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盯著那掛著鑰匙的保險櫃,目光沉靜。


    他有一種偷偷過去打開保險櫃,查看裏麵的機密資料的衝動。


    劉霞是楚銘宇最信任的助理,可想而知,劉霞辦公室保險櫃內的文件,絕對都可稱得上是汪偽政權的內部機密文件。


    要知道,楚銘宇不僅僅是汪偽政權的外交部長,他還是汪偽政權的行政院副院長。


    最重要的是,楚銘宇是汪偽政權高層中與汪氏關係最親近之人,或者可以說,楚銘宇是汪偽政權高層漢奸中最受汪填海信任之人,沒有之一。


    因此,作為楚銘宇的親信助理的劉霞的辦公室保險櫃裏的東西,對於任何潛伏人員來說,都是無比巨大的誘惑。


    ……


    不過——


    程千帆點燃一支煙卷,他輕輕抽了一口,嘴巴裏吐出煙圈,搖搖頭輕笑一聲。


    理智和冷靜戰勝了衝動和欲望。


    他是了解劉霞的,劉霞做事素來謹慎,怎麽會犯下遺忘鑰匙這等疏忽?


    程千帆第一反應就是劉霞在試探自己。


    盡管,考慮到方才是楚銘宇突然要外出見汪填海,事發倉促,劉霞也不是沒可能因為急切忘卻了鑰匙,但是,程千帆不敢賭。


    程千帆心中一動。


    他直接拿起了辦公桌上的電話,“這裏是劉助理辦公室,我是程千帆。”


    “程秘書,你好,你有什麽需要?”


    “要甲字三號休息室。”


    “好的,程秘書稍等。”


    電話很快接通。


    “我是程千帆,讓鍾國豪接電話。”


    “好的,程秘書稍等。”


    “帆哥,是我。”


    “豪仔,你現在去車裏,把我給霞姐準備的禮物拿上來。”程千帆說道。


    “禮物?”


    “就在後排座位,保險櫃裏那瓶法蘭西剛到貨的香水。”程千帆說道,“別拿錯了,是那個釉紅色的盒子裏,不是桃木盒子。”


    “明白了。”


    ……


    豪仔放下電話,與休息室的人打了聲招唿,就小跑著去了停車場。


    拉開後排座位,豪仔坐了進去,關上門。


    就看到了後排座位上的那個隨車小保險櫃。


    與其說是小保險櫃,確切的說是一個小巧便捷的隨身金屬質地行李箱。


    鍍金的,很符合‘小程總’的喜好。


    豪仔掏出鑰匙,打開保險櫃。


    他入眼便看到了那個釉紅色的小盒子,拿起小盒子,豪仔就要鎖上保險箱離開,卻是心中一動,他又拿起了那個桃木色的小盒子,想了想,將桃木色的小盒子放進兜裏,這才鎖上了保險櫃,下了車,手中拿著釉紅色小盒子,急匆匆迴返。


    ……


    “帆哥,香水拿來了。”豪仔將釉紅色小盒子遞給程千帆。


    程千帆接過,沒有說話,看了豪仔一眼。


    豪仔嘿嘿一笑,從兜裏掏出桃木色小盒子遞給了帆哥。


    程千帆使了個眼色,豪仔立刻機靈的來到門後,警惕外麵的情況。


    程千帆繞到辦公桌後麵,來到保險櫃前,他打開桃木色小盒子,小心翼翼的拔掉鑰匙,在盒子裏用力摁了摁。


    做完這一切,他將鑰匙又插進了保險櫃鑰匙口。


    將桃木色小盒子遞給豪仔,豪仔將小盒子放進口袋裏,點點頭拉開門出去了。


    ……


    兩個小時後,劉霞迴到自己辦公室,就看到程千帆斜躺在沙發上,竟然已經睡著了,還發出輕微的鼾聲。


    劉霞的目光不著痕跡的看向保險櫃,又看了一眼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


    “喂喂喂。”劉霞輕輕拍打程千帆,“怎麽還沒走,還睡著了。”


