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誌江心情很不錯,這天晚上的興致頗高,與齊雅風好生溫存了一場,兩人相擁入眠。


    房門是被人踹開的。


    柯誌江瞬間驚醒,他立刻起身要摸抽屜裏的短槍。


    下一秒鍾燈泡被拉亮,他的腦門門槍口抵住,“別動!”


    柯誌江抬頭看,七八杆黑洞洞的槍口也齊齊的對準他。


    “諸位,曹某明白,明白。”柯誌江強自鎮定,“我的錢包在那邊,還有幾條黃魚,諸位好漢拿了錢……”


    “柯誌江,柯站長,別演戲了。”一個聲音響起。


    聽到身份被點破,柯誌江抬頭看向說話者,他的麵色反而平靜下來了,“還請問,閣下是……”


    “特工總部馬天悛。”馬天悛得意洋洋說道。


    “特工總部?上海李萃群的人?”柯誌江有些驚訝。


    他想到闖入的敵人可能是偽警察局的,也可能是憲兵隊的,或者是青島特高課的,卻是沒想到竟然是遠在上海的李萃群的特工總部的人。


    “想不到竟然落在你們的手裏。”柯誌江苦笑一聲,忽而,他眉頭一皺,朗聲說道,“王大哥,我知道你在,還請現身相見。”


    王鉄沐從門外進來,麵色複雜的看著柯誌江,他本沒有打算這個時候露麵的,卻是不曾想竟被柯誌江點破了。


    “柯老弟怎知道是我?”他問道。


    “既是上海李萃群的人,他們初來乍到怎麽會摸到我這裏。”柯誌江冷笑一聲,“上海那邊知道我的,也就隻有曾經的王大哥了。”


    這邊,萬海洋帶人就要將縮在被窩裏的齊雅風拖出來。


    “王鉄沐,勞煩管好你的狗!”柯誌江怒吼道,“有什麽衝著我來,為難一個女人做什麽!”


    王鉄沐麵孔漲紅,他就那麽看著柯誌江,後者毫不客氣的與他對視。


    “萬海洋,你要是再敢放肆。”王鉄沐看向萬海洋,“王某舍了這條命,也與你不死不休。”


    “萬隊長。”馬天悛此時也開口說道,“不可對齊小姐無禮。”


    萬海洋這才悻悻地一揮手,兩個手下退了迴來。


    “柯老弟。”王鉄沐看向柯誌江,說道,“隻要你合作,我可以擔保弟妹沒事。”


    柯誌江冷哼一聲,沒理會王鉄沐,而是扭頭看著齊雅風,“風妹,怕嗎?”


    “不怕!”齊雅風搖搖頭,“能和你死在一起,我心甘情願。”


    “好,好,好!”柯誌江爽朗一笑,“你我在黃泉路上做一對苦命鴛鴦!”


    馬天悛與王鉄沐對視了一眼,兩人卻是都笑了。


    ……


    香港。


    林頓公寓。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吳鑫恆驚醒,他拉開床頭燈,下床拉開抽屜,取出一柄轉輪手槍,輕手輕腳來到門後,“誰?”


    “範經理,是我,老梁啊。”


    聽到外麵是洋行財務,也是自己手下情報二組組長的聲音,吳鑫恆這才鬆了一口氣。


    吳鑫恆開門,便看到氣喘籲籲的梁誌英。


    梁誌英進門後,吳鑫恆站在門口看了看,確認沒有異常,這才關門上閂。


    “出什麽事情了?”他急忙問道。


    “有一份發給洋行的電報。”梁誌英說道,“發仔剛才送來的,電報是半小時前收到的。”


    吳鑫恆的表情立刻嚴肅,他立刻意識到這並非什麽商業電報,深夜發來的電報,且梁誌英如此急切,必然是重要情報。


    “對方叫阿傑。”梁誌英說道。


    他不知道這個阿傑是什麽人,什麽身份,隻是區座格外叮囑,若有這個阿傑來的電報,無論多晚,無論是什麽時候都要立刻來匯報。


    吳鑫恆臉色大變。


    他也不知道這個阿傑的真實身份,隻知道這是軍統局的王牌特工,戴老板特別對他有密令,將菲爾普洋行作為接收阿傑的絕密電報的中轉站,香港區要做的就是當收到阿傑的來電,就將電文一字不改的轉發重慶局本部戴老板處。


    吳鑫恆從梁誌英的手中接過電報紙,入目看,隻是尋常的家庭電報。


    唯一引起他關注的是,電文中出現了青島字眼。


    這是青島那邊出事了,亦或是有重大變故?


