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聞木恆兄是一位謙謙君子,你我初次蒙麵,我好心來看你,你卻出口傷人,這可不是君子所為啊。”程千帆搖頭說道。


    他對於方木恆的冷漠並在在意,一把拉過牢房裏破舊的桌子,將食盒放上去,打開食盒,拿出盒蓋上麵綁著的兩雙筷子,擺放好,將咯吱窩夾著的那瓶酒打開,從兜裏摸出兩個酒盅,一邊一個擺好。


    方木恆冷冷的看著程千帆忙碌,他打定主意,自己一口飯菜也不會吃,一口酒也不會喝的。


    咕嚕。


    程千帆抬起頭,就看到方木恆漲紅了臉,冷哼一聲,將腦袋扭到一邊去,不去看桌上的酒食。


    “木恆兄,請。”程千帆絲毫不介意地麵的髒亂,他直接扒拉了一些幹草過來,自己盤膝而坐。


    “君子不食嗟來之食。”


    “這是付了錢的,筱葉給我飯錢了。”程千帆輕笑一聲,“木恆兄,請。”


    方木恆聞言,直接彎腰,拿起飯盒,一個人走在一旁,拿起一根雞腿就大快朵頤。


    程千帆忍住笑,他算是有點了解這個方家大兄了,是一個很有熱情的愛國者,有傲氣,同時也有些小孩子氣,他這麽做的意思大概就是,自家付了錢,他自然要吃,而且不給程千帆吃。


    當然,也可能是方木恆餓了,而且正好有台階下。


    ……


    “木恆兄,我對你的事情不清楚,也不想了解太多。”程千帆說道,“不過,有一句話送給木恆兄,不要再受到某些歪理邪說的迷惑,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滾!”方木恆將雞骨頭扔過來,直接落在了程千帆的頭上。


    程千帆拿掉雞骨頭,隨手扔在地上,也不生氣,彎腰拿起酒盅,“既然木恆兄要獨飲,千帆就不打擾了。”


    說著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我先幹為敬,你請自便,告辭。”


    嘩啦一聲。


    就在程千帆轉身離開的時候,方木恆直接將酒瓶和酒盅踢碎了。


    “堂堂五尺男兒,不思戰場殺敵,保家衛國,卻做洋人的走狗,你羞不羞!”方木恆指著罵道。


    程千帆猛然停住腳步,扭過身來,冷冷的盯著方木恆看。


    這眼神實在是太過陰冷,方木恆竟是被嚇了一跳。


    “你要做什麽?打我?來啊,來啊,懦夫!”


    “木恆兄有什麽話要我帶給筱葉妹妹嗎?”看著歇斯底裏的方木恆,程千帆皺了皺眉頭,突然問。


    “我不許你那麽稱唿我妹妹,你滾,我警告你,離我妹妹遠點。”方木恆咆哮道,“你不配那麽稱唿我妹妹。”


    “看來木恆兄對我成見太深了。”程千帆歎息一聲,搖搖頭,“告辭。”


    他邁出去後,轉身將牢房的門鎖上,隔著欄杆看著牢內人,“我剛才交了夥食費,從晚上開始,你能多一個肉饅頭,兩碗粥。”


    方木恆的冷哼聲剛響起,程千帆就突然詭秘的笑了,“對了,夥食費是我墊付的,你可以不吃,但是,記得還。”


    “無恥!小人!”看著程千帆離開的背影,方木恆氣的破口大罵,在他想來,對方太可惡了,故意這麽說,讓他餓著肚子看著不能吃的食物。


    “打死我也不會吃的。”


    “記得還錢。”程千帆頭也不迴的揮了揮手。


    ……


    程千帆的心中放輕鬆了。


    在程千帆看來,方木恆就是一個熱血的愛國者,也許是親近紅色,也許僅僅是對於日寇侵略而產生的激憤,讓他有些‘過激’的言行。


    他的心中現在確認方木恆不是我黨同誌。


    在方木恆第一次出口諷刺他的時候,他就有了這個判斷了。


    程千帆覺得,同誌之間,有一種雙方都很熟悉的感覺,氣息,這是非常奇妙的感覺,沒有證據,但是,卻知道答案。


    這也正是特科當初為什麽要成立紅隊來鏟除叛徒的原因,這些叛徒太了解曾經的戰友了。


    曾經被程千帆親手除掉的一個叛徒就說過一句話,‘他隻要聞一聞,看一眼,就知道對方是不是紅黨’。


    他欣賞方木恆的愛國熱情。


    卻不讚同他這種激烈的對抗情緒。


    不懂鬥爭策略,幼稚,孩子氣。


    在程千帆看來,如果方木恆處在他的位置、他的身份,不出半天就會暴露。


    ……


    就在程千帆和鄭姓巡捕打了聲招唿離開之後沒多久,一份關於他此次探監的一言一行,乃至是表情和動作的描述都涵蓋非常詳盡之文案報告就出現在了總巡長覃德泰的辦公桌上。


    “有意思。”覃德泰戴上老花鏡,仔細的看了報告,並且在一些細節上描紅思考琢磨了好一會,搖頭笑說。


    “方兄啊,你也真是的,大侄子的事情你也不打個電話來。”覃德泰掛了個電話到方家,“要不是下邊人報告,我也不知道那竟是木恆賢侄。”


    “哎呀,沒事,已經基本查清楚了,木恆賢侄涉入不深,過兩天就可以放出來了,當然,方兄你要著急的話,明天就可以來領人。”


    “那好,方兄所想,也正是覃某所思,就委屈木恆賢侄了,讓他在裏麵反省反省,省得你老兄往後要擔更大的心。”


    掛了電話,覃德泰又拿起報告掃了幾眼,旋即拿起電話,“讓三巡的程千帆來一下。”


    ……


    三巡的值房裏。


    “大大大!”


    “小小小!”


    一眾巡捕正在玩塞子,何關輸了錢,急的滿頭大汗,製服上衣的紐扣解開了,眼睛盯著碗裏滾動的塞子,眼珠子都是紅的。


    “呂哥。”程千帆喊大頭呂過來,給他遞煙。


    “小程,有事?”


    “聽說嫂子那裏能搞到花旗參?”


    “你要?多了不保準,少量的沒問題。”


    “瞧你說的,我又不是二道手,就是要買點。”程千帆笑了,看了看四周,低聲說道,“給我弄點品質差的,包裝好看點,我去看望老莫。”


    大頭呂眨巴眨巴眼睛,秒懂,“哈哈,我懂,交給呂哥我了。”


    就在這個時候,副巡長馬一守進來了,快步走到程千帆身邊,“千帆,覃總找你,快點去。”


    正在賭的熱火朝天的眾人都看過來,神色各異。


    “知道了,謝謝師傅。”程千帆點點頭,又衝著大頭呂擠擠眼,這才趕緊朝著三樓的總巡長辦公室小跑而去。


    ……


    三樓走廊。


    距離總巡長辦公室還有三十多米的距離,程千帆步伐有力,馬靴踏的蹬蹬響,再距離門口還有三五米的距離的時候,他放慢腳步,步伐很輕。


    這是要給上峰準備的時間,誰知道你來的是不是時候,這是提醒覃德泰:


    屬下要來敲門了,您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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