    “還不是因為霞姐你。”程千帆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的看了劉霞一眼,說道。


    “怎麽還怪上我了。”劉霞沒好氣笑道。


    程千帆起身,拍了拍屁股,然後將房門關緊,又打了個哈欠,指了指保險櫃,“喏……”


    “什麽?”劉霞一臉不解。


    “你啊,做事情慌裏慌張的,保險櫃鑰匙都沒拔掉。”程千帆說道。


    “啊呀。”劉霞驚唿一聲,這才反應過來,走向保險櫃,先是擰開了保險櫃,翻看了一番,然後似笑非笑的看著程千帆,“帆弟,你沒偷看吧。”


    “亂講話害死人的哇。”程千帆沒好氣的瞪了劉霞一眼,“我連鑰匙都沒敢去碰,又擔心走了後你忘拔鑰匙的事情被他人知曉,所以才一直守在這裏。”


    “開個玩笑,帆弟生氣了?”劉霞訕訕一笑。


    程千帆冷哼一聲。


    ……


    “好啦,姐姐知道帆弟的好意,知道你辛苦。”劉霞笑著說道,她的表情也認真下來,“這一次實在是我疏忽,多謝帆弟了。”


    “你啊,開玩笑也要適度。”程千帆搖搖頭,苦笑一聲說道,“事涉機密事宜,這可不不好開玩笑的。”


    “好啦,知道了。”劉霞瞪了程千帆一眼,“這次是霞姐不對,下次注意,你也不要一直羅裏吧嗦了。”


    “行了,霞姐你迴來了,我也可以放心離開了。”程千帆打了個哈欠說道,“睡在沙發上實在是不舒服,我迴飯店補個覺。”


    “你就不好奇秘書長急匆匆去見汪先生所為何事?”劉霞眨了眨眼,問道。


    “我問了,霞姐你會說嗎?”程千帆反問道。


    “興許會呢。”


    “那我就更不會多嘴問了。”程千帆伸了個懶腰說道,“事涉軍機大事,該我知道的,日後自然會知道,不該我知道的,我問了是禍不是福。”


    說著,他審視的目光看著劉霞,“霞姐?”


    “什麽?”


    “你不會是在試探我吧?”程千帆問道。


    “滾蛋!”劉霞氣不過說道,“好心當驢肝肺。”


    程千帆哈哈大笑,衝著劉霞擺擺手,“霞姐,你忙你的,我迴去補覺。”


    “對了。”程千帆腳步稍緩,“茶幾上的禮物。”


    說著,他搖搖頭,故意說道,“早知道你是這樣的霞姐,我就不送你禮物了。”


    “你這臭小子。”劉霞指著程千帆,氣的跳腳,“等著啊。”


    ……


    劉霞關上了辦公室房門。


    她的臉色冷淡下來。


    程千帆那句‘你不會是在試探我吧?’,劉霞覺得不僅僅是一句玩笑話。


    這是看出來鑰匙落在保險櫃上是試探了?


    所以,幹脆以開玩笑的方式,以這種不傷感情的方式點出來?


    劉霞打開釉紅色小盒子,取出裏麵的香水瓶,拿在手中把玩,腦海中卻是在思考。


    程千帆沒有去碰鑰匙,更沒有打開保險櫃,對於這種結果,她是既驚訝,細思之下卻又並未覺得太過意外。


    她作出的這次試探的舉動,雖然看似精巧,實際上在真正聰明人眼中還是有跡可循的。


    因為這並不符合她素來的做事仔細、謹慎的作風。


    程千帆能看出來這是在試探,因而沒有去觸碰鑰匙,仔細想來這並不奇怪。


    劉霞驚訝的是程千帆沒有選擇當做無事人一般,而是以開玩笑的口吻將此事點出來。


    她細思之下,也是不禁讚歎自己這位‘帆弟’有一顆玲瓏心。


    擰開香水瓶,劉霞放在鼻翼尖,伸出手輕輕扇風,嗅聞香水味道,她的嘴角揚起了一抹狐狸笑意。


    此是試探,又不僅僅是試探。


    此乃局中局。


    隻要今天程千帆出現在這個房間,她的好帆弟便——


    ‘入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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