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個殺死的是秀子的父親,這是一個頑固的老頭,言語中對帝國頗為不敬,我用匕首殺了他,割下了舌頭。”


    “秀子的母親是一位非常有禮貌、溫柔的中國女性,她真的將我視為秀子的丈夫,對我很好,她的悲哀就在於有一個反對帝國的丈夫,我給了她體麵的死法,用一根皮帶勒死了她,她怨恨的眼神沒有了以往的溫柔,令我很不舒服。”


    程千帆眼神陰冷的可怕。


    他竟然在宮崎健太郎的筆記中看到宮崎殺死卓佩雲全家的過程。


    卓佩雲就是宮崎健太郎筆記中的‘秀子’,宮崎健太郎這個劊子手為卓佩雲起了個日人名字‘秀子’。


    宮崎健太郎詳細描述了殺死卓老先生和卓老夫人的過程。


    最後是殺害卓佩雲的過程,宮崎健太郎用了五句話:


    最後,我殺死了秀子,她罵我一句,我就捅她一匕首,我很傷心。


    畜生!


    ……


    他繼續翻越。


    驚訝的發現,在後麵的日記中,宮崎健太郎多次再度提起了‘秀子’。


    他在日記中傾訴,自己殺死秀子的時候,是多麽的痛苦,捅向秀子的匕首,就像是插在他的心口。


    ‘我無比痛恨那個頑固的老頭,一定是他,是他的反日思想影響了秀子,是他毀掉了我和秀子本可以白頭偕老的一生,秀子也一定很痛恨她的父親的吧。’


    程千帆繼續看。


    他皺眉思索。


    宮崎健太郎的文字中流露出他對‘秀子’的愛。


    他的精神狀態越來越不對勁,開始酗酒,並且酗酒情況越來越嚴重。


    “我又見到了秀子,她還是那麽的漂亮,那麽的溫柔,我決定帶她迴福島,陪她去看望她很感興趣的烏烏先生。”


    瘋掉了?


    程千帆看了一眼綁在椅子上的宮崎健太郎。


    從這段文字,他得到了一個情報:


