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崎君,你懷疑我?」荒木播磨盯著宮崎健太郎看,目光審視。


    「我懷疑你什麽?」程千帆先是錯愕,然後明白過來了,他露出憤怒的表情,「荒木君!我如果懷疑你,就不會當著你的麵問這些了。」


    他怒氣衝衝,一幅非常生氣的樣子。


    聽到宮崎健太郎這麽說,荒木播磨也冷靜下來了,正如宮崎健太郎所說,若是宮崎健太郎懷疑他,就不會如此坦誠的直接問話,而是應該轉身出門檢舉他了。


    他露出慚愧的表情,「宮崎君,是我的不對,我說錯話了。」


    ……


    「荒木君,我們是無話不談的好友,我了解你,盡管你對課長也有不滿,正如同我也對課長不滿一樣,但是,我們有一點我無比相信,我們都是忠於帝國的。」程千帆表情嚴肅說道,「我問那些,隻是有些疑惑要解開,這對於我們分析敵人針對課長此次的伏擊事件很重要。」


    他遞了一支煙卷給荒木播磨,「荒木君,你掌握的機密情況,看樣子很可能已經並非秘密,最起碼我懷疑我們的敵人對此是有所了解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荒木播磨表情凝重的點頭,「此事事關課長的陰私,十分隱秘,在此之前我也並未想到我們的敵人可能掌握這一點,但是,確實你說的有道理。」


    他接過煙卷,點燃了,深深吸了一口,「看來,我們的敵人比我們所想象的還要狡猾,隱藏的還要深。」


    ……


    「宮崎君,你是不是也很疑惑,為什麽課長會對千北原司如此寵信,這種寵信甚至可以用溺愛來形容?」荒木播磨幽幽說道。


    「是的。」程千帆點點頭,「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


    他苦笑一聲說道,「我對課長的忠心和真誠,荒木君你是知道的,課長也知道我對他,對帝國的忠誠,但是卻放任千北原司對我的猜忌和打壓。」


    「還有荒木君,你在杭州的時候就是課長最信任的人,現在……」說著,他歎息一聲。


    「我們隻是課長的部下而已,部下有很多。」荒木播磨冷笑一聲,「但是,兒子隻有一個。」


    「納尼?」程千帆震驚的近乎是瞬間站起來,他怔怔的看著荒木播磨,「荒木君,你說什麽?」


    「是的,你沒聽錯!」荒木播磨點點頭,「千北原司實際上是課長的兒子,確切的說,是課長的私生子。」


    ……


    「這,這怎麽可能,課長,課長……」程千帆滿眼震驚和不可思議的表情,然後他一屁股坐在病床邊上,喃喃道,「是了,是了,這就對了,這就可以解釋的通了,是了。」


    「我明白了。」程千帆深吸一口香煙,說道,「為什麽敵人會斷定課長得知了千北原司的死訊後,會放下一切工作,不顧一切的來齊民醫院。」


    他彈了彈煙灰,「就連課長會選擇走胡木橋那最近的路,這也在敵人的算計之內,原來如此。」


    荒木播磨點點頭,苦笑一聲說道,「就是這個道理,從目前我們所獲悉的情報來分析,應該就是這樣子的。」


    「千北原司與課長的關係,這件事非常隱秘,我也是機緣巧合才得知的。」他猛抽了兩口煙卷,「倘若敵人果然如同我們所猜測的那樣子,是利用這個隱秘關係陰謀伏擊了課長,這就非常可怕了,我無法想象他們是如何得知這個秘密的。」


