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匡小琴失蹤了?”杉田三四郎麵色不善的看著趙樞理,問道。


    “是的。”趙樞理露出訕訕和不安之色,“我安排人秘密盯著匡小琴,準備找機會動手,不曾想今天接到手下匯報,盯梢的手下馬博宇死於非命,匡小琴也失蹤了。”


    “是匡小琴動的手?”杉田三四郎眉頭皺起來,問道,“還是說是程千帆動的手?”


    “暫時還不清楚。”趙樞理搖搖頭,說道,“不過,法醫鑒定兇器極可能是刀片,並且在馬博宇的手中發現了一粒紐扣,看起來像是女士衣裝上扯下來的。”


    說著,趙樞理將那枚紐扣遞給杉田三四郎看。


    杉田三四郎將紐扣拿在手中仔細看。


    他看了趙樞理一眼,“你懷疑兇手是匡小琴?”


    “隻能說是女子動手的可能性較大。”趙樞理停頓了一下,終於還是說道,“也不能排除是程千帆安排保護匡小琴的人動的手。”


    “此前跟蹤匡小琴,可曾發現程千帆安排人暗中保護她?”杉田三四郎扭頭問山下仁八。


    “不曾發現。”山下仁八搖搖頭,“程千帆應該隻給他的妻兒安排了保鏢,就連張萍那裏,他也隻是加強了白爾路的巡捕巡邏力度而已。”


    ……


    杉田三四郎看向趙樞理。


    “這麽說,程千帆確實是不知情,也不知道匡小琴的下落?”趙樞理皺眉說道,“他今天在巡捕房還找我要人,後來在金總的辦公室,程千帆還試圖對我動手。”


    沉思著,趙樞理說道,“如此看來,這小子不像是演戲?”


    杉田三四郎深深地看了趙樞理一眼。


    趙樞理既老實,卻也不老實。


    說他老實,是因為趙樞理並沒有隱瞞事實,並且也說出了懷疑兇徒是女子的判斷。


    說他不老實,是因為趙樞理因為對程千帆的仇恨,卻是使了個小伎倆,試圖將懷疑對象引向程千帆。


    當然,也隻是一點點小心思罷了,看到事有不逮,又果斷收起了那小心思。


    ……


    “趙探長,趙桑。”


    “杉田先生。”


    “你當時可是拍著胸脯保證,說一定能夠將匡小琴交到我的手中的。”杉田三四郎冷冷說道。


    “是趙某計劃失策,辦事不利。”趙樞理趕緊說道,“令杉田先生失望了。”


    “趙探長也是法租界的名偵探了,以你的查案經驗和專業的眼光來看,殺死你的手下的人是匡小琴的可能性有多大?”杉田三四郎問道。


    “在迴答杉田先生的這個問題之前,趙某有一個疑惑請杉田先生解惑。”趙樞理說道。


    “問吧。”


    “杉田先生是懷疑匡小琴有問題?還是懷疑程千帆對大日本帝國不忠誠?隻是想要通過匡小琴了解程千帆的一些隱秘?”趙樞理問道。


    ……


    “兩個問題有區別嗎?”杉田三四郎眯著眼睛問道。


    “有區別。”趙樞理點點頭,“倘若是後者,那麽匡小琴是普通人的可能性較大,那麽,匡小琴是兇徒的可能性可以初步排除。”


    “倘若杉田先生早就懷疑匡小琴有問題,那麽這個女人必然有不為人知的一麵,也就意味著匡小琴可能並非一個普通人。”趙樞理說道,“這樣的話,我傾向於重點調查匡小琴。”


    “匡小琴。”杉田三四郎說道,“這個女人很神秘,我需要知道關於她的盡可能多的資料,給我查清楚這個女人。”


    “是。”趙樞理麵色上故意露出一閃而過的遺憾之色,心中則是暗下裏鬆了一口氣,看來敵人並非是對‘火苗’同誌產生了什麽懷疑,其注意力隻在匡小琴身上。


    不過,趙樞理心中還是有一個疑惑,自己到底是哪裏出了什麽紕漏的,敵人竟然會悄悄的盯上了‘匡小琴’。


    杉田三四郎將趙樞理眼眸中的遺憾之色看字眼中,他看著趙樞理說道,“趙探長,我給你四天四天,四天之內將匡小琴找出來。”


    “四天時間……”趙樞理臉色微變。


    “趙桑,這次不要讓我失望了。”杉田三四郎拍了拍趙樞理的肩膀。


    “是。”趙樞理隻得無奈點頭,“趙某一定盡力。”