    不過,當下不是琢磨這些的時候,吳鑫恆快速的穿好衣服,“備車。”


    日本特務在香港愈發猖獗,港英當局麵對這種局麵步步退讓。


    此前,香港區特工陳新龍製裁漢奸林伯生,失事被捕,被港英當局判刑十五年後關押在赤柱監獄,日本人派遣特工以囚犯的身份在監獄內殺害了陳新龍,港英當局要重罰此人,後來迫於日本人的逼迫,竟然將此人無罪釋放。


    港英當局對日本人愈發軟弱,甚至在日本人的壓力下,開始在香港島內大肆搜捕‘不安定分子’,搜捕私人擁有的無牌電台。


    這也使得軍統香港區的處境愈發艱難。


    為了安全起見,香港區的電台是被秘密放置他處的。


    大約一個小時後,吳鑫恆來到了一處民屋,卻是看到大門緊鎖。


    “人呢?”吳鑫恆既驚且怒,問梁誌英。


    梁誌英也是一頭霧水。


    此處是香港區秘密電台台長況天佑的住宅,按照香港區的家規紀律,況天佑應該隨時在家中待命的,尤其是此時是深夜,竟然家中房門外鎖,顯然人不在家中,這是嚴重的違紀事件。


    “許是有事臨時出門了吧。”梁誌英說道。


    “臨時有事?”吳鑫恆氣極反笑。


    ……


    “啊啊啊啊啊!”


    燒紅的烙鐵用力的摁在了皮膚上。


    柯誌江慘叫一聲,活生生疼昏過去。


    “弄醒他!”李萃群冷冷說道。


    為了盡快撬開柯誌江的嘴巴,以求將軍統青島站一鍋端,李萃群直接下令給柯誌江用重刑。


    一瓢冷水直接澆在了柯誌江的臉上。


    柯誌江呻吟著,慢慢醒轉。


    “柯老弟,何必呢。”王鉄沐在一旁勸說。


    柯誌江的身上已經被皮鞭抽的皮開肉綻,又被燒紅的烙鐵烙,散發著焦臭味道。


    呸!


    柯誌江吐出一口血水,慘笑著看著王鉄沐,“狗漢奸!柯某瞎了眼,竟把你這種人視為手足。”


    “柯誌江!”王鉄沐也是羞怒交加,“你不要冥頑不靈!王某為了黨國,為了民族,追隨汪先生之和平救國路線,何錯之有?!”


    “任你巧舌如簧。”柯誌江咬著牙,他的牙齒齒縫裏都在滲血,“也是漢奸!”


    “柯誌江!柯老弟!”王鉄沐厲聲說道,“我顧念兄弟之情,再三懇求李主任給你機會,你不要辜負了為兄的一片好意!”


    “兄弟之情?”柯誌江盯著王鉄沐看,他的眼睛已經腫脹的厲害,他哈哈大笑,“哈哈哈哈!”


    “你笑什麽?”王鉄沐惱羞成怒。


    “王大哥!”柯誌江說道。


    王鉄沐以為自己的勸說有效果了,大喜,“為兄在這,柯老弟有話盡管說。”


    “殺了我!”柯誌江突然怒吼道,他嘶吼著,“這裏!還請柯某的這位王大哥剖開柯誌江的胸膛,挖開柯某的心肝脾肺腎!”


    他狂笑著,“諸位!”


    “諸位且看!”柯誌江哈哈大笑,“且看柯某的五髒六腑是不是刻著字!”


    “精忠報國!漢家男兒!精忠報國!”他嘶吼著,狀若瘋魔,“老子就是那精忠報國的嶽王爺!”。


    ……


    天蒙蒙亮的時候,況天佑終於迴家了。


    “區座,你,你怎麽會……”看著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吳鑫恆,看著吳鑫恆那憤怒的眼神,況天佑又驚又怕,結結巴巴說道。


    “開門!”吳鑫恆冷冷說道。


    “欸,欸,欸。”況天佑趕緊摸出鑰匙開門,將吳鑫恆和梁誌英迎進屋裏。


    “說,你去哪裏了?!”吳鑫恆示意梁誌英關門上閂,然後直接拔槍,轉輪手槍的槍口對準況天佑。


    “我,我……”


    “說!”吳鑫恆陰著臉,質問道。


    “快說啊。”梁誌英趕緊勸說道,“快說你去做什麽去了!”


    “沒成想,我吳鑫恆最信任的手下,竟然當了漢奸!”吳鑫恆冷冷說道。


    “我不是漢奸!”況天佑趕緊說道。


    “那你去做什麽了?”梁誌英說道,“你擅離職守,還不老實交代去做什麽了?”