    烏烏先生實際上五年前已經死掉,宮崎健太郎這五年間從未迴過日本,確切的說是沒有迴過福島。


    此外,他判斷宮崎健太郎是用酒精麻醉自己,思念‘秀子’的宮崎健太郎在酒精的麻醉下產生了幻覺,‘見到’了秀子。


    這個發現讓宮崎健太郎驚喜,並且產生了強烈的依賴性。


    日記中所記錄的文字,宮崎健太郎對‘秀子’的愛是那麽的深沉,字裏行間是那麽的情真意切。


    但是,這並不能感動程千帆,相反,他眼眸中的寒意愈來愈盛。


    宮崎健太郎這個劊子手,深深愛著的是所謂的‘秀子’,是他心目中所想象的那個認可日寇對中國的侵略、對他千依百順的‘秀子’。


    她叫卓佩雲,她不是秀子。


    也永遠不會接受這個名字。


    這是一個勇敢、善良、值得敬佩的愛國女青年。


    全家紆難的女烈士。


    ……


    程千帆將筆記本放下。


    這三本厚厚的日記,記錄了宮崎健太郎從日本本島來到中國的五年間的發生的種種事情。


    宮崎健太郎不是每天寫日記。


    有時候兩天一篇。


    有時候一個禮拜寫一篇。


    寫在日記裏的,多是他感興趣的事情,以及重要的調查報告的概述。


    還有一部分就是宮崎健太郎和朋友、長輩、老師之間的信件交往、相處的過程中的一些趣事。


    看得出來宮崎健太郎確實是不擅交際,他在日記本中隻提及了五個名字。


    分別是他的兩個助手,這兩個人一個病死在成都,一個被毒舌咬了,鋸掉大腿,返迴了日本本島。


    還有三個人。


    一個是宮崎健太郎的母親,不過,宮崎健太郎的母親已經在四年前去世,宮崎健太郎因為在中國‘遊曆’,沒有能夠迴去見母親最後一麵,他時常在日記中表達內疚和遺憾之情。


    另外兩個人,一個便是今井太,兩人先後來到中國,兩個兒時好友間斷了聯係,是在今年上半年才重新取得聯係。


    ……


    另外一個是宮崎健太郎筆下所提及的穀口寬之老師。


    此人是神戶大學的教授,也是宮崎健太郎的導師。


    宮崎健太郎在中國‘遊曆’得來的調研情報,會每隔三個月到半年不等的時間整理交於穀口寬之。


    在宮崎健太郎筆下,他於穀口寬之的關係並不算好。


    他在日記中給穀口寬之起了個綽號‘刀斧手’。


    原因是,每次到了要提交調查報告的日子,宮崎健太郎都擔心被嚴厲的穀口寬之責罵:


    ‘每次見這個倔強的老頭,我都仿佛麵對刀斧手,噢,每次我都是將資料抱到他的辦公室,趁著他不注意就溜走,那裏的空氣都讓我不喜歡。’


    後來,“我喜歡上了郵寄資料的方式,這能使我免於和刀斧手碰麵,想來他也不太願意見到我,我們應該都很滿意這種聯係方式的吧。”


    穀口寬之目前應該在北平,此人以神戶大學中國文學院副院長的身份長期在中國活動。


    程千帆懷疑穀口寬之應該是一位真正的特工,教授是他的掩護身份。


    此外,從日記中程千帆還捕捉到一個信息:


    宮崎健太郎雖然從事著可以被判定為間諜的行為,但是,他並不是特工。


    他確實是在做調查研究,也從未與任何日人特工機構有聯係。


    他的調查報告每隔一段時間會通過麵交或者是郵寄的方式交於穀口寬之。


    這表麵上是正常的學術行為。


    這也正是這種間諜行為隱蔽之處。


    或者說是國府方麵即使知道這是間諜行為,但是,卻毫無辦法。


    ……


    對於獲得這三本日記。


    程千帆是驚喜的。


    程千帆的想法很簡單直接,宮崎健太郎之特殊身份,他可以在某些危急時刻使用,發揮奇效。


    他並沒有考慮利用這個身份加入到日本特務組織的計劃和打算。


    這太危險。


    沒錯,他通曉日語,甚至會被川田永吉誤以為是福島人。


    但是,潛伏在日特機關可不是熟稔日語就可以的。


    文化環境不同。


    生活習慣不同。


    哪怕是一個很小的細節失誤都可能導致他暴露。


    最重要的是,他對宮崎健太郎的情況難以做到悉數掌握。


    最簡單而直接的情況:宮崎健太郎認識的某個日人,他沒有掌握到此人信息,某一天兩人碰麵……


    故而,鑒於程千帆隻是打算在某些關鍵時刻利用宮崎健太郎的身份,有了這三本厚厚的筆記本,他基本上足以應付麵對的情況了。


    現在,隻剩下最後一個問題:


    宮崎健太郎來滬上的目的是什麽?


    有誰知道他來上海?


    他來上海之後,除了盧秉九之外,還見過什麽人?


    說了什麽話?


    ……


    程千帆看著手中的照片,這是一張夾在第三本筆記本中的一張照片。


    英俊的宮崎健太郎和一個美麗、嘴角帶笑的年輕女子的合影。


    女子的笑容很甜美。


    照片後麵有一行字:


    宮俊先生、卓佩雲女士合影留念。


    宮俊,應該就是宮崎健太郎用的中國化名。


    程千帆表情無比陰冷,他脫掉自己的外套。


    彎腰從宮崎健太郎的木箱中取出一套西裝。


    這是照片中宮崎健太郎穿的那套西裝。


    換好西裝。


    程千帆看了眼照片,找到一把梳子,用水弄濕了頭發,將自己的發型梳成照片中的大背頭。


    照片中的宮崎健太郎立刻出現。


    木箱裏有一把用手帕包著的匕首。


    這就是殺死卓佩雲以及卓老先生的兇器。


    他彎腰拿起匕首。


    仔細的看匕首上麵的暗褐色,這是幹涸、洗不掉的血漬。


    程千帆起身。


    轉身就刺!


    噗!


    匕首精準的插入宮崎健太郎之肩膀上的前三角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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