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劍怕人再來偷魚,也怕人來偷瓜果,就夜夜守在山上。

    他用樹木和茅草在山頂搭起一個小茅棚,這裏居高臨下,能夠鳥瞰自己的“勢力範圍”,每當夜幕降臨,他就在這兒豎起警惕的眼睛。他身邊放著一把砍樹的大砍刀,他想在緊要的時刻他會毫不猶豫地將刀劈下去。

    他發現自己的心變得兇狠了。

    夜夜無事,但他絕不放鬆警惕。

    由於熬夜,他白天有些疲倦,幹完活中午就不迴家,在茅棚裏補上一覺。他嫂子就把中飯送到山上讓他吃。嫂子見他雙眼深陷,眼眶裏布滿了血絲,有些可憐他,每天就想方設法給他煮好吃的菜,少不了每天還給他煮荷包蛋。他的衣服髒了,嫂子也給他洗得幹幹淨淨的。許多家務的操勞,也由她一人包了,好讓他一心一意經營他的事兒。這天他狼吞虎咽吃完了送來的飯菜,卻把荷包蛋給留下了,他說:“給民民吃吧,畢業生熬夜讀書,不能缺少營養,我挺得住的。”嫂子哪裏肯依,用筷子夾住蛋往他嘴裏塞……他感到心裏發熱,湧出一個怪怪的念頭,覺得嫂子有點象他媽,又像他早夭的姐,還有點像他想象中溫柔的妻……

    哦,曉霞,會這樣對他嗎?

    這一夜,月亮升起來了,很圓的。

    月亮照亮了小茅棚,也照亮了他。晚風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他。他覺得夜風和晚月是最無私的,也是最多情的。他對貧者和失意者以最溫情的安慰和最夢幻般的希望。富者擁有燈紅酒綠,貧者擁有清風明月,看來上帝還是公平的呢。

    水庫在山腳下,波光粼粼,銀星點點。周遭的夏蟲唱成一片,山坡上的野草,在晚風中翩躚著身子。

    夜是靜極了,但他的心哪能平靜呢。

    他覺得自己的希望之光不是愈來愈亮,而如一豆油燈在風中搖曳,仿佛隨時都可能熄滅。今年以來,市場特別疲軟,農副產品的價格一跌再跌。他最近看過一張報紙,上麵說,他這個省的物價已是連續二十個月的下跌,別的省也差不了多少……他出了一身冷汗,知道這是事實。豬肉以前六七元錢一斤,現在是四塊,而飼料的價格的跌幅不大,喂的100多頭豬,出欄時不但沒賺,反而倒貼三千多。草魚以前每斤六塊多,現在跌成三塊多,而且銷量不大。西瓜前年八毛,今年隻有三毛。橘子今年結的特別多,有人估計摘時頂多賣二毛五……

    這一切好像全是衝著他來的。

    時勢造英雄。

    時勢也毀滅英雄啊!

    市場經濟在創造富翁的同時,也創造貧者。

    大風來時,隻有根深的大樹才能挺住。自己的根尚未抓住土地,單薄弱小,在大風大雨中隻能灰飛煙滅。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淹沒無數弱者更不在話下。

    人真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嗎?

    假如夢想成灰,退路又在哪裏?

    再度背起行囊,離鄉背井,到異地他鄉去打工,永遠做一位寄人籬下的打工仔麽?他有點不甘心。

    或者留在村裏,爭取入黨,進入村委會,做一位村支書或村委主任,走村串戶催交錢糧和抓計劃生育?他有點不情願。

    或者真的去當一位“大哥”,遊戲人生,放蕩一世?痛快倒是痛快,卻好像有點對不起長眠在山林中的父母……

    都說世上的路有千條萬條,可屬於自己有幾條?也許一條也沒有。

    他覺得活得太累、太沉重、太窩囊。他以前認為自己活得不錯,在蘇曉霞的眼裏,她可能以為我是天馬行空的獨行俠,其實隻要雙腳陷入泥土,誰也無法放飛自己。陶淵明的田園詩寫得那麽飄逸恬淡,其實他的內心可能極端痛苦,不然怎麽那樣地喜歡飲酒呢?

    酒,……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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