    “舅舅!”況天佑看向梁誌英。


    “你若不交代清楚,我沒有你這個外甥!”梁誌英氣急,說道。


    “阿雅生病了,我送她去看醫生了。”況天佑說完,耷拉著腦袋。


    “說清楚!”吳鑫恆冷聲說道。


    “還不快老實交代清楚!”梁誌英上前一腳將況天佑踹翻在地。


    況天佑歎口氣,這才老實交代。


    原來,阿雅是附近裁縫店的女工,有一次阿雅被小癟三騷擾,況天佑正好遇到,上去三拳兩腳打跑了小癟三,兩人就此認識,然後天長日久便暗生情緒。


    阿雅昨天生病了,況天佑去藥房買了藥煎給阿雅喝,卻依然高燒不退,他便急急忙忙將阿雅送去了教會醫院,一直守到淩晨退燒了才迴來。


    “違反家規!無組織無紀律!”梁誌英氣極,拔出短槍對準況天佑,“區座,我請求執行家法。”


    “放下槍。”


    “區座!”


    “我說,放下槍。”吳鑫恆表情嚴肅且陰沉。


    梁誌英將槍支收起來,氣的長歎息一聲,心中則是鬆了一口氣。


    “你違反家規的事情,稍後再處理。”吳鑫恆說道,他將手中的電報紙遞給況天佑,“密電戴老板,即刻發報。”


    “是!”況天佑聽得吳鑫恆這般說,也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梁誌英卻是心中一沉,暗暗看了吳鑫恆一眼。


    ……


    戴春風此時卻並不在重慶,他這個學生正隨從校長秘密視察昆明。


    清晨。


    法蘭西商務酒店,雲南省政府高級別招待酒店。


    戴春風一早來看侍從室侍從人員,檢查安全保衛工作。


    然後他就看到軍統優中選優抽調到侍從室的兩個手下竟然住在一個房間,不禁皺眉,“怎麽迴事?沒有給你們安排單人間?”


    “安排了。”詹卓輝趕緊匯報到。


    “既然安排了,為什麽不住?”戴春風問道。


    “每人每天十八元越幣,聽說相當於四十塊大洋呢,吃法國大餐,飯錢有西點,飯後有水果,而且可以隨便吃。”另外一名侍從官殷德鑫說道。


    “這還不好?”戴春風皺眉。


    “就是太好了。”殷德鑫說道,“屬下等人覺得我等隻是尉級軍官,住這樣高級的單人房間,實在是太奢侈浪費了。”


    詹卓輝也趕緊向戴春風解釋說道,“我們向陳組長請示了,主動要求換到了雙人房間的。”


    說著,兩人眼巴巴的看向戴老板,希望能夠因為此節儉行為得到戴春風的誇獎。


    哪成想,聽了他們的話,戴春風馬上大聲訓斥,“鄉巴佬!土鱉!你們兩個家夥真是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


    兩人都被罵愣了,不明白哪裏錯了。


    “蠢貨!”戴春風繼續訓斥,“你們倆也不想一想,你們是什麽人?你們是委員長的侍從人員,住在昆明,住在法國人開的高檔飯店裏,竟然一點氣派都沒有!”


    戴春風越罵越氣,他指著兩人的鼻子,“實在是太丟人了!蠢貨!你們丟的是委員長的麵子,是黨國的麵子!”


    “別人總說我們國黨是多麽多麽腐敗。”詹卓輝試圖辯解道,“我們就想著讓法國佬知道我們國府官員的勤儉美德。”


    “什麽腐敗?那是壞了心的洋人對黨國的汙蔑,是別有用心之輩在向我們潑髒水!”戴春風麵色一沉。


    “節儉總是對的吧。”殷德鑫小聲說道。


    “節儉個屁!”戴春風氣壞了,雙手叉著腰罵人,“你節儉!你小氣!你沒出息!你丟人!”


    兩人被罵的灰溜溜的,大氣不敢喘。


    “去把房間換迴來!”戴春風大聲說,“換最好的單間。”


    他指著兩人,冷哼一聲,“你們兩個真要給黨國爭氣,就去拐個法國婆子迴來,那才是爭光呢。”


    “不要!”


    “有狐臭!”


    兩人齊齊搖頭。


    戴春風更氣了,他剛才隻是氣急之下的氣話,這倆混蛋竟然還敢接話!


    “滾蛋!”


    “是!”兩人敬禮。


    隨後,詹卓輝與殷德鑫灰溜溜的滾蛋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戴春風看到齊伍急匆匆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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