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不畫,你會打我嗎?


    那少年抬眸,很是好奇地問道。一時之間,眾人麵色一陣錯愕,那粗眉漢子更是一怔。


    他倒是真的打算脅迫荊長寧畫畫,可是麵對荊長寧這樣微帶好奇卻無比直接地言辭,他要如何作答?


    難道他要迴答,你不畫我就打你嗎?


    雖然他的確有過這樣的想法,因為他看不起這些沽名釣譽的文人墨客。可是要他當著眾人的麵說他要打人,他拉不下這個臉。


    眾人愣怔之後,不由有了看熱鬧的心思,本來其中有不少人就是存著看熱鬧的心思來的。


    有一人起哄道:“他不畫就打他!”


    那粗眉漢子臉色一窘,不由有一種被眾人看了熱鬧的感覺,一時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荊長寧倒是將目光望向那起哄的人,那人約莫二十來歲,一幅遊手好閑的模樣,荊長寧望著他說道:“我認得你,你叫崔章,是蔣司蔣大人的門客,蔣大人打仗蠻厲害的,所以他的門客都喜歡無緣無故打人嗎?”


    話音落下,那崔章麵容一陣發黑,他本來是來看熱鬧的,可是這樣被荊長寧的話語一撩撥,他若是再說什麽粗鄙的話,丟的便是蔣司蔣大人的臉,他不過是在蔣司手下混口飯吃,若是蔣司知曉他崔章給他丟了人,絕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可是聽得荊長寧言辭,他的心中又是不由泛出一種疑惑,他從未和眼前的少年郎見過麵,他是怎樣摸清自己的底細的?


    荊長寧依舊閑適地坐在長凳之上,慵懶地打量著麵前的一群人,然後她伸出白皙細長的手指,念念有詞說道:“點兵點將,大兵大將,小兵小將,點到那個我就選誰。”


    隨著清脆若珠玉輕彈卻很是俏皮的話語聲音,荊長寧的指尖一個個朝著人群點了過去,像是在玩一個很有意思的遊戲。那口訣本就是民間小孩玩鬧之時的遊戲。


    話音落下,她的指尖點在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身上,然後她皺著眉頭說道:“你是中士薛山城的小舅子楊登!”


    那漢子被指出了名,一臉失措。


    隨後又見那少年很是隨意地在口中念叨話語,指尖又是落在一個書生模樣的人身上:“你是下士周探的第五個弟弟周歲德!”


    那書生模樣的人也是一臉失措。


    眾人就這樣呆怔地望著眼前的少年郎像是玩遊戲一般點啊點,竟是很快便將前來百多號人點完了。


    眾人心中一陣吃驚,在短短時間內,這樣迅速而沒有一絲錯誤地指出百來號人的姓名甚至是背後的人,這是怎樣的記憶與辨識能力?


    還未從吃驚中迴過神來,眾人便見那少年郎吃吃一笑,忽然縱身一躍,從坐在長凳之上一個翻轉,整個人便大喇喇立在了長凳之前。


    荊長寧嘻嘻笑著,伸手朝著眾人勾了勾手指,模樣端地是一個放浪:“我就不畫,你們都要打我嗎?”


    眾人一時皆是不知如何應對,好好的,不就求個畫,怎麽搞的跟打群架似的,不對,這不是打群架,這是群毆?還是一個人挑一群?!


    額,好像差不多。


    可是那少年郎無比認真,認真而張狂地說道:“到底打不打?我困了,大白天不睡覺你們是有多閑?不打就趕緊走吧,不送,門在那邊!”


    百來號人當中不乏有人被荊長寧撩撥出了怒火,可是又有誰真的敢上前動手?荊長寧剛剛遊戲般的話語已是將眾人的底細赤裸裸地公布在眼前,他們代表的不僅僅是自己,更是自己背後那一群大人們,他們丟得起這個人嗎?他們敢丟這個人嗎?


    黎夏費盡力氣終於從眾人間擠到了荊長寧麵前,很是羞愧地說道:“郎君,對不起,我沒能攔住他們。”


    荊長寧伸手將黎夏一拉,便拉到了長凳邊上,說道:“你先坐。”


    黎夏一個失措,便見荊長寧依舊大喇喇立在長凳之上,一手指向眾人,說道:“到底打不打,你們怎麽婆婆媽媽像群娘們?”


    荊長寧一隻手指著眾人,另一隻手就搭在了黎夏的肩頭,黎夏隻覺那手有些柔軟,仿佛很輕很輕,手心落下之處卻讓他的心頭有些微微發熱。


    一瞬間他的心特別安定,郎君這是要打架嗎?


    誰要打郎君,他第一個不放過!


    黎夏目光如虎狼般朝著麵前百來十人望去!


    一時之間,場麵似乎是陷入了僵局,四周安靜了片刻,終於有一個人站了出來,那人便是之前被荊長寧指出的中士薛山城小舅子楊登,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


    他恭敬向前一步,行禮之後遞上一張拜帖,哂笑說道:“郎君說笑了,我們怎麽會想要和郎君打架呢?我家姐夫是真心誠意想向郎君求畫的,郎君莫要推辭,我家姐夫定是準備千金相送!”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又說道,“若是郎君嫌少,我家姐夫還可以再多許下些錢,兩千兩黃金?三千兩?”


    眾人之中,有人骨碌吞咽了聲口水,三千兩黃金,隻求一畫?


    想之前荊長寧給石業和孫慎的畫也不過隻收了千兩黃金,這樣三千兩黃金要讓人如何推辭?


    眾人之中不乏有看熱鬧的人,但也的確有人是想要拿銀錢砸出名聲來的,想來那薛山城便是如此。


    荊長寧驚歎說道:“三千兩啊!”


    楊登麵色一喜,不由揚頭有了一絲傲氣,心想果然還是個沽名釣譽之輩,不過是銀錢不夠多罷了,銀錢一多,哪有什麽畫不畫之說?


    荊長寧麵容吃驚,又道:“好多錢啊!”


    聽得荊長寧此言,眾人的目光已是有了一絲鄙薄,果然如市井傳言,這位郎君不過是個見錢眼開之人。


    卻見荊長寧落下身形,重新坐迴長凳之上,單手托腮,似乎是在細細思索。


    “可是我還是不想畫。”她說道,“我那麽清雅高潔的人,會是那種見錢眼開的粗鄙之人嗎?”


    眾人壓在喉嚨裏的諷刺言辭還未說出,便聽見那少年郎這般清淡說道。


    “我荊長寧一向慕那清高之流,書法墨畫皆是不可褻瀆之物,怎能粗鄙用銀錢衡量?”她一臉鄙薄地望向眾人,“你們怎麽能這樣褻瀆高雅的墨畫呢?”


    旋而,她又是正義凜然一拂袖,鄙薄之色又轉化成憤世嫉俗和痛心:“你們什麽都不用說了,我絕不會貪圖那銀錢便為你們作畫!”


    說罷,她轉身向著內堂而去。


    “黎夏,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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