有頭有臉的小汽車車牌幾乎都記在了他腦子裏。


    “顧杏逸。”程千帆露出思考之色。


    顧杏逸此人,不僅僅是國發糧油廠的老板,此人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他是上海雜糧油餅交易商會的副會長,同時還是上海麵粉交易商會的理事。


    可以這麽說,此人一句話,便足以引起上海灘糧油麵粉價格波動。


    “打聽兩件事。”程千帆說。


    “顧杏逸是否在遇襲的車輛中?目前情況如何?”


    “襲擊顧杏逸的是哪一方人馬?”


    “明白。”李浩點點頭。


    因為繞了遠路,車子比預計的要晚了二十多分鍾才迴到中央巡捕房。


    覃德泰組織召開例行查緝、治安會議。


    看到小程巡長悄悄推門進來,覃總巡長將視線轉向他處,並沒有理會。


    這令梁遇春頗為氣憤。


    他方才便注意到程千帆沒有按時與會,心中高興。


    他素知覃德泰極為厭惡有人遲到,心說這混蛋今天定然會被覃總巡訓斥一番。


    卻沒料到覃德泰竟然對遲到的程千帆視而不見。


    啪。


    就在程千帆要悄悄的來到自己座位落座之時,就在他隔壁不遠的梁遇春要拿起茶杯喝茶,卻是‘一個不小心’沒拿穩,茶杯落下碎了一地。


    安靜的會議室內,這一生脆響,立刻引來了眾人的矚目。


    而站著的小程巡長更是無比的醒目。


    “程巡長,何事遲到?”覃德泰輕聲咳嗽一聲,沉聲問。


    “報告覃總,屬下迴捕房的途中,路遇有車輛遭遇爆炸、襲擊。”程千帆露出後怕之情,“若非運氣好,及時脫身,幾陷於交戰。”


    “也因此多繞了遠路,導致遲到,還望覃總見諒。”


    “竟有此事。”覃德泰大驚,“事發何處?”


    程千帆就要迴答,就看到自己的親信手下趙樞理敲門進來,便知道趙樞理定是來匯報此事。


    “散會!”覃德泰沉聲說,走了兩步,掃視了會場一眼,“茶杯都拿不穩,怎麽拿槍。”


    說完,徑直離開。


    眾人刷的一聲,目光齊齊看向梁遇春。


    後者麵孔漲紅,呐呐不知言語。


    程千帆眼角餘光瞥了一眼,看到梁遇春在桌下的拳頭攥得緊緊的。


    他心中頓時暗暗警惕。


    別看梁遇春現在被他壓製,但是,梁某人當年也是陰狠狡猾的狠角色,若是小看此人,小心著了道。


    ……


    臨近下班時分,李浩來到程千帆辦公桌匯報情況。


    “帆哥,摸清楚了。”李浩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說道。


    “說說。”程千帆說道。


    他一直在琢磨顧杏逸被襲擊之事,蓋因襲擊者的手段頗像特務處慣用手段:


    炸彈加圍殺,幾乎是特務處行動標配。


    許是因為餘平安本人是化學爆炸專家,特務處上上下下也都動輒便使用爆炸方式。


    “是顧杏逸的車隊。”李浩說道,“不過,顧杏逸不在車上,據說是提前五分鍾不知道什麽原因臨時下車,所以躲過一劫。”


    程千帆心中一動:


    提前五分鍾,臨時下車離去。


    哪有那麽巧的事情?


    最主要的疑點在於顧杏逸臨時有事下車,他的車隊和保鏢竟然沒有跟著,而是置主家與不顧,繼續開車離開。


    這必然是走漏風聲了。


    或者是,有人給顧杏逸通風報信。


    “還有就是,暫時還搞不清楚是什麽人對顧杏逸動手。”李浩繼續說道,“襲擊的槍手有多人,一死一傷,還有幾人逃跑了。”


    “受傷之人在何處?”程千帆問。


    “屍體和受傷的人都被拉到台拉斯脫路的警察醫院了。”李浩說道。


    ……


    “這件事絕對不尋常。”盧興戈臉色陰沉,說道,“顧杏逸此獠怎會那麽巧突然提前下車離去?我不信是巧合。”


    “興戈的意思是我們內部有問題,有人給顧杏逸通風報信?”鄭利君也是沉著臉,問道。


    “定是如此。”盧興戈斬釘截鐵說。


    此次行動是他負責的,跟蹤顧杏逸此人多日,摸清楚了顧杏逸的行動路線,製定了縝密的行動計劃,在他看來,斷無失手之理。


    卻是沒想到被顧杏逸如此幸運堪堪逃過,己方更是一死一傷。


    “盧組長這是懷疑自己的手下啊。”一旁旁聽的阮誌遠突然開口說道。


    “興戈絕對相信自己弟兄。”盧興戈表情嚴肅,“這也正是我想不透的,弟兄們是可靠的,但是,消息到底是如何走漏的。”


    “知人知麵不知心,盧組長先對所部自查吧。”阮誌遠冷冷說道。


    盧興戈立刻對阮誌遠怒目相向,他有些想不通,阮誌遠這個站長助理近來對他頗多針對,他自討素來並無得罪此人之處。


    “站長,你的意思是?”上海站行動大隊隊長鄭利君看向站長鄭衛龍,問道。


    “我個人還是願意相信我們的弟兄對黨國的忠誠的。”鄭衛龍表情嚴肅說道,“世上巧合之事何其多,許是顧杏逸這老東西運氣好。”


    盧興戈聞言,皺了皺眉頭,就要說話。


    鄭衛龍環視一眼,“好了,此事不要再提,不可影響團結,亂了軍心。”


    鄭衛龍都這麽說了,眾人也隻能作罷。


    待眾人離開之後,鄭衛龍自己倒了一杯紅酒,打開留聲機,一邊品嚐紅酒,一邊欣賞音樂,別有一番情調。


    隻可惜,少了美人相伴。


    鄭衛龍略遺憾的搖搖頭。


    “站長。”阮誌遠悄悄迴來了。


    “此事頗多蹊蹺,確有走漏風聲之嫌疑。”鄭衛龍表情陰沉說道,“你安排人盯著盧興戈小組。”


    “是!”阮誌遠用力點頭。


    ……


    天空突然就陰了下來。


    程千帆盯著前方看,看行人如織。


    看大上海的燈紅酒綠。


    他虛握著方向盤的手指,輕輕叩擊。


    一個人影悄然靠近車子,輕輕拉開車門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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