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鴨落!”池內純一郎猛地掛好電話話筒,他的臉色鐵青。


    “司令官,出了什麽事情了?”川田篤人在一旁問道。


    電話是稽查室室長木穀健次郎打來的。


    “法租界當局派員與木穀接觸了,就倉庫失火,焚燒了馬尼翁商行被扣押的物資一事,正式向我方提出了賠償要求。”池內純一郎說道。


    “對方依然還是堅持按照那份貨物清單,向我們索賠二十萬銀元?”川田篤人問道。


    “不是二十萬。”池內純一郎冷哼一聲,目光中帶著憤怒和森然,“貪婪的法國人要求我們賠償三十萬銀元?”


    “什麽?”川田篤人驚唿出聲,“法國人想錢想瘋了嗎?”


    他震驚不已,“那份貨物清單,上次說是二十萬銀元……”


    池內純一郎沒說話,他的麵色陰沉不定。


    “法國人這是知道倉庫失火了,得理不饒人。”川田篤人沉著臉說道。


    他看向池內純一郎,“司令官,我去聯係宮崎健太郎,打聽一下具體情況。”


    “可以。”池內純一郎點點頭,“你先去見一下木穀,傾聽一下木穀的意見。”


    “哈依。”


    ……


    “石磊有無異常?”千北原司站在窗口,他的雙手架著望遠鏡。


    從望遠鏡裏可以看到廖華的病房。


    這是千北原司此前剛給安排的新病房,新病房的環境更好,最重要的是這是一處獨立的病房樓,可以最大化的隔絕內外,更加利於看守。


    軍醫正在檢查廖華的身體情況,不時的和身旁的護士和助手說話,助手則會低頭快速記錄,而在房間裏,石磊則是在一旁陪同,小心且認真的觀察著廖華的情況。


    “沒有異常。”臼井博之迴答說道,“石磊自從談話過後,並未離開醫院半步。”


    他對千北原司說道,“根據平井君所說,此前石磊會離開醫院,主要是為三井購買食物,不過,自從長官與石磊談話過後,石磊就沒有再外出過了。”


    千北原司微微點頭,他扭頭看向平井信次,“平井君,對此你怎麽看?”


    “有兩種可能。”平井信次說道,“一種情況,石磊確實是有問題的,廖華之事正是石磊向外傳遞情報的,不過,得知我們已經掌握了情況外泄的情況後,這人很謹慎,收斂行為了。”


    千北原司微微頷首,示意平井信次繼續說。


    “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石磊沒問題,隻不過這個人謹言慎行,知道醫院內部發生了情報泄露事件,為了波及己身,所以會小心做事情。”


    “你傾向於哪一種可能?”千北原司問道。


    “這幾天以來,屬下也一直在琢磨此事,客觀來說,石磊的嫌疑並不大,我曾經訊問過平井輪雄太和三井繁三郎,兩人都堅決表示,他們並未對石磊透漏過廖華這個名字,石磊應該隻知道王國發這個化名,所以,情報是石磊泄露的可能性……”


    說到這裏,平井信次停住了,他陷入思索之中。


    ……


    “怎麽了?”千北原司立刻問道。


    “可能,屬下想到了一個可能。”平井信次表情嚴肅說道,“可能石磊早就知道了‘廖華’。”


    “什麽意思?”千北原司麵色一沉,追問道。


    “當日在特高課秘密審訊廖華,廖華傷重,當時叫了石磊來給廖華檢查身體。”平井信次說道。


    千北原司微微頷首,此事他自然記得,當時他也在現場。


    “當時,石磊建議將廖華送到醫院救治。”平井信次說道。


    “這件事我當時批準了的。”千北原司說道。


    “問題就出在這裏。”平井信次露出慚愧之色,“屬下想起來一件事,是屬下疏忽了,當時屬下吩咐平井輪雄太和三井繁三郎將廖華送去醫院的時候,曾經隨口提及了‘廖華’的名字。”


    “你確定你當時提到了‘廖華’這個名字?”千北原司沉著臉問道。


    “確實。”平井信次點點頭,說道。


    “巴格鴨落!”千北原司麵露憤怒之色,瞪著平井信次,“平井,你怎麽能犯下這種低級錯誤?!”