    「如果不是荒木君說,我是萬萬也想不到這其中竟然有這種隱秘。」程千帆說道,「我都不知道,敵人怎麽會知道的?而且……」


    他表情嚴肅,看著荒木播磨,「荒木君,這麽看來,千北原司的死,也並非是意外,敵人就是要置他於死地,然後以千北原司的死


    訊為誘餌,引誘課長進入到他們的伏擊圈?」


    他越說話,表情愈發震驚,愈發凝重。


    ……


    「應該就是這樣子的。」荒木播磨沉聲道,「我剛才就想到這一點了。」


    「荒木君。」程千帆說道,然後,他盯著荒木播磨的眼睛看,表情嚴肅中帶著探究,「這麽說,荒木君你對千北原司那個家夥說的話,是和他與課長的陰私關係有關?」


    荒木播磨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繞了一大圈,宮崎這個家夥又問起這個問題了。


    不過,他連千北原司是三本次郎私生子這種隱秘都說了,也就沒有什麽不可說的了。


    「我隻是挖苦千北原司兩句。」荒木播磨說道,「我說他就像是隻會躲在爸爸的懷裏翹首以盼,等著功勞送上門的膽小鬼孩子。」


    程千帆瞪大了眼睛,他非常驚訝,「荒木君,你這麽說就不怕千北一怒之下向課長告狀?」


    「我又沒說別的,隻不過是比喻。」荒木播磨說道,然後在宮崎健太郎的目光逼視下,這才不得不說道,「我了解千北原司,這是一個看似驕傲,實際上有些自卑的家夥,他是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向課長告狀的。」


    荒木播磨說道,「千北隻會將這件事深深記在心中,他會謀劃著在什麽時候報複迴來,而不是向課長告狀。」


    他對宮崎健太郎說道,「根據我的觀察,千北原司應該知道自己正是課長的私生子,但是,他們應該沒有相認,而這也正是千北原司最無法接受和痛恨的。」


    ……


    「我明白了。」程千帆點點頭,「可笑的驕傲和可憐的自卑。」


    他皺著眉頭,就那麽的看著荒木播磨,「可是,現在的事實是千北那個家夥正是受了荒木君你的言語相激,這才上了車隊車子,最終導致他被敵人射殺的。」


    「不。」荒木播磨搖搖頭,「既然敵人製定了如此精妙的計劃,這個計劃可謂是一環扣一環,其中千北原司的死是第一步,這足以說明他們是有把握先幹掉千北那個家夥的。」


    「荒木君的意思是,哪怕沒有你的那番話,千北也有可能上車子?」程千帆問道。


    「不,沒有我的那些話的刺激,千北原司冒險上車的可能性沒那麽多大,當日,也不排除這家夥腦子出問題,會主動上車的可能性。」荒木播磨說道。


    這個解釋是站不住腳的,程千帆給了荒木播磨一個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當然了,最大的可能是即便是千北原司沒有冒險上汽車,隻要他出現在此次行動的現場,敵人就有把握找到機會對他下手。」荒木播磨說道,「而且他們的把握應該很大。」


    「把握很大?」程千帆思忖著,他忽而眼中一亮,「也就是說,敵人早有準備,雖然千北原司是被敵人用湯普遜衝鋒槍瘋狂射殺的,但是,沒有這個意外情況,敵人也有幹掉千北的手段……」


    說著,程千帆站在窗台邊,他向窗外看過去,「那邊應該就是今天激烈槍戰的地方了?」


    荒木播磨扭頭看了一眼,「差不多。」


    他看到宮崎健太郎用手指比劃了一個居高臨下向遠處開槍射擊的動作,他明白好友理解他方才那番話的意思了。


    「是的,我懷疑敵人早有預案,他們是計劃遠距離狙殺千北原司的,隻不過千北原司出現在車隊中,這反而給了他們近距離射殺的機會,他們安排的遠距離狙殺並沒有用得上。」荒木播磨說道。


    「真的是處心積慮,是非常歹毒的計劃啊。」程千帆麵色陰沉,感歎說道。


    隻不過,他麵色遊移不定。


    ……


    「怎麽?」荒木播磨問道。


    「根據我們所掌握的情報,軍統的目標是崗村將軍,而我們也正是以此來製定陷阱,並且成功的引誘敵人跳入陷阱的。」程千帆說道,「所以,現在無法解釋的就是,敵人的目標應該是刺殺崗村將軍才對,但是,現在來看,他們卻專門製定了針對千北原司的刺殺……」


    「千北原司隻是名不見經傳之輩,與崗村將軍相比,孰輕孰重一目了然。」他看著荒木播磨,「荒木君,這一點你不覺得很矛盾嗎?」


    「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荒木播磨說道。


    「還有一點,荒木君你的保密工作做得那般嚴密,就連我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們的敵人是怎麽知道的?」程千帆說道。


