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歎了一口氣。

    曉霞聽了,就問:“肖老師,有不如意的事麽?”肖姍說:“我在想,彭民的父母,因為一時的口角,一個喝了農藥,命喪九泉,一個活了下來,但下半輩子內心也許因此永難安寧。去了的留下了千古遺恨,活著的留下了永恆的創傷。人生麽,竟是這樣一種況味!”曉霞說:“天上的月亮總是圓圓缺缺,其實缺的時候多,圓的時候隻有每月的十五日夜呢。有人說,人生難得圓滿,你在這方麵圓了,那方麵就缺了;你現在圓了,過了一段時間又要缺的。人人都希望圓,其實人人都是缺的。”肖姍說:“不得了了,你小小年紀,對人生竟有這等感悟!……也是吧,就拿夫妻關係來說吧,就不可太圓滿了。我媽曾對我說,夫妻兩人若都有才又有貌,關係又如膠似漆什麽的,反倒難得白頭偕老。若常碰碰磕磕的,倒會長長久久的。我媽還能舉出一對對真名真姓的夫妻加以佐證呢。”曉霞說:“這不對吧?譬如彭民的父母,一碰不就碰出了個生離死別。”肖姍說:“沒聽彭民的叔叔說過麽,彭民的父母的關係還是相當不錯的,一時的爭吵,就忍受不了,就有了這場你死我活呢。”曉霞說:“肖老師,你丈夫是幹什麽的?我來了大半期了,怎麽沒見到他老人家呢?”肖姍歎息著說:“在外頭打工呀,幾年沒迴家了,也沒有給家裏來一封信,我還不知道他在外頭怎樣呢。”說完又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曉霞有些驚訝,說:“看來你們關係也很特殊了。”肖姍坦率地說:“我們之間倒不是碰碰磕磕,也不吵得雞犬不寧,四鄰不安,而是長期處在冷漠的狀態……原來他是供銷社的幹部,業務不強,改革開放了,下了崗,在外頭打工又不爭氣,犯了事,我好氣,不理睬他……後來釋放迴來,我冷淡依舊,之後他就去了很遠的地方,也沒了音信……現在到了這種年齡,我倒有些內疚……唉,往事如煙,還說它幹什麽呢。”曉霞歎著:“其實,他才是慘的。你在事業上有圓滿的一麵,而他全是殘缺的。”肖姍說:“我也想到過這一層,也許他曾深深地傷害過我,我也同樣以冷漠、鄙視深深地傷害了他。他的悲劇與我有關,我也常常為此痛心。”曉霞說:“人到中年以後,曆經滄桑,胸襟就闊了,氣量就大了……你倆也該重新開始。”肖姍說:“也是的,今夜不知怎的,我就想起流浪在外的他,他若迴來,我一定好好待他了。人生短短的幾十年,我們還擁有多少時光。寬容自己,更應寬容別人,也許生活就是另一個樣子呢。”這時肖姍突然想起校長交給她的任務,就說:“曉霞你就替我們考慮,你也該自己考慮一下了,也該想想自己成家的問題了呀!……大家都覺得你有點特殊,有人說你是下鄉來體驗生活,將來可能要寫大部頭;有的說你下鄉鍍金的,你一定有自己的政治抱負;還有許多種猜測呢。”曉霞說:“其實是別人太看重我了,我是個傻丫頭,什麽野心也沒有的,隻想平平淡淡的生活。或許我永遠不會迴城的,我樂意在鄉村裏度過我平凡的一生。楚狂說過,現代人,尤其是現代知識分子,要有平民意識,也許我就有那麽一點點呢。”肖姍說:“你願意在鄉村裏成家嗎?”曉霞紅著臉笑了,說:“願意呢,我爸媽都很開明,隨我自己的,但要看是否合適了。”肖姍此時就直奔主題:“你看楚老師合適嗎?”曉霞想了想,說:“楚老師嗎?楚老師不錯的,他是一個真正的詩人,也是一個有思想的人,性格很獨特的,他把許多事都看得很深,很透,所以就很難走近他……那一天爬山,我們誤入峽穀,他表現出得好出色,我們共過患難呢,我感到自己已接近了他……哪知道這全是一種錯覺,後幾天我與他談起那次曆險,他淡然得好象那事根本沒發生過……我們依然相距很遠很遠。”

    肖姍讚賞曉霞對楚狂的分析,說:“你這丫頭對楚狂簡直作了專題研究似的。”曉霞說:“肖大姐,我還知道林老師關於愛情的名言呢。他說:‘愛情即緣’。所謂緣,不是追著的,不是尋著的,甚至也不是碰上的。一條路上碰上那麽多人,哪有那麽多的愛?愛是撞的!撞,是天意,是偶然的,比遇上的還偶然得多。你從那頭來,我從這頭去,你的眼睛沒看我,我也沒看你,突然,‘砰’地一聲撞著了。生生的疼痛,同時冒火,冒煙,同時停止,同時殘缺,同時墜落或上升,同時融合或同時毀滅。”肖姍說:“你這是對林老師名言的詩化解釋,是浪漫主義的。其實愛情的通俗的定義是:愛情——性激素的副產品。……好了,我們別再探討了,我們爭取睡一會兒吧。你看,月亮快落山了。”

    曉霞一看,月亮真的掛在西山的山尖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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