    “是屬下的錯。”平井信次趕緊低頭認錯,“當時屬下與平井輪雄太兩人說話的時候,石磊就在不遠處,所以,屬下無法排除石磊是否聽到了。”


    “巴格鴨落!”千北原司大怒,上前就抽了平井信次一個耳刮子,“愚蠢!”


    “哈依。”


    “所以,你不能確定石磊是否聽到了?”千北原司沉聲問道。


    “哈依。”平井信次說道,“無法確定。”


    “雖然無法確定,但是,既然發生了情報泄露事件,石磊又本就是懷疑對象,現在,此人既然有可能知道廖華,那麽,這個人身上的疑點將陡然增大。”千北原司麵色陰沉說道。


    說著,他停頓一下,架起望遠鏡又看了一眼病房裏的石磊,沉聲說道,“不,直覺告訴我,情報泄露的源頭很可能就在石磊的身上。”


    “那屬下派人繼續監視石磊。”平井信次說道,“隻要這個人確實是有問題的,早晚會露出馬腳的。”


    “不必這個麻煩。”千北原司冷哼一聲,“即刻逮捕石磊,立刻秘密審訊。”


    他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平井信次,說道,“有沒有問題,大刑之下,很快就便知道了。”


    一個被特高課抓捕後受刑不過、選擇投誠的中國人而已,根本不需要這麽麻煩,直接審訊就是了。


    “哈依。”


    ……


    一刻鍾後。


    平井信次親自帶人來到病房。


    “石桑,千北長官請你過去一下。”平井信次微笑說道。


    “是。”楊常年微笑點頭,說著,起身收拾自己的藥箱。


    然後,兩名特高課特工就上來,直接從他的手邊搶走了藥箱,仔細檢查起來。


    楊常年的心中咯噔一下,他意識到了不妙。


    “平井太君,這是做什麽?”楊常年作出驚慌之色,問道。


    “帶走。”平井信次冷哼一聲,一名特高課特工上來用團布堵住了石磊的嘴巴,然後兩個特工從背後將其控製,押解出去。


    出事了。


    楊常年心中一涼。


    他仔細思忖,是自己這邊出了什麽紕漏,以至於被敵人發現了端倪?


    還是說特情處那邊出事了,甚或是出了叛徒,將自己供出來了?


    楊常年在心中胡思亂想的時候,人就已經被押了出去,並且被套上了頭套,很快便被塞進了小汽車裏。


    ……


    特高課。


    刑訊三室。


    楊常年被五花大綁在刑柱上,頭套已經被拿下,嘴巴裏的布團也被摘下。


    他努力眨了眨眼睛,適應光線的變化。


    “千北太君,太君,這是做什麽?”楊常年看清楚了站在自己麵前的幾人,當即向千北原司喊冤,“太君,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石桑。”千北原司冷笑一聲,“很遺憾,在這種情況下與你見麵。”


    “太君,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楊常年哭喪著臉,驚恐不安問道。


    “石桑,廖華的情報,就是你送出去的。”千北原司說道,“你不必抵賴了,我們已經查實此事。”


    “太君,冤枉啊。”楊常年喊冤不迭,“屬下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屬下,屬下——”


    他喊道,“要不是太君對我說,屬下根本不知道那個王國發叫廖華啊。”


    “不,你知道。”千北原司搖搖頭,“當日在刑訊室,你從平井的口中就已經得知了廖華的身份了。”


    “太君,冤枉啊,屬下不明白您說的什麽意思啊。”楊常年喊冤不已。


    他的心中則是咯噔一下,當時他隻是聽了一耳朵,而且距離平井信次有些距離,本以為這個小細節不會引起敵人的注意,卻是沒想到時隔多日,這個細節竟然被敵人抓住了。


    楊常年打定主意,必須堅決咬定自己什麽都沒聽到。


    他相信,敵人也不是那麽確定他真的聽到了,畢竟他的聽力敏捷,這屬於他自己知道的事情,敵人沒有證據。


    “石桑,支那有一句古話。”千北原司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是受過刑訊的,知道那種痛苦,又何必再遭罪呢。”


    “太君,屬下是冤枉的,屬下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用刑吧。”千北原司麵色一寒,擺了擺手。


    “哈依!”臼井博之從鹽水缸裏抽出浸泡了鹽水的皮鞭,獰笑著朝著楊常年走過來,用力揮舞著皮鞭抽下去。


    “啊!”