    ……


    趙樞理離開後,山下仁八對杉田三四郎說道,“長官,看起來趙樞理對於抓住匡小琴的信心並不大。”


    “帝國需要的是有能力為帝國做事的人。”杉田三四郎說道,“趙樞理這次的事情辦砸了,我很失望,希望這一次他不再令我失望。”


    說著,他看著山下仁八,“趙樞理這邊尋找匡小琴的蹤跡,勢必會和程千帆再度發生衝突,你安排人暗中盯著,有問題直接向我匯報。”


    “長官懷疑程千帆?”


    杉田三四郎緩緩地搖搖頭,“程千帆好色,女人就是他的逆鱗和最大的弱點,我對這位宮崎君在這次事件中的反應很感興趣。”


    “另外,從現在來看,匡小琴很有問題。”杉田三四郎說道,“盯著程千帆,也可以核查一下這位宮崎君麵對美色到底是否被迷的暈頭轉向,可曾犯下錯處。”


    “哈依。”


    ……


    兩天的時間很快過去了,無論是暗中搜捕匡小琴的趙探長,還是找尋自己的秘密情人的‘小程總’,都並未能夠發現匡小琴的蹤跡。


    這位已經被傳播的‘豔名廣播’的漂亮女人,就這麽的人間蒸發了。


    而在這兩天,程千帆和手下和趙樞理的手下發生了數次衝突,一時間法租界似乎也變得動蕩起來了。


    ……


    三月初二。


    宜結婚。


    這一天是‘小程總’最信任的手下和兄弟李浩,與程府的小廚娘結婚的喜日。


    ‘小程總’早早的包下了春風得意樓,為自己兄弟的婚事大宴賓客。


    李浩是孤兒,作為大哥的程千帆便當仁不讓的作為男方長輩。


    周茹也是孑然一身,白若蘭便作了新娘的娘家長輩。


    李浩牽著蒙著紅喜布的周茹上前敬酒。


    “浩子。”


    “噯。”


    “好啊,好啊,看到你也成家立業了,帆哥我心裏開心啊。”


    “帆哥。”李浩也哽咽了,若非帆哥,他早就是凍死街頭的無數小乞丐之一,帆哥於他而言,不僅僅是活命的再生父母,更是引導他走上抗日道路。


    “浩子。”


    “嫂子。”


    “我把周茹交到你的手裏了,你們兩個要相敬如賓,好生過日子。”白若蘭說道,“若是你對周茹不好,嫂子作為娘家人,可是要收拾你的。”


    “浩子不敢。”李浩趕緊說道。


    白若蘭又叮囑了周茹一番,隨後夫妻倆各自掏出一份喜單,交在了周茹的手中。


    ……


    洞房花燭夜。


    李浩揭開了妻子的紅蓋頭。


    看著傻樂的丈夫,周茹嗔了一眼,“傻樣。”


    李浩給了自己一巴掌,然後嘿嘿笑道,“真疼,是真的,老婆。”


    “你傻不傻。”周茹笑罵道。


    然後兩人相視一笑。


    笑著,笑著,周茹的臉頰掛滿了淚水。


    “怎麽了?”


    “想起爹娘了。”周茹依偎在李浩的肩膀上,低聲說道,“我是家裏的老姑娘,爹娘最疼我了,他們在天有靈,若是知道我今天出嫁了,一定,一定,我爹最喜歡喝兩盅,一定會喝醉的。”


    “來。”李浩牽著周茹的手。


    “做什麽?”周茹不解問道。


    ……


    李浩拉著新婚妻子,對著東北方向跪下。


    “丈人,丈母。”李浩表情無比嚴肅的磕頭,“女婿李浩在這裏給二老磕頭了。”


    “丈人,丈母。”


    “女婿一定好生照顧小茹,一定對她好。”李浩說道,“要是有什麽危險,女婿保護她,一定死在小茹的前麵。”


    “瞎說什麽。”周茹生氣了,用力打了丈夫一下。


    李浩看著妻子,目光是那麽的溫柔,溫柔中帶著千鈞力量。


    “傻子。”周茹一把抱住丈夫,“傻子。”


    她在心裏默默說道,“爹,娘,老姑娘找到那個值得托付終身的漢子了,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好漢!”


