孿河城外的北境營地。


    進入國王營帳,盧斯·波頓伯爵用他那雙淡白的眼睛凝視了會兒布林登,道:“他們告訴我,除了我自己的帳篷,我隻能來這裏。”


    比起白天,布林登公爵此刻的臉上似乎是明顯地增加了皺紋,他瞥了眼恐怖堡伯爵,深邃的目光轉向了燃燒的火盆。


    頓了頓,他緩緩開口:“是我的命令,很抱歉,等明天天亮,你就自由了。”


    盧斯伯爵上前一步,道:“孿河城裏發生了什麽?或者說是羅柏要幹什麽?為什麽我發現兵士們都穿著盔甲、拿著武器?”


    “告訴我,羅柏想做什麽?”盧斯伯爵又邁出了一步,卻被守護在一旁的護衛隊長攔住。


    布林登公爵打了個手勢,讓護衛隊長離開了帳篷。


    一陣凝重的寂靜後,布林登公爵聲音疲憊地道:“具體的時間我不清楚………老瓦德一直跟蘭尼斯特暗中來往。”


    “這不是南方領主最擅做的事………”


    說著,盧斯伯爵忽然怔了一下,他那張冰雕一樣的臉龐終於出現了情緒的波動:“羅柏進孿河城是為了殺佛雷?”


    一隻手握了握拳,布林登公爵糾正道:“波頓伯爵,羅柏國王是去處決王國的叛徒。”


    盧斯伯爵的眼睛微顫:“…………,你難道不清楚這麽做的後果嗎?這是新舊諸神見證的婚宴,羅柏的榮譽,史塔克的榮譽,甚至是北境領主們的榮譽,都將遭到所有人的唾棄。”


    布林登公爵的胸膛緩緩你起伏了下,道:“奔流城的婚禮上,艾德慕和簡妮王後中毒而亡,天上諸神也見證了。”


    盧斯伯爵緊緊盯了會兒布林登,他的聲音才響起:“您為什麽不阻止羅柏?不要再跟我提那些理由,我知道的,你們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佛雷侯爵的罪行。”


    看起來有些佝僂的布林登公爵從椅子上起身,他挺直了腰板,直視著盧斯伯爵:“羅柏不僅是史塔克,也是徒利,而我是他的叔外公,他聽我的,我已經做好了下七層地獄的準備。”


    盧斯伯爵搖了搖頭,道:“我不得不提醒您。徒利公爵,您想得太簡單了,讓我去阻止羅柏吧,希望還來得及………”


    “波頓伯爵,羅柏國王手上有老瓦德寫給蘭尼斯特的親筆信,他的確有意出賣我們換取自己的利益。”


    聽完布林登的話語,盧斯伯爵皺眉道:“那應該在眾目睽睽之下審判,而不是私下處置,您也該………”


    徒利家的護衛隊長這時突然大步進入了帳內,道:“大人,孿河城出現了兩道火光。”


    布林登公爵唿了口氣,道:“讓兵士們開始準備,我一會兒就過去。”


    護衛隊長立即轉身離去,他看向盧斯伯爵:“那邊已經得手了。”


    沉默了會兒,盧斯伯爵開口:“連你的眼睛也被仇恨之火蒙蔽了,徒利公爵,我想這裏已經不需要我了。”


    當布林登公爵披著徒利家的紅藍披風走出國王營帳時,他的一個護衛前來稟報:“大人,恐怖堡伯爵帶著自己的護衛離開營地了。”


    隻是點點頭,布林登公爵來到集合好的兵士們前,抽出佩劍,高吼:“以國王之名,剿滅佛雷叛軍。”


    …………


    轟轟轟,電閃雷鳴。


    羅柏隻穿著馬褲站在窗前,深邃的藍眼凝視著窗外,手上緊緊抓著沙金色的發帶。


    他的新娘、蘿絲琳則低低抽泣著,縮在床角瑟瑟發抖。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房門突然被打開,渾身是血跡的雷納德·維斯特林爵士走了過來。


    “國王陛下,黑魚大人已經進入了河西堡。”


    頓了頓,羅柏銳利的目光微動:“大瓊恩他們呢?”


    說完,他拿起了黑色的長袍。


    雷納德看了眼蘿絲琳,道:“他們都在大廳等候您。”


    羅柏邁開了腳步,他走到房門的時候,頓住腳步,瞥了眼床榻的方向,道:“雷納德,讓她待在這裏,不要讓別人打擾。”


    地位最高的十幾個北境領主聚集在充斥著血腥味的佛雷家大廳,見到羅柏的身影出現,他們齊齊望了過來。


    等打完了淳樸的北境領主們才反應過來………佛雷家不是要謀反嗎,但他們怎麽連武器都沒準備?


