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的定義很模糊,有千百種不同的形式。在這千百種形式中,有一種形式是“幫會”,也就是現在常說的黑社會。望月山莊就是大周國最大也最富盛名的“幫會”,山莊製假幣、販私鹽,庇護窮途末路的亡命徒,幫人擺事也從中收錢。


    一個竹竿般精瘦的男人蹣跚著來到了望月山莊,看護山莊的人似乎認識他,忙攙扶著他進入山莊,將他帶入內堂與望月山莊的莊主汪廷見麵。


    “白先生受傷了?”汪廷眯著眼睛,似笑非笑的問道,“以白先生的輕功,遇到打不過的對手自然可以輕易避開,為什麽會受傷呢?”


    這位瘦如竹竿的白先生,名字叫做白雲清,是妙手奇盜竄天猴侯天川的關門弟子,一身輕功當世數一數二。


    “這事說來話長,汪老大你聽我慢慢給你講。”白雲清咳嗽兩聲,“前一陣子,我遇著陶棟和張曦了。他倆是我命中克星,我剛想躲開,偏巧他倆已經看見我了,我隻好恭恭敬敬上前搭話。”


    為什麽白雲清說陶棟和張曦是他的命中克星呢?原來有一次,白雲清到一處人家偷東西,結果發現屋子的一個隔間裏竟然有具屍體,碰巧他還認識這具屍體就是前一陣子失蹤的鐵鞭王七,屍體尚未腐爛,麵目尚能看清,屍體服飾和身旁的鐵鞭,更說明這人就是王七。王七武功不弱至少比白雲清強竟然死在了這裏,白雲清意識到處境危險,剛要離開屋子迴來人了,是一男一女,他就嚇的不敢出聲,好在這對男女也不進這個隔間。就這樣,白雲清在隔間裏經曆了地獄式的三天,屍體在身邊慢慢腐爛,隔間裏臭氣熏天,白雲清在隔間裏便溺倒也不怕那對男女聞到,他是又餓又渴又怕。趁二人外出時,他想逃走卻發現隔間的門被鎖上了,他感到無比的絕望。三天後,突然從隔間上方的小窗口伸進來一隻手,手上拿個裝飯的勺子,隻聽外邊一個陰測測的女聲說道:“吃點吧,都餓了好幾天了。”白雲清頓時毛骨悚然昏死過去。


    等他醒來時,就見到了陶棟和張曦在他麵前。陶棟要出手殺他,張曦讓他死前報下名號不做無名之鬼,他便說自己是竄天猴的弟子白雲清。二人沒有殺他,試過他的本事,證明他確實是輕功高手後,就跟他說林公子正在用人之際,問他是否願意為林公子效力,如果不答應就讓他想想王七的下場。白雲清嚇的寒毛直豎,哪敢不答應,因為有這段可怕的經曆,白雲清在陶棟和張曦的麵前,從來大氣都不敢喘。


    言歸正傳。白雲清繼續給汪廷講他受傷的來由,他那天和陶棟張曦搭話,發現二人愁眉不展,便假裝關心的問了一下。陶棟與張曦便將從劫持天穀子一直到天穀子自殺的事原原本本的給白雲清講了一遍,白雲清聽的心中一動,把青樓中那個奇異少年的相貌詳細問了一下,然後說了些安慰人的話,將他倆打發走了。


    “白先生,這事和你受傷有什麽關係?”望月山莊事務繁忙,汪廷聽的有些不耐煩了。


    “汪莊主,此事重大,白某人不敢跟您打哈哈。”白雲清看著汪廷狹長的雙眼,心知這人可是比陶棟張曦厲害千百倍的角色,身後起了細細密密的汗,連忙解釋道,“陶棟與張曦描述的那個少年的相貌和我師弟劍無名是一模一樣,我懷疑他是劍無名的兒子。”


    “姓劍?九指劍派?”本來聽的不耐煩的汪廷生起了興趣出來。


    “對,九指劍派。近來江湖中傳聞天下第一劍客梅易若已經去世,想來一定在霧幽穀遺留下畢生所學或者百年積累下來的寶藏。而知道霧幽穀所在並能進入的隻有劍家的人,所以……”


    “所以,你就去找那小子的屍身,想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偷竊和盜墓確實是白先生最為擅長的。”汪廷歪著頭說道。


    “不錯。我喬裝打扮去了那個叫翠珠院的青樓,打聽後大家竟都說那天死的人中沒有我描述的那個少年。我不信,偷偷在晚上把冠楠縣的新墳都刨了一遍,確實沒看見有和劍無名相似的少年。”白雲清講的口渴,喝了口茶。


    “難不成這少年竟然沒死?這就奇怪了,陶張二人的武功我很清楚,對於內功比他倆弱的人,他倆的武功就霸道無比,隻有死路一條沒有受傷生還的可能,而對於內功與他二人相當或者高過他二人內功的人,他倆必定會受到自己內功反噬身受重傷。陶棟張曦沒受重傷,那姓劍的小子又沒死,這簡直匪夷所思。”汪廷手摸著下巴,沉思著。


    “這小子確實沒死!我這傷就是他打的。”白雲清捂著胸口,又咳嗽了兩聲,提醒汪廷自己有傷在身。


    “白先生,你先服下這兩粒藥,待你講完留在望月山莊好好醫治。”汪廷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倒出兩粒藥遞給白雲清。


    白雲清道了聲謝接過藥服了下去,然後接著講道:“我在冠楠縣附近打聽,真捋出了那小子的行蹤,在十天前離此地不遠的一個客棧裏我找到了他。我料想那小子中了陶張二人兩掌,就算不死也必定身受重傷,於是現身擒他,誰知他哪有半點重傷跡象,反把我給打傷了。”


    “竟有此事!姓劍的小子身上的武功來自梅老頭,看來梅老頭的武功果然玄妙,難怪我爺爺當年也不是梅老頭的敵手,隻能屈居天下第二了!”汪廷拍著大腿說道。


    “這小子雖然沒受重傷,但我看他好像是被打傻了。”


    “此話怎講?”