    ……


    兩日後。


    特高課。


    “杉田先生,趙某慚愧,令您失望了。”趙樞理麵帶愧色說道。


    “趙桑。”


    “杉田先生。”


    “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是很失望。”杉田三四郎看著趙樞理。


    趙樞理抬頭看了杉田三四郎一眼,目光中帶著慚愧和不安,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迴話。


    “杉田先生,再給我兩天,再給我兩天時間。”


    “哦?兩天後我就能看到匡小琴嗎?”


    “趙某慚愧,隻能盡力……”


    “行了,匡小琴的事情,我們情報室會自行查勘。”杉田三四郎看著趙樞理,“趙桑。”


    “杉田先生。”


    “你能夠查到一些線索,倒也並非一無是處。”杉田三四郎說道,“下一次,下一次再有事情交代你,我希望能夠收獲一個滿意的結果。”


    聽聞此言,趙樞理的眼角露出一抹鬆了一口氣的喜色,“再有下次,不需要杉田先生動手趙某也無顏麵了。”


    “去吧。”杉田三四郎擺擺手。


    “是。”


    ……


    “等一下。”杉田三四郎又喊住了趙樞理。


    “杉田先生還有事要吩咐?”


    “紅黨此前夜襲邁爾西愛路,救走了他們的人,這件事你知道吧。”杉田三四郎說道。


    “有所耳聞。”趙樞理說道,“特工總部南京區押解紅黨來上海這件事,南京的蘇區長並未向李副主任匯報,李副主任對此很生氣。”


    “被救走的紅黨中,有兩人傷勢嚴重,軍醫說他們極可能需要磺胺粉來救命。”杉田三四郎說道。


    “杉田先生是要我盯著市麵上,防止他們搞到磺胺粉?”趙樞理皺眉說道,“杉田先生,不過此時距離他們被救走已經過去好些天了,他們即便是需要磺胺粉,要麽是已經搞到手了,要麽是沒有搞到磺胺粉,那兩個重傷的紅黨沒有磺胺粉的話,可能已經傷重不治了。”


    “不。”杉田三四郎搖搖頭,“我們收到風聲,法租界黑市上前幾天曾經流出過磺胺粉。”


    他看著趙樞理,說道,“你查一查。”


    “明白了。”趙樞理點點頭。


    ……


    待趙樞理離開後,杉田三四郎思索片刻,來到情報室室長辦公室,向我孫子慎太匯報。


    “失蹤了?”我孫子慎太問道。


    “是的,無論是趙樞理的人,還是程千帆的人都沒有找到匡小琴,現在看來這個匡小琴一定是有問題的。”杉田三四郎說道。


    “安排人盯著趙樞理。”我孫子慎太思索片刻,說道。


    杉田三四郎愣了下。


    “怎麽?”我孫子慎太看了杉田三四郎一眼。


    “室長懷疑趙樞理?”杉田三四郎問道。


    “難道不該懷疑嗎?”我孫子慎太冷哼一聲。


    “屬下不明白。”


    “山下仁八那邊暗中盯著匡小琴一段時間了,匡小琴都沒有什麽異常,你這邊剛剛把事情交給趙樞理,匡小琴就失蹤了。”我孫子慎太說道,“你不覺得有問題嗎?”


    “可是,可是趙樞理與程千帆有奪妻之恨……”杉田三四郎說道。


    “是的,趙樞理身上有充足的理由不被懷疑,我也傾向於他是沒有問題的。”我孫子慎太說道,“但是,既然有了懷疑的理由,哪怕是看起來這個懷疑是沒有道理的,但是,懷疑就是懷疑。”


    他正色說道,“也許是趙樞理的手下不慎走露風聲,也許是趙樞理本人有問題,也許僅僅是匡小琴很警惕,發現自己被盯上了,但是——”


    我孫子慎太說道,“杉田,你記住了,支那人就是支那人,我們用他們,也要防他們,隻要不是帝國自己人,該有的懷疑,就不要存在絲毫的僥幸心理。”


    “屬下明白了。”杉田三四郎思忖,表情認真說道。


    ……


    翌日。


    “一個電話把你叫來,沒耽誤‘程總’找尋你的美人吧?”劉霞看著進門的程千帆,笑道。


    程千帆知道劉霞在打趣‘匡小琴’之事,苦笑說道,“霞姐,你也來挖苦我。”


    “人找到沒?”劉霞問道。


    程千帆搖搖頭。


    “行了,正事要緊。”劉霞說道,“你今天迴去後收拾一下,明天隨我去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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