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了。


    池內純一郎站在窗口,看窗外的雨。


    細細密密的雨水開始落下,窗戶是開著的,一陣風吹來,雨水打濕了牆壁,池內純一郎伸出手,落下的雨滴砸在了他的掌心,初春的雨依然是冷的。


    「木穀君。」池內純一郎淡淡說道。


    「哈依。」


    「稽查室值得信任嗎?」池內純一郎說道。


    「將軍長劍所指,吾等長刀所向。」木穀健次郎大聲說道。


    「那麽,上合治一郎是怎麽死的?」池內純一郎冷冷問道。


    木穀健次郎的額頭開始冒冷汗。


    上合治一郎雖然看起來確實是自殺,軍醫經過初步的檢查,也確認上合治一郎的死因是頭部受到劇烈撞擊所致,這似乎也可以佐證上合治一郎確實是撞牆自殺的。


    但是,無論池內純一郎還是木穀健次郎都絕不會相信此人是自殺身亡。


    既然不可能是自殺而死,那麽就是被殺的。


    一個被關押在稽查科羈押室的少佐軍官,突然死了,而且是突然畏罪自殺身亡的,此事的惡劣程度可想而知。


    而人是死在稽查室羈押室的,木穀健次郎作為稽查室室長,絕對難辭其咎,甚至於,嚴格來說,木穀健次郎都是有嫌疑的。


    ……


    池內純一郎深深的看了木穀健次郎一眼。


    也就在這個時候,佐上梅津住急匆匆趕到。


    「木穀君,行動吧。」池內純一郎淡淡說道,他又看了佐上梅津住一眼,「佐上,你率部隨同參與行動。」


    「哈依!」木穀健次郎的心中長舒了一口氣,司令官閣下還是信任他的。


    「哈依!」佐上梅津住也是表情無比嚴肅的立正敬禮。


    ……


    憲兵隊營地的衛兵聽得嘈雜的腳步聲,立刻警惕的看過去。


    就看到兩輛軍卡開進營地,然後從軍卡裏跳下來一個個士兵。


    這些士兵身穿雨衣,背著步槍,呈戰鬥隊形向營地奔跑而來。


    衛兵大驚,拿下背著的長槍,雙手舉槍瞄準。


    「做什麽?放下槍!」


    當先之人正是稽查室室長木穀健次郎。


    「敬禮!」


    「奉司令官閣下命令,警衛室二大隊全體集合。」木穀健次郎將手令遞給衛兵。


    衛兵仔細檢查了手令後,雙手恭恭敬敬的將手令遞還,然後吹起了緊急集合的哨子。


    很快,警衛室二大隊的日軍士兵、軍官,穿戴整齊,攜帶武器從營舍內快速跑來集合。


    「木穀室長。」佐上梅津住微微皺眉,提醒道。


    這些士兵手中攜帶武器,一旦引發對峙,可就不妙了。


    「不會的。」木穀健次郎搖搖頭,「要相信我們的士兵對帝國,對添皇陛下的忠誠。」


    佐上梅津住依然不敢大意,他朝著自己所部手下使了個眼色,示意所有人提高警惕。


    上合治一郎自殺身亡,這引得司令官池內純一郎大怒,他下令對上合治一郎的警衛室二大隊施行繳械,關押審訊。


    ……


    繳械行動是順利的。


    雖然當木穀健次郎要士兵們放下手中的武器,集中關押的時候,士兵中有了一陣騷亂。


    隨之,當木穀健次郎一揮手,兩輛軍卡的車燈猛然亮起,軍卡上架著的大正十一式輕機槍的槍口冷冰冰的對準。


    以及木穀健次郎、佐上梅津住帶來的士兵的槍口也齊齊對準。


    木穀健次郎厲聲怒喝,「你們要做什麽?你們要背叛帝國,背叛添皇陛下


    嗎?」


    警衛室二大隊的士兵中騷亂出現了片刻的寂靜,而就是這個瞬間的安靜被木穀健次郎抓住了機會,直接一擺手,眾士兵蜂擁而上完成了對二大隊的繳械。


    「木穀室長,太冒險了。」佐上梅津住後背直冒冷汗,他問木穀健次郎,「木穀室長真的不怕有士兵暴起叛亂嗎?」


    「佐上君。」木穀健次郎看了佐上梅津住一眼,「對於背叛帝國的叛亂分子,該如何處置?」


    「就地正法。」佐上梅津住毫不猶豫說道。


    然後,他就明白木穀健次郎的意思了。


    倘若警衛室二大隊的這些士兵、軍官,真的有人試圖反抗的話,木穀健次郎一聲令下,所有輕重武器火力全開,二大隊所有人都將就此被處決:


    是為鎮壓叛亂!


    ……


    木穀健次郎看了佐上梅津住一眼,他輕笑一聲,拍了拍佐上梅津住的肩膀,什麽都沒有說。


    佐上梅津住站在雨中,雨水拍打著他的雨衣帽簷,他就那麽看著警衛室二大隊的軍官、士兵們,在被繳械之後,又被押上了軍卡,很快,軍卡的馬達轟鳴聲中,車子和人都消失在了雨霧中。


    將軍的怒火!


    佐上梅津住喃喃說道,司令官閣下是真的被激怒了。


    貪婪又愚蠢的碩鼠啊!


    佐上梅津住輕輕搖頭,你們根本不知道激怒一位鐵血將軍的後果會是多麽嚴重。


    ……


    川田篤人將一份文件放在辦公桌上。


    「篤人,你認為這場大火之下,會燒出多少碩鼠?」池內純一郎問川田篤人。


    「如果果真如同木穀室長所分析的那樣,碩鼠不會少。」川田篤人說道,「我曾經聽父親講過中國清朝乾隆時期"火龍燒倉"之事,貪腐者從眾。」


    「"火龍燒倉","火龍燒倉"。」池內純一郎念了兩遍,他的臉色愈發陰沉,「是啊,"火龍燒倉",我大日本帝國還未完全征服中國,但是卻把中國人的這些陰私技倆早就學到手了。」


    「篤人。」


    「哈依。」


    「你與情報室的小野寺昌吾一起參與此案的內部調查。」池內純一郎沉聲說道,「務必不放過任何一隻碩鼠。」


    川田篤人是川田家的少爺,自是不可能和憲兵隊內部的倒賣物資、中飽私囊之事扯上關係。


    而小野寺昌吾剛從青島調來,也同樣不可能與憲兵隊內部的亂象有什麽牽扯。


    正因為沒有利益牽扯,才會更加公正、客觀。


    「哈依。」川田篤人立正敬禮,說道。


    「聽說你與宮崎健太郎關係很好?」池內純一郎問道。


    「是的,宮崎君是我的好友。」川田篤人說道,他看了池內純一郎一眼,「宮崎健太郎數次救過我的命。」


    「原來如此。」池內純一郎微微點頭,「你與宮崎健太郎見個麵。」


    他對川田篤人說道,「我要知道那份貨物清單的真實情況。」


    「司令官懷疑貨物清單有問題?」川田篤人問道。


    「不。」池內純一郎搖搖頭,「請宮崎健太郎以專業的角度,準確的對貨物清單進行細致的評估。」


    「你告訴宮崎健太郎。」他表情嚴肅的對川田篤人說道,「我要聽他說真話。」


    宮崎健太郎是帝國特工,是自己人,且這批貨物與他無關,是法租界政治處的皮特的貨物,因而,宮崎健太郎同樣屬於沒有利益牽扯的、可以信任的。


    「哈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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