    “我跟那小子講我刨遍了冠楠縣新墳,沒想到他竟還活在這個世上。他卻問我在刨墳時是否看到有一座墳冒出異香,或者發現金色的骨骸。這小子說話驢唇不對馬口,怕是被打傻了。”


    “哈哈,這小子倒是有趣。白先生,你將客棧地點和那小子的樣貌告訴我可好?”


    白雲清看見汪廷眼中寒光一閃即逝,心裏咯噔一下,當即說道:“汪莊主,咱們都是林公子的人,我也算是您的屬下。我來此正是因為自知不是那小子的對手,找您來出馬的。我小偷小摸一輩子了,對什麽蓋世武功是毫無興趣的,我本來也是打算到手寶物後拿出去賣錢的。我將這消息提供給您,希望汪莊主事成後能分白某一杯羹。”


    “這是當然的,”汪廷麵色一緩,“黑道最講規矩和信義,功必賞,過必罰。你告訴我這個消息有功,我事成之後按所得換算成錢財賞你一半的錢。”


    白雲清大喜,於是把客棧地點和劍離念的相貌詳細說了,想來劍離念應該不在客棧了,但以汪廷的本事肯定能在附近找到他。汪廷安排白雲清在望月山莊住下療傷,他則去尋找劍離念。


    劍離念在一個農戶家暫居著,這家農戶隻有老兩口兩個人,他倆膝下隻有一個女兒已經嫁人了。劍離念從小金元遺留給他的財物中拿出一兩銀子給老兩口,說要暫住一段時間。一兩銀子對於農戶猶如天文數字一般,老兩口歡天喜地的將劍離念迎入家中,一日三餐把他當財神一樣供著。劍離念每天除了吃飯睡覺練武打坐外,就和老兩口聊天,八九天下來,老兩口拿他當異姓兒子一般看待。劍離念現在也十分重視打坐,雖然打坐提高的精氣神目前還無法直接應用到比武上麵,但是他發現打坐的療傷效果非常明顯,他通過打坐將那對夫婦造成的掌傷消弭於無形,而且打坐讓自己的精力異常充沛。


    這天午間,劍離念正與老兩口吃午飯時,農家院的鐵門被推開了。


    這位不速之客,頭上戴著束發嵌寶墨玉冠,齊眉勒著二龍搶珠烏金抹額,穿一件百蝶穿花大黑箭袖,外罩金黃起花排穗褂,膚色如死屍般灰白,兩眼狹長,嘴角微翹露出兩大顆潔白門牙。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汪廷。


    “我姓汪,你是不是姓劍?”汪廷已打開房門站在三人麵前。


    “我是姓劍,我叫劍離念。”劍離念放下手中的碗說道。


    “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汪廷說完轉身出了門。


    此時正是盛夏,聽了汪廷這句話後,三人身上都打了一個冷戰,劍離念仿佛聽到了不可抗拒的命令,不由自主的跟著走出了房門。


    汪廷隨手抓住了劍離念手腕處的脈門,劍離念覺得抓住自己的不似人手,好似帶刺的鐵箍,勁力透骨震懾心魄,有生以來最大的恐怖籠罩在了頭上。


    “跟我走,別讓那老兩口為你送命。”依然是不可抗拒的命令。


    “好,別為難他們。”劍離念迴答的很痛快也很無奈。


    劍離念隨著汪廷出了農戶家,老兩口追了出來,劍離念騙他們說是自己的叔叔來找他了,他要走了,老兩口信以為真,把劍離念的包裹給了他就迴去了。


    走到沒人的地方,汪廷才把抓住劍離念的手鬆開。劍離念看著自己已經沒有知覺青紫的手腕,心知此人武功實在遠高於己。


    “不礙事,過幾天就好了。”汪廷冷冰冰的說道,“劍離念,你帶我去霧幽穀,我不殺你。”


    “可以,我帶你去霧幽穀。”劍離念說的很平靜。


    “你……你說什麽?你肯帶我去霧幽穀?你小子可別想耍什麽花招!”汪廷本打算施些手段好好折磨一番劍離念使他就範的,沒想到劍離念這麽痛快就答應了,這讓他很意外,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霧幽穀不過是大周國中一個普通的地方,既然是地方自然人人都可以去,我為什麽不能帶你去?”劍離念說的很淡然。


    霧幽穀裏難道沒有奇珍異寶,沒有武林秘籍?不對,肯定是這小子故意說的平淡,讓我不想去霧幽穀。這種三歲小孩子的把戲也來糊弄我!


    “從這兒到霧幽穀需要多長時間?”汪廷問道。


    “咱們怎麽走?”


    “馬車。”


    “最晚一個月後到霧幽穀。”


    “好,一個月後如果還沒到霧幽穀,我卸了你一條胳膊。”


    “一言為定。”這四個字緩緩的從劍離念嘴中說出。


    也許,這小子真的被打傻了,汪廷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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