    於是………羅柏剛坐到主位,他們便紛紛問出了心下的“疑惑”。


    羅柏的手微微一抬,先讓他們安靜,隨後掃了眼眾人,道:“關於毒害艾德慕大人和簡妮王後的事情,我手上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是………”


    他朝黛西·莫爾蒙打了個手勢:“佛雷暗中勾結蘭尼斯特的證據確鑿。”


    黛西從懷裏掏出羊皮卷遞向了身旁的北境領主,他們一個個地傳閱。


    看完,大部分人沒有說話,隻有兩個人猶豫了下,站起了身。


    其中一人道:“羅柏國王,這封信………請恕我冒昧,您是從哪裏得到如此機密的信件?”


    另一個人道:“陛下,佛雷侯爵已死,我們用這個很難說服其他人,這會影響到北境的榮譽。”


    幾乎半躺在椅子上的大瓊恩猛地起身,怒道:“他嗎的!按你的說法,非要等敵人刀子先劈下來,我們才能保住榮譽嗎?誰敢質疑羅柏國王的公正,我就一拳砸碎他的腦袋!”


    大廳的另一頭出現了動靜,布林登公爵的身影出現,他來到旁邊站立,環顧了下在場之人,道:“這是我的主意。”


    羅柏微微一怔,道:“叔外公………”


    布林登公爵伸出大手抓住羅柏的肩膀打斷了言語,他再次掃了眼眾人,接著道:“諸位,暗藏禍心的佛雷截斷了北境與河間地,以如今的局勢,無法讓後我們用更多的時間來更好地解決王國的叛徒,這就是我的判斷。”


    眾北境領主們離開後,羅柏起身抓著布林登的臂膀,他的聲音有些急促:“叔外公,這本就是我的責任,您………您………”


    布林登的聲音溫和:“孩子,照顧好你是我的責任。”


    他目光和藹地打量了下羅柏:“你沒事就好。”


    見羅柏眼眶泛紅,布林登拍了拍他,又道:“國王可沒時間感慨小事情,孿河城已經落入伱的手中,你該好好考慮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走了。”


    羅柏重重地點了下頭。


    他唿了口氣,道:“叔外公,首先………我打算冊封派溫·佛雷為孿河城侯爵。”


    派溫·佛雷是瓦德侯爵和第六任妻子蓓珊妮·羅斯比婚姻中所生的第一個孩子,也是蘿絲琳的同母兄長,他曾作為羅柏親自挑選的護衛之一參與戰鬥。


    布林登公爵微微點頭:“他和奧利法(蘿絲琳的同母哥哥,羅柏忠心的前侍從,第261章)………他的確是個好人選,你得好好跟他談談,這也是國王必須要學會的。”


    停頓了下,他又道:“蘿絲琳………你打算如何處置?”


    羅柏拿起酒杯,一口喝光杯子裏剩下一半多的酒,頓了頓,道:“我的想法沒有變,蘿絲琳是無辜的,我會盡我所能補償她。”


    “她是個善良的孩子,但還是要好好安撫她才行。”


    布林登拿起酒杯,往空杯裏倒著酒,道:“羅柏,你和她多生幾個孩子,其中一個………你代我告訴她,我希望你們兩人的一個孩子,成為我的繼承人。”


    “叔外公,您很健壯,您完全可以………”


    布林登擺了擺手:“孩子,你的叔外公其實已經很老了,我現在唯一的想做的是………趁著我還能耍劍,相助你平息王國的戰亂。”


    他的麵容和藹:“我最近會抽空給我的小凱特寫封信。”


    叔外公與侄外孫兩人邊喝邊聊,直到深夜了才分開。


    寢室內。


    羅柏語氣嚴厲地道:“雷納德,你幹什麽?”


    他一進來,便發現蘿絲琳的手腳都上了鐐銬,而且還用粗粗的繩索把她綁了起來。


    雷納德爵士張了張口,解釋道:“您把她一人留在了寢室,我要保證您的安全,陛下。”


    羅柏朝雷納德伸出了一隻手:“把鐐銬的鑰匙給我。”


    拿到鑰匙,他緩了緩,道:“記住,她是我的王後。”


    門被關上,羅柏來到蘿絲琳的麵前蹲下,他剛要開口安慰,她哀求的聲音響起:“求求您,別殺我,請求您慈悲。”


    看著淚眼婆娑的蘿絲琳,羅柏抖動了下嘴唇,低聲道:“很抱歉,是我沒有安排好,讓您受驚了。”


    “我先幫您解開繩子。”


    稍稍等待了下,羅柏才伸出了手,他一邊解著繩子,一邊道:“戰爭………與婦孺無關,我保證您是安全的。”


    因為和叔外公一起喝了不少,羅柏的動作稍微遲鈍,用了好一個會兒才解開繩子,扔到了一邊。


    蘿絲琳隻穿著一件白色的睡裙,羅柏瞧見了留在她身上的清晰勒痕:“明天………我會讓雷納德為這件事向您致歉。”