    “啊啊啊!太君,冤枉啊!”


    ……


    半小時後,千北原司看著被皮鞭抽打的皮開肉綻,昏死過去的石磊,眉頭緊皺。


    用刑過程中,石磊隻是一個勁的喊冤枉,什麽都不肯交代。


    “弄醒他。”千北原司冷冷說道。


    一盆冷水直接澆在了楊常年的頭上。


    楊常年呻吟著,緩緩醒轉。


    他的眼神失去光芒,傻傻的看著千北原司,口中喃喃道,“冤枉,太君,冤枉啊。”


    千北原司冷哼一聲,一擺手。


    燒紅的烙鐵,直接被用力摁在了楊常年的胸膛上。


    楊常年慘叫一聲,頓時昏死過去,一股焦臭味頓時彌漫在刑訊室內。


    一盆水下去,楊常年再度醒轉。


    千北原司走上前,戴著潔白的手套的右手,一把薅住石磊的頭發,“紅黨在上海的地下網絡,你的上線是誰?”


    “我,我不是,不是紅黨。”神誌模糊的楊常年低低說道。


    “不是紅黨?”千北原司聲音輕柔,問道,“那你是哪部分的?”


    “我是……”楊常年喃喃說道,然後猛然驚醒,他瞪大眼睛看著千北原司,“太君,冤枉啊,我是效忠太君的啊,我對大日本帝國忠心耿耿啊。”


    “繼續用刑。”千北原司鬆開手,看了一眼潔白手套上的血跡,皺了皺眉頭,直接摘下手套,隨手丟棄,冷冷說道。


    “哈依。”


    “今天晚飯前,我要看到口供。”千北原司沉聲說道。


    “哈依。”


    ……


    傍晚時分。


    平井信次敲開了千北原司辦公室的門。


    “石磊招供沒?”他問道。


    “沒有。”平井信次搖搖頭。


    “你怎麽看?”千北原司問道。


    “有兩種可能,一個就是石磊確實是沒有問題的,所以他沒有什麽好招供的。”平井信次說道,“還有一個可能,那就說這個人是極為頑固的反日分子。”


    “石磊上次被抓,受刑多久招供的?”千北原司問道。


    “這個,屬下需要查看一下卷宗。”平井信次說道。


    在受到千北原司賞識提拔之前,他在特高課隻是一個普通特工,並未參與過對石磊的審訊,對於其情況並不掌握。


    “去吧卷宗取來。”千北原司沉聲說道。


    “哈依。”


    很快,平井信次取來了石磊當時的審訊卷宗。


    千北原司低頭仔細看,忽而,他陷入了沉思,嘴角揚起了一抹莫名笑意。


    “想不到,這個石磊竟然是被宮崎健太郎勸降的。”千北原司說道。


    “長官,這裏麵有問題?”平井信次立刻問道。


    “你說,石磊知道程千帆的真正身份是帝國特工嗎?”千北原司問道。


    “或許知道吧。”平井信次不確定的語氣說道,他忽而心中一動,說道,“屬下想起來了,特高課內部有過傳聞,因為宮崎健太郎救了石磊,石磊對他感恩戴德,這麽說,石磊是宮崎健太郎的人?”


    他露出激動之色,“這麽說,石磊的背後是宮崎健太郎,這件事和宮崎健太郎有關?”


    千北原司一直在尋找對付宮崎健太郎的證據,這次可能是一個好機會。


    “雖然我很厭惡宮崎,但是,要說這件事和宮崎有關……”千北原司搖搖頭,“宮崎通敵的可能性不大。”


    他看著平井信次,“不過,有一件事很奇怪,你不覺得嗎?”


    “屬下愚鈍。”平井信次說道。


    “我們假設,宮崎健太郎勸降了石磊,石磊對其感恩,換而言之,宮崎健太郎可能就是石磊在特高課內部真正的靠山。”千北原司緩緩說道,“這次,石磊再次被抓,經受了如此殘酷的刑訊,他卻隻是喊冤,卻為何沒有提及宮崎健太郎,沒有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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