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蘇成的父母相互廝打了一場,打得臉紅鼻子青的,開始你不理我我不理你,你怨我我也怨你,這種狀態維持了長達二十四個小時。蘇胡子後來就想:如果那個蘇曉霞不來,我們誰不知誰的底細呢,反正是那麽一迴事,要快活他們就快活去吧。把個蘿卜從地裏拔起,那個洞還在,又少不了什麽?這樣的事隻要不鬧出去,誰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那個多事的蘇曉霞,讓我親眼看見了那個該死的場麵,讓我背上戴綠帽子的臭名聲,而且這頂帽子永遠也甩不掉……不怪蘇曉霞怪誰呢?蘇成的媽想:如果蘇曉霞不來,那死鬼賭上癮了,發生了地震他也不會逃命,怎麽會下樓來?怎麽會來幹擾他們的快活?她怎麽會赤著身子打阻擊掩護鄧老大逃走呢,怎麽會給丈夫的“老三友”留下笑料?怪隻怪那個臭婊子蘇曉霞!他倆這樣一想開,就想開了。那天夜裏兩人睡在一張床上,蘇成的爸親親蘇成媽的臉,說:“堂客,還記我的恨麽?……我不該打你的,你要原諒我的手狠呀!高抬貴手讓我過一迴吧……”蘇成的媽說:“我怎麽怨你呢,我怨蘇曉霞!”蘇成的媽也親親蘇成爸的臉,說:“老公,我不該打你,一個耳光來一個耳光去,把你的臉都打腫了,讓你成了胖子,見不得街上的人,我心疼啊,都是自家人,你莫怨我呀!”蘇成的爸堅定地說:“我絕對不怨你,我隻怨蘇曉霞!”這樣的說來說去,陰雲濃霧一刹那就消散了,溫柔的太陽又重新照亮了這個家。

    蘇成爸照常在三樓與牌友玩牌。蘇成的媽還不好意思玩她前天的把戲,隻把自己關在房子裏看毛片,看著看著就有些煩,男人女人玩來玩去還是那些花招,大同小異,缺乏創意。她就取下光碟,換上另一個,開始吼卡拉ok,吼得一句聳到天上,一句又跌到地下,嘔啞嘲哳,自己聽了也難受。就關了機,站在陽台上往外看風景。放眼望去隻看見一片高高矮矮的屋頂,有的是平麵的,有的是斜麵的,大多是水泥,也有些是琉璃瓦弄的。山巒、河流、田野都被一堆堆水泥擋住了。於是就低下頭來,看見了一群雞在前麵的空地上啄食,一隻公雞走到一隻母雞的麵前,開始性騷擾。另一隻雄偉的公雞就吃了醋,昂首挺胸地走了過去,用嘴狠狠地啄了自己的情敵,情敵不是個孱頭,哪肯甘拜下風,把快樂拱手相送呢?於是在空坪上展開了一場空前絕後的大惡戰,啄得頭破血流,羽毛橫飛。那隻雄偉的成了獲勝者。另一隻也不肯為那隻母雞付出生命的慘重代價,帶著滿身的傷痕慢慢走遠。而那隻母雞竟沒有投出憐惜的一瞥。這隻雄偉的公雞帶著一身豪氣走到母雞的身旁,打開了張翅膀,“嗑嗑嗑”地叫著,並不斷地圍著母雞轉圈兒,顯然是一種挑逗和誘惑。母雞並不理睬,一點也不動心的啄自己的食,公雞也可能知道那句“行動高於一切”的名言,轉了一陣就用嘴啄母雞的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了母雞的背。母雞就呻吟似的輕叫幾聲,卻不掙紮,也不逃循,半推半就一陣子後,就配合了公雞的行動。

    蘇成的媽想:雞們倒是自由自在,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在眾目睽睽之下快樂地作愛,誰也不來幹預。那隻母雞應當是幸福的,被爭奪總是一件愉快的事。我是那隻小母雞嗎?那兩隻公雞又是誰呢?一隻是蘇成的爸,另一隻是鄧老大麽?像又不像。

    她自顧自的無聲地笑了許久。

    這時她抬頭看見蘇成帶著那條黑狗從外麵興衝衝地走來,在空坪上蘇成停住腳步,喊一聲“黑哥”,黑哥快節奏地搖著尾,耳朵豎直了,隨時等候著小主人發出指令。蘇成一聲令下:“跳!”黑哥箭步向前起跑,猛地一躍,騰空而起,竄起個把人高,然後輕輕地落在地麵。蘇成很滿意,又喊:“立正!”黑哥就用後腳支地,伸直身子,把前腳抬起,目光平視,並現出莊重的表情。蘇成又喊:“稍息!”黑哥就把一隻後腳向旁邊跨出一小步!“臥倒!”黑哥聞聲就臥地一倒,四腳朝天,兩眼望雲,顯出一幅悠然自得的樣子。

    蘇成的媽又無聲地笑了。

    “蘇成,上來!”蘇成和他的黑哥歡快地上了三樓,他媽說:“蘇成,你是一條黑狗就好了。”

    蘇成說:“是一條黑狗哪樣好?”

    他媽說:“黑狗那樣乖,不打牌,不看毛片,不打電子遊戲機,不給別人寫字條,不打架,別人叫它怎樣它就怎樣!”

    蘇成說:“可是我是一個人啊!”

    他媽說:“可你得向黑哥學習。想想吧,如果你乖若黑狗,老師喊一是一,喊二是二,老師還會來家訪麽?”

    蘇成說:“媽,我不做一隻黑狗。”

    他媽說:“媽希望你像黑狗一樣聽大人的話。”

    蘇成說:“那我聽你的話吧,但我不做黑狗。”

    他媽說:“好,你聽我的話,那明天你就不要再在家玩了,要去學校讀書!”

    蘇成說:“讀書一點勁也沒有。”

    他媽說:“你不是說像黑狗那樣聽我的話麽?”

    蘇成嘿嘿一笑:“我去,蘇曉霞也不會收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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