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哥,看起來那個小子應該是假扮成服務員,混進飯店盜竊的蟊賊。”豪仔說道。


    “也許吧。”程千帆點點頭。


    不過,他還是叮囑豪仔說道,“加強戒備,還是要小心有人故意假裝成三隻手有所企圖。”


    “明白。”豪仔說道。


    ……


    “小波迴來了,我們過去吧。”趙國梁向外瞥了一眼,看到電線杆旁邊正在修鞋的鞋匠朝他做了個手勢。


    劉波知道‘小波’就是趙國梁安排混進民生大飯店的那位同誌,他笑了笑。


    “請他來茶樓吧,這裏人多反而不會引人注目。”劉波說道。


    “也好。”趙國梁略一思索,點點頭。


    很快,已經脫下服務員的服裝,換了一身雖然破舊但是幹幹淨淨的衣裝的小波過來了。


    小波個子不高,很年輕,相貌也很普通,屬於那種看了一眼這張臉,不會有任何好奇和關注的那種。


    “目標住在二樓,二零三房間,二樓的兩個樓梯口並沒有特務守著,可以自由出入。”


    “目標帶了好幾個保鏢,而且這個人很厲害,他隻是看了一眼就下令手下抓我,幸虧我跑得快。”小波喝了口茶水,說道。


    “有沒有打草驚蛇?”劉波略一思索,問道。


    “不會。”小波笑了說道,“在翻牆逃跑的時候,我故意落下了兩個錢包,我估摸著他們隻會以為我是冒充服務員進大飯店偷東西的小蟊賊。”


    “不錯。”劉波點點頭,他對趙國梁說道,“很機靈。”


    “小波做事素來機靈著呢。”趙國梁高興說道,似乎對於劉波誇獎‘小波’出奇的開心。


    小波又喝了兩口茶水,抓了一把桌子上的瓜子,溜溜達達的離開了。


    ……


    “這位小同誌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劉波微微一笑,對趙國梁說道。


    “也是個苦命的孩子。”趙國梁說道。


    劉波看著趙國梁,趙國梁似乎並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他對劉波說道,“現在可以確定這個上海來的程千帆並不是和‘飯桶’住在同一樓層的,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除了程千帆,他的手下中也有人認得我。”


    “我需要先認真化個妝,喬裝打扮一番。”劉波思忖說道,“同住在一個飯店,萬一我運氣不好和他們撞見了,首先要做的就是避免被他們第一眼認出來。”


    “這是必要的。”趙國梁點點頭,說著,他問道,“需要武器嗎?”


    “武器我有。”劉波搖搖頭,他看著趙國梁,說道,“等到程千帆那夥人再次外出,我會去開一個房間,然後先窩在房間裏,等待合適的時機再打探‘飯桶’的確切所在。”


    “可以。”趙國梁點點頭,“我會安排小波在附近候著,有情況你可以發信號給小波。”


    “他方才在程千帆的麵前露了相,會不會被認出?”劉波想了想,問道。


    “放心。”趙國梁微笑道,“他自有辦法。”


    聽得趙國梁這般說,劉波雖然心中疑惑,但是,他了解趙國梁,這不是一位喜歡吹牛皮的同誌,既然趙國梁這般說,他選擇相信。


    ……


    “最後一個問題,也是最關鍵的問題。”劉波看著趙國梁,忽而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我沒錢。”


    趙國梁愣了下,然後點點頭,“我知道。”


    劉印文同誌現在的身份是學校老師,薪水微薄,隻能勉強糊口,是沒有其他進項的,自然是沒錢的。


    趙國梁從兜裏摸出錢包,拿出幾張鈔票,然後又一咬牙,幹脆將所有鈔票取出來,自己隻留了兩張,其他的都遞了過來。


    “哪來的?”劉波沒有接,而是問道。


    “上午剛發的前個月的薪水。”趙國梁說道,“我留兩張,家裏等著買米熬粥呢。”


    劉波看了趙國梁一眼。


    “拿著吧。”趙國梁沒好氣說道,“不然你能搞來錢?”