    此時,蘿絲琳平複了些情緒,她搖了搖頭,細聲道:“沒關係………”


    “應該的,隻要您願意………”羅柏瞥了眼蘿絲琳,哢一聲,解開了她手腕上的沉重鐐銬。


    他動動身子,接著解開了她腳腕上的鐐銬。


    鐐銬都被他扔在了一邊,他看向如同受驚小鹿般的少女,語氣誠懇地道:“蘿絲琳小姐,隻要您願意,您永遠是我的妻子、我的王後,我會………永遠尊重你的,我保證。”


    蘿絲琳小心翼翼地用紅腫的眼睛看了下羅柏,隨後立即垂下了臉。


    羅柏想繼續安慰,他在軍營養成的習慣性是拍拍肩膀或臂膀,但他發現她太過瘦弱了,加上此刻的神情………仿佛一碰就碎。


    收迴了微微抬起的那隻手,他緩緩起身:“我叫人為您安排一個房間休息。”


    羅柏的腳步微頓,他長袍的下擺被蘿絲琳纖細的手指捏住,她像是在哀求:“今晚,今晚………我可以留在這裏嗎………別的人………我害怕………”


    羅柏心下不由苦澀,但他很快就壓了了這種情緒,道:“可以,您可以在床上休息,我會守護您的。”


    蘿絲琳踉蹌著艱難起身,用手背抹了抹臉頰,低聲道:“我在椅子上就可以休息………您是國王………謝謝您寬恕我的罪行………”


    “您沒有………”


    羅柏見蘿絲琳像個侍女一樣開始為他整理床榻,揉揉醉意席卷的頭,繼續道:“蘿絲琳小姐,這些可以叫侍女過來做。”


    聞言,蘿絲琳的身體一顫:“我隻是………隻是太害怕了………對不起………我請求您的原諒………”


    叔外公說得對,有些事情需要一些時間才可以,不能過於著急。


    羅柏搖了搖頭,來到床榻邊,爬上去,背靠在床頭,道:“很抱歉,您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保證,我沒有惡意,蘿絲琳小姐。”


    沉默了一會兒,蘿絲琳細聲道:“我為您脫靴子?”


    羅柏閉著眼睛,無聲地點了點頭。


    蘿絲琳好不容易脫下羅柏的靴子,不禁擦了擦額間的汗珠。


    她悄悄觀察了下皺著眉頭的羅柏,猶豫了下,紅唇輕啟:“您喝了不少,要不要為您來杯蜂蜜牛奶?喝了它您會好受點。”


    羅柏的眼睛微微睜開:“有勞您了,小姐。”


    蘿絲琳輕輕打開房門,便看到了守護在門外的雷納德爵士,見到他,她不禁顫抖了下。


    她不敢看他:“爵士,國王要一杯蜂蜜牛奶,他今天在婚宴上喝過的那種,要甜一些的。”


    過了十幾分鍾,房門被重新打開,蘿絲琳從雷納德手上接過杯子,頷首致謝。


    雷納德爵士沒有理會她,而是朝房內道:“國王陛下,我一直在門外。”


    聽到羅柏低聲的迴應,他垂眼看了下膽怯的蘿絲琳,把門關上。


    雷納德爵士似乎讓蘿絲琳很恐懼,她麵對著已關閉的房門站立了一小會兒,才唿口氣,轉身朝床榻方向邁開了步。


    “雷納德不會為難你的。”


    聽到羅柏的聲音,蘿絲琳像是受驚般差點丟掉手中的杯子:“抱………抱歉。”


    羅柏暗歎口氣,看著蘿絲琳恭敬地遞來的杯子,他伸手接過,本就有些口渴的他,直接抿了一大口,隨後皺了皺眉。


    蘿絲琳似乎是又受驚了:“是不是太甜了?我讓人換………”


    羅柏打斷道:“沒關係,味道很好,我隻是不習慣而已,謝謝您。”


    喝完蜂蜜牛奶,羅柏覺得醉意席卷的更厲害,眼皮越發沉重。


    “陛下………陛下………陛下………”


    陷入沉睡前,他依稀聽到了蘿絲琳的喚聲。


    轟轟轟,雷聲陣陣。


    午夜後,幾乎成了血人的蘿絲琳艱難地爬上窗戶,呆滯地望了會兒下方,便縱身一躍,墜入洶湧翻滾的綠叉河。


    轟轟轟,悶雷滾動。


    床榻上,羅柏的四肢分別被鐐銬和粗繩牢牢固定,以x形狀躺在令人心悸的血泊,麵部的肌肉扭曲,未瞑目的眼中殘留著痛苦、憤怒和不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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