    荒木播磨默然點點頭,宮崎君說的這兩點,也正是他需要仔細思考,尋找答案的。


    後一點且不說,隻說前麵這一點,敵人的目標是崗村將軍,在這等情況下,他們還有專門處理千北原司這樣的"細枝末節",甚至還特別以千北原司之死作為誘餌,伏殺了三本次郎課長。


    這其中頗有蹊蹺、不合理之處。


    「是啊,宮崎君,你說的這些蹊蹺之處確實是令人不解。」荒木播磨說道,「我後來仔細思考,甚至有一種錯覺,敵人的目標並非崗村將軍,而是千北原司,是三本課長。」


    「這怎麽可能。」程千帆不斷搖頭,他無法接受這種假設。


    ……


    「這些都需要我們縝密調查,相信一定可以查個水落石出的。」荒木播磨表情凝重說道。


    「現在於我們而言,最重要的是迅速返迴特高課。」他對宮崎健太郎說道,「目前課長蒙難,還有很多人傷亡,特高課群龍無首,而且——」


    「而且,憲兵司令部這邊死咬著我們內部不放,堅持認為特高課內部有問題。」荒木播磨繼續說道,「這一點比其他都重要。」


    程千帆表情無比凝重、嚴肅的點了點頭。


    荒木播磨的擔心不無道理,甚至可以說荒木播磨擔憂之事,這甚至是比三本次郎死掉這件事本身還要嚴重。


    帝國各軍警憲特機關之間,其鬥爭的殘酷性,甚至不亞於與重慶分子、紅黨分子之間的廝殺爭鬥。


    「有一點,荒木君一定要牢記。」程千帆表情嚴肅說道。


    「什麽?」荒木播磨說道,「宮崎君請講。」


    「荒木君,切記不要讓別人知道千北原司冒險上車,實際上是受到了你的激將法。」程千帆表情前所未有的鄭重,「不然的話……」


    荒木播磨也是表情嚴肅,然後卻是突然笑了,是苦笑。


    宮崎君所言極是,課長遇伏身亡,其中最關鍵的就是千北原司被殺之事。


    而他用激將法刺激千北原司冒險上了當誘餌的車隊,這本身就是不好解釋之事,最重要的是這件事經不得琢磨的:


    一旦仔細琢磨和推敲,一個非常完整的計劃鏈條就赫然在前,甚至於他荒木播磨這個特高課行動隊長都恰好印證了憲兵司令部懷疑特高課內部有人投敵的猜測。


    想到這裏,荒木播磨也是頭大如鬥。


    「當時沒有人注意到,即便是有人看到,也隻會以為我在交代千北原司一些事情,畢竟他調動的人手都是我的手下。」荒木播磨說道。


    「總之荒木君一定要咬死這一點。」程千帆表情嚴肅說道。


    ……


    浦江街。


    「情況可有變化?」盛叔玉來到窗口,他問小道士。


    小道士將望遠鏡遞給盛叔玉。


    「目前來看,浦口飯店並沒有什麽異常,有堂倌正在忙著布置壽宴。」小道士說道。


    也就在這個時候,有兩個手下打探消息迴來匯報。


    「孫喬,情況怎麽樣?」盛叔玉立刻問道。


    「報告長官,浦口飯店沒有什麽異常,飯店已經在布置宴會禮堂,為晚上的壽宴做準備了。」孫喬迴答說道。


    「報告長官,我問了一個夥計,魚蝦肉蛋等食材正在源源不斷的送來,飯店並沒有接到壽宴取消的通知。」杭集山也匯報說道。


    「好!」盛叔玉高興的點點頭。


    他已經接到了最新的情報,齊民醫院那邊兄弟們和敵人激戰後成功突圍。


    槍聲,爆炸聲響徹。


    鬧出這麽大的動靜,而且是軍統刺殺日軍軍方重臣崗村這樣的大事,他真擔心浦口飯店這邊會受到影響。


    他擔心戶田清一郎會臨時取消壽宴。


    這樣的話,這一攬子計劃,最後那一錘子卻無法落下,那就不美了。


    現在聽聞戶田清一郎這邊並無取消壽宴的意思,盛叔玉這才放下心來。


    然後他又微微皺眉。


    他接到了報告,在徐安定路那裏似乎也發生了爆炸襲擊,有日本重要人物遇刺。


    這是哪一方勢力竟然也選在今天有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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