    劉波默默的接過,然後他拿起茶杯,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我先走了,有事情也可以通過小波聯係我。”


    “保重。”趙國梁說道。


    他知道敵人對於叛徒戴承弼非常重視,保護嚴密,搜查也非常嚴密,劉印文同誌此次行動是非常危險的。


    “無妨。”劉波擺擺手,將禮帽戴在腦袋上,壓了壓帽簷,快步出了茶樓。


    ……


    程千帆躺在床上,他看著天花板,好似在發呆。


    豪仔從外交部的保衛職員李可那裏獲悉的,關於特工總部逮捕了立法院的一位紅黨女職員的事情,令程千帆感到悲傷,不過,從豪仔的口中他聽到了‘紅黨航凱慶案’這個名字,令他心頭一震。


    航凱慶就是彭與鷗同誌所特別交代的‘章魚’計劃中,打入汪偽政權內部、獲取‘章魚’計劃的情報的時候暴露,選擇自殺以保護組織秘密的那位地下黨同誌。


    按照豪仔所說,特工總部是以涉及‘紅黨航凱慶’案件的名義,逮捕那位立法院的女職員的。


    程千帆立刻捕捉到了這其中的關鍵信息,這說明敵人還在秘密調查犧牲的航凱慶同誌,深挖與航凱慶同誌有關聯的地下黨同誌。


    這有兩種可能性。


    其一,這是特工總部例行對暴露出來的紅黨的深入挖掘,希望能夠順藤摸瓜找到航凱慶的上下線。


    不過,程千帆認為這種可能性比較低。


    按照彭與鷗同誌所說,航凱慶同誌是隱秘級別很高的同誌,是獨立潛伏者,擁有獨立電台,是通過電台與總部聯係的。


    這就意味著航凱慶同誌的身邊沒有任何戰友。


    如此,敵人是不太可能通過航凱慶的人脈關係抓到這位立法院的女同誌的。


    當然,也不排除這位在立法院上班的女職員並不是紅黨,隻是被此案件牽連了。


    不過,程千帆傾向於這種情況的可能性較低。


    ……


    另外一種可能性,就耐人尋味了。


    程千帆懷疑‘章魚’計劃確實存在,而航凱慶同誌盜取‘章魚’計劃的行動,雖然沒有成功,但是,卻是令敵人如臨大敵,他們不確定航凱慶同誌此前將關於‘章魚’計劃的情報送出去沒有,或者是向外送出哪些相關情報。


    因此,敵人並沒有因為航凱慶同誌的犧牲而就此罷手,反而繼續深入調查,試圖找到潛伏在其內部的其他紅黨,暨航凱慶的上下級關係。


    此外,航凱慶同誌是在汪偽政權上班的,這也就使得敵人對於在汪偽政權內部上班的職員展開了秘密調查,也就是這種情況下,在立法院上班的那位女職員才會不幸的進入到敵人的視線中的。


    程千帆傾向於第二種可能性較大。


    不過,他需要進一步的、更多的證據來幫助自己甄別、判斷。


    此外,從豪仔口中獲悉了‘紅黨航凱慶’案件,這也令程千帆有了合理的借口,利用特情處的力量涉入調查此案。


    ……


    邦邦邦。


    有人敲門。


    “誰啊?”程千帆問道。


    “帆哥,是我。”豪仔在門外喊道。


    “進。”


    豪仔推門進來,同時進來的還有民生大飯店的經理。


    “程先生,聽說有三隻手騷擾到您,實在是抱歉。”經理點頭哈腰說道,“這是東家讓我送來的,向程先生賠禮。”


    程千帆看了一眼飯店經理手中捧著的木托盤。


    “雷老板客氣了。”程千帆微微一笑,“不過,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程先生放心,絕對不會再有下次了。”經理趕緊說道,“程先生您休息,鄙人不打攪了。”


    豪仔將飯店經理送出門,迴來後關了門,老老實實站好,他知道帆哥有話要問。


    “是你告訴了飯店方麵的?”程千帆問道。


    “沒有。”豪仔搖搖頭,“應該是弟兄們追那個蟊賊的時候驚動了飯店方麵。”


    “反應倒是快。”程千帆輕笑一聲,說著,他拿起了木托盤上的橘子,剝了皮,扔了一半給豪仔。


    ……


    “這道歉太沒有誠意了,幾個橘子,兩個蘋果。”豪仔吃著橘子,說道。


    然後他就看到了帆哥以一種看鄉巴佬的眼神看自己。


    程千帆將木托盤裏的橘子、蘋果拿開,然後掀起了托盤裏的絲綢絨布,就看到絨布下麵赫然整整齊齊平鋪著的鈔票。


    是日元。


    豪仔驚訝不已,“帆哥,你怎麽知道這下麵有錢的?”


