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在一眾手下的護衛下走到石獅子後麵,就看到已經挺屍了的謝廣林。


    他麵色鐵青。


    陳虎蹲下來仔細檢查了一番。


    “帆哥,死翹了。”陳虎起身說道,“至少中了四五槍。”


    程千帆盯著謝廣林的屍體看,沉著臉,“這不是謝廣林。”


    他看了陳虎一眼,“傳令下去,搜捕謝廣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陳虎看了一眼屍體,不動聲色的點點頭,“揪出謝廣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程千帆滿意的點點頭,擺了擺手。


    “抬走。”陳虎指揮手下搬運屍體。


    “程老弟,這又是搞莫子啊。”一個聲音在程千帆的身後響起,“程老弟,你沒事吧。”


    程千帆轉過身,麵帶苦笑迎上貝當區巡捕房副總巡長範仕林,“大難不死,範老哥差點就見不到兄弟我了。”


    “怎麽迴事?”範仕林壓低聲音,“我在捕廳就聽到了,好家夥,這邊打槍像炒豆子似的,不停。”


    “受故人之托,有點小事要處理。”程千帆麵有餘悸之色,說道,“沒想到中了埋伏。”


    “哪部分的?”範仕林立刻問道。


    “軍統上海區。”程千帆說道,他點燃一支煙卷,又遞了一支煙給範仕林。


    “媽拉個巴子。”範仕林怒罵道,“他們竟敢對程老弟動手!對程老弟動手,就是動我範仕林!”


    說著,他聲音壓低,靠近說道,“我怎麽聽說還和極司菲爾路那邊交上火了?”


    說話間,他掃了一眼街麵,現場至少遺屍五六具,可見當時戰鬥之激烈。


    “我啷個曉得。”程千帆麵色鐵青,咬牙切齒罵道,“失了心的癟三,他們先開槍的。”


    說著,程千帆將嘴巴裏的煙葉吐掉,“甭管他天王老子,想殺我就要付出代價。”


    “誤會,應該是誤會。”範仕林趕緊勸解說道,“極司菲爾路那位李副主任是老弟你學長,你們關係那麽親近,他豈會對你動手,這一定是誤會。”


    “感情不是衝著你範老哥開槍的?”程千帆瞪了範仕林一眼,“你哪頭的?”


    “那還用說!”範仕林拍著胸脯,說道,“自然是老弟你這邊的。”


    說著,他他壓低聲音,“老弟,這件事可大可小,要小心極司菲爾路那邊……”


    “該擔心的是他李萃群。”程千帆冷哼一聲說道,他麵色陰沉不定。


    “那是,這件事他們必須給程老弟一個說法。”範仕林說道。


    程千帆這才點點頭,然後鼻腔長長出了一口怒氣,“冊那娘,晦氣,兄弟我先走一步。”


    “別啊。”範仕林拉住了程千帆,指了指地上的屍體,說道,“老弟你這拍拍屁股就走了,老哥我這可沒法交代……”


    “就說薑騾子匪幫衝擊街麵,試圖劫掠市民……”程千帆說道。


    說完,程千帆徑直離開了。


    “嘿!”範仕林氣壞了,他指著程千帆離開的背影,氣的跺了跺腳。


    ‘薑騾子匪幫’這個借口不是不能用,隻是,巡捕房動不動就以薑騾子匪幫為借口來攬事,這已經是巡捕房內部半公開的秘密了,此種行為難免有些風聲傳出去,實在是有些不好看。


    最重要的是,薑騾子每天不是在貝當區犯案,就是在霞飛區作惡,不日又會跑到中央區作死,這薑騾子實在是忙的腳底板跑出風火輪,這實在是不像話啊。


    “範總,怎麽辦?”一個巡官問道。


    “薑騾子匪幫衝擊街麵,試圖劫掠市民,幸為我貝當巡捕房擊潰逃竄,保得一方安寧。”範仕林說道。


    “這……”巡官沉吟說道,“上個月薑騾子剛來貝當區……”


    “這什麽這?”範仕林冷哼一聲,“他薑騾子就喜歡上咱們貝當區了,不行嗎?”


    行,當然行,就沒有他薑騾子不行的,沒有他薑騾子不敢的。


    巡官摸了摸鼻子,趕緊退下。


    範仕林眯了眯眼睛,他一扭頭就眼瞅得那程千帆在遠端與他麾下二巡的幾個巡捕說了幾句話後才帶人離開。


    那帶隊的巡官曹力盡管在竭力掩飾,但是,那眉眼間的喜色是遮掩不住的。


    範仕林使了個眼色,自有手下去打探情況去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有巡捕帶了一個人過來,“範總,這人要見你。”


    “滾蛋,不見。”範仕林不耐煩擺擺手。


    “範總,黃老板派我來見你的。”來人喊道。


    “過來吧。”範仕林看了來人一眼,點了點頭說道。


    大約一刻鍾後,一輛卡車開來,將現場的六具屍體拉走了。


    ……


    “課長心情怎麽樣?”程千帆遞了一支煙卷給小池,壓低聲音問道。


    小池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意思是課長心情如何,你心裏沒數嗎?


    程千帆苦笑一聲,“小池君,平日裏我對你如何?”


    不待小池說話,他急切說道,“待會小池君可要來救我一救。”


    “課長不是隻生你一個人的氣。”小池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道。


    程千帆的目光與小池目光有一個接觸,然後他麵色露出一抹喜意,旋即一閃而過,“多謝。”


    他與小池錯身而過的時候,兩張‘玖玖商貿’的代金券靜悄悄落入小池的手中。


    ……


    行走在通往特高課課長辦公室的走廊裏,程千帆的腦筋在極其快速的運轉。


    小池說三本次郎不隻是生他一個人的氣。


    這句話的蘊含意思就是三本次郎至少還在生另外一個人的氣。


    這個人是誰?


    程千帆心中幾乎是即刻便有了答案。


    那個他一直在猜測,並且篤定其人存在,暨製定亦或是具體執行所謂圍繞著‘任安寧’的此些謀劃的那個人。


    此前,程千帆經過縝密細致的分析,針對日本人圍繞任安寧的這個重慶計劃有一個初步的猜測和評價:


    盡管他並不清楚這個計劃的具體內容和安排,但是,直覺告訴他,這個計劃可以用複雜來形容。


    製定這個計劃的人,沉迷於用計。


    客觀的說,今日在慈雲齋醫館外發生的混亂槍戰,便是程千帆也未曾預料到。


    他的計劃中是通過‘算盤’同誌引七十六號入彀,他這邊也好渾水摸魚。


    他這個借力打力的計劃,已經略有些複雜了,沒想到軍統上海區方麵竟然也介入了。


    再加上他高度懷疑是己方同誌的那個人,竟然引來了貝當區巡捕房的巡捕。


    整個事件的發生、發展已經出乎程千帆的預料了。


    他有理由相信,那個幕後策劃這一切的特務,其本身也一定是腦子如同一團漿糊。


    愈是那種精心構思的複雜計謀,麵對這等混亂的局麵愈是會束手無措,會亂陣腳。


    如此,那個被三本次郎所惱怒之人,應該就是這個‘任安寧計劃’的製定者亦或是指揮官。


    這個人會是誰呢?


    程千帆的心中湧起大大的問號。


    然後,就在他來到課長辦公室門口,準備敲門的時候,門開了。


    裏麵走出來一個年輕的,身穿長袍馬褂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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