    “我鼻子聞到的。”程千帆沒好氣說道。


    也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敲響。


    程千帆慢條斯理的將日幣都收好,放進了床頭櫃抽屜裏。


    “誰?”豪仔問道。


    “豪哥,是我,馬本澤。”


    豪仔這才去開了門。


    馬本澤低聲向豪仔匯報,豪仔又低聲問了兩句,然後擺了擺手。


    ……


    “什麽事?”程千帆拿著橘子皮放在鼻尖嗅,隨口問道。


    “帆哥你吩咐弟兄們小心戒備,大家就格外小心,想著偵查、梳理一下附近。”豪仔說道,“馬本澤剛才到了三樓樓梯口,就被人攔住了不讓上去。”


    “攔住了?”程千帆皺眉,“不讓上去。”


    “是的。”豪仔點點頭,“三樓兩側的樓梯口都有人守著,不讓上去。”


    “是有什麽大人物住在三樓嗎?”程千帆來了興趣問道。


    “不知道。”豪仔搖搖頭,“馬本澤匯報說,攔著他的好幾個人裏,有人上來撩起衣服露了槍給他看。”


    “對方看著像是什麽身份的?”程千帆問道,“保鏢?軍人?幫派人員?還是特務?”


    “馬本澤那小子沒有注意到這些。”豪仔說道,“不過他說那些人穿著西裝皮鞋。”


    “暗中盯著三樓,看看能不能搞清楚他們是做什麽的。”程千帆說道。


    說著,他又擺擺手,說道,“你可以明麵上表現出對三樓的興趣,然後暗中安排人盯著。”


    “帆哥的意思是,讓我去試探試探?”豪仔想了想,問道。


    “對我的人亮槍威脅。”程千帆冷哼一聲,“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


    豪仔立刻明白帆哥的意思了。


    ……


    三樓,三零九房間裏。


    戴承弼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忽而,他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發呆。


    一名男子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嘴巴裏叼著煙卷,手裏翻著報紙看,時不時的會看戴承弼兩眼。


    戴承弼猛然起身。


    “你做什麽?”男子放下手中的報紙,看著戴承弼皺眉說道。


    “我要出去,一直憋在房間裏我要瘋掉了。”戴承弼沒耐煩說道。


    “好啊。”男子皮笑肉不笑說道,“戴先生現在要出去啊,隨時可以啊,沒人攔著你。”


    “當真?”戴承弼立刻驚喜問道。


    “自然。”男子點點頭,“反正性命是自己的,自己做主。”


    “周組長。”戴承弼趕緊說道,“你們承諾了要好好保護我的。”


    “是啊,我們已經在保護你了啊,我在房間裏保護,外麵走廊、樓梯還有弟兄們守著呢。”周高遠說道,“隻要戴先生乖乖配合,自然安全無虞,不過若是戴先生不配合,執意要拿腦袋去試試紅黨的槍子,那我們也沒有辦法。”


    戴承弼怒氣衝衝的看了周高遠,然後氣的直接拉起被子蒙住了腦袋。


    ……


    他現在滿腹不滿和心事。


    在向特工總部投誠後,因為根據他提供的情報,特工總部南京區很是破壞了紅黨的兩個交通站,打死、抓捕紅黨分子十餘人。


    也正因為此,特工總部南京區這邊很是高興,蘇晨德更是親自接見了他,不僅僅不吝誇獎,還獎勵了他兩百大洋。


    然後,這才幾天功夫,負責保護他安全的特工總部的人,已經從他手裏勒索了幾十銀元了,讓他苦不堪言,卻又不敢反抗,隻能生悶氣。


    “我要喝酒,喝好酒,吃好菜。”戴承弼忽然掀起被子,嘟囔道。


    “好酒好菜?這個容易啊。”周高遠立刻放下報紙,高興說道,然後他喊了一嗓子,“來人。”


    “組長,什麽事?”一個手下推門進來。


    “戴先生要好酒好菜。”周高遠說道。


    手下立刻看向戴承弼。


    “戴先生愣著做什麽啊。”周高遠眉頭一皺,說道,“天下可沒有白吃白喝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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