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柏·史塔克的目光頓時變得銳利,他整了整身上鬆垮的長袍,沉聲道:“進來。”


    門被推開,雷納德·維斯特林爵士大步走了進來,他輕瞥了眼剛把毯子拉到大腿的妹妹,朝羅柏行禮道:“陛下。”


    羅柏微點下頜,喚道:“洛拉姆……把我的衣服拿來。”


    門外響起稚嫩的男童聲音:“遵命,陛下。”


    沒多久,洛拉姆·維斯特林抱著衣物小跑而來,他是簡妮的弟弟,今年九歲,不久前被任命為國王侍從。


    羅柏套上皮革外套,此時他的臉上已經看不到怒意,道:“說說看,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雷納德爵士。”


    見弟弟在國王的身後,踮著腳整理著後領,雷納德爵士走過去搭手。


    他開口道:“瑞卡德·卡史塔克帶著手下突然闖進了關押著俘虜的牢房,馬丁·蘭尼斯特當場被殺。收到消息後,安柏伯爵(大瓊恩)把他抓了起來。”


    羅柏沉著臉,道:“瑞卡德和大瓊恩有沒有起衝突?”


    羅柏坐了下來,道:“雷納德爵士,召集我的所有封臣,我要在主堡大廳審判……”


    布林登爵士冷冷地道:“我的侄子,羅柏是你的國王。不要忘記,你已經答應了羅柏國王,與佛雷家小姐的婚事。”


    雷納德爵士剛要開口,見穿好長裙的妹妹走了過來,他停下幫忙,重新站立在羅柏的麵前,恭聲迴道:“安柏伯爵趕來前,牢房的守衛死了兩個。之後,聽聞他們的手下……有幾個受了傷。”


    他的語氣像是在邀功:“叔叔,倘若我娶了瑟曦·蘭尼斯特,馬上就能迎來和平。沒有了戰爭,羅柏還用怕一個小小的佛雷家嗎?我還用娶老佛雷家的醜女人嗎?”


    “我去拿王冠。”簡妮伸手揉了揉倔強弟弟的頭發,便起身走向另一處。


    簡妮矮下身姿要幫忙,卻被幼弟拒絕,他低聲道:“我能做好。”


    布林登爵士盯了會兒抱怨的侄子,皺眉糾正道:“艾德慕,你記住,羅柏國王從不畏懼,他是為了我們的王國而不得不選擇安撫佛雷侯爵。”


    奔流城,公爵寢室的門外,布林登·徒利聲音裏帶著些許怒意:“艾德慕,這種事你應該先稟報羅柏國王。”


    他露出了得意的神色:“而且,我的這個主意能幫到羅柏,我很高興,真的。”


    艾德慕·徒利臉上閃過心虛的神色,他解釋道:“我的婚事先要得到父親的允許啊。”


    …………


    對於叔叔的指責,艾德慕神色如常,他早已想好了“完美”的法子。


    看著叔叔那張發黑的臉,他又小聲道:“我畢竟是羅柏的舅舅,我也不好跟自己的外甥討論我的婚事。”


    艾德慕也很快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保證道:“叔叔,我隻是口誤。您知道的,我一直為姐姐能生下羅柏而感到驕傲,我們是一家人。”


    停頓了下,他冷冷地道:“瑞卡德·卡史塔克。”


    他敢肯定,艾德慕先是對瑟曦的美貌動了心,其他……都是後麵才想到的。但是他也敢肯定,若是這件事不利於徒利家和史塔克家,艾德慕絕不會堅持自己的想法。


    “遵命,陛下。”雷納德爵士欠了欠身,便大步離開了房間。


    穿戴好外衣,洛拉姆小跑,抱來了黑色的長筒靴。


    洛拉姆抬起羅柏的一隻腿,吃力地穿著長靴,他的額頭上滿是汗珠。


    他自言自語般喃喃道:“佛雷一家子都長得像黃鼠狼。”


    布林登的兄長、霍斯特·徒利是一個閑不住的奔流城公爵,總在七國各處去遊曆,所以他代兄長進了很多父親的責任,因而很了解艾德慕。


    家族,責任,榮譽。徒利家族,家人才是第一位。


    但……布林登暗歎口氣,他不得不承認,這件事對於千瘡百孔的河間地有著誘人的吸引力。


    沒多久,布林登卻是從不自覺陷入的“美夢”中忽然驚醒。


    他凝視著侄子,道:“艾德慕,這是不是蘭尼斯特給你出的主意?”


    艾德慕點點頭,他沒想過隱瞞:“叔叔,的確是提利昂·蘭尼斯特提的建議。”


    他左看看右看看,靠近布林登爵士,壓低聲音道:“蘭尼斯特向我承諾,若是聯姻成功,羅柏仍然是北境之王。還有……”


    他再次看了眼左右,聲音壓得更低:“蘭尼斯特甚至承諾可以讓徒利帶上三叉戟河之王的王冠。”


    布林登爵士的瞳孔驟縮,艾德慕繼續道:“這是蘭尼斯特離間徒利家與史塔克家的陰謀,早就被我看穿了。”


    他撇撇嘴:“羅柏可是我的外甥,我怎麽可能背叛自己的家人,蘭尼斯特別想挑撥我們。”


    布林登爵士直接提醒:“艾德慕,蘭尼斯特不可信任,你不該相信他們的舌頭。”


    艾德慕的藍眼像湖水般清澈,他詫異地道:“陰謀是陰謀,但蘭尼斯特家怎麽可能拿瑟曦·蘭尼斯特的婚事撒謊,叔叔。而且,泰溫公爵的長子可是在我們的手中,蘭尼斯特家絕不敢違背承諾。”


    布林登爵士的眼睛深邃:“倘若……聯姻的條件是蘭尼斯特使者先帶走弑君者呢?你還能像現在這樣相信蘭尼斯特嗎?”


    艾德慕定定地看了會兒布林登爵士,道:“可以在諸神見證之下,先把約定的承諾簽訂下來啊。”


    布林登爵士歎了口氣,道:“我的孩子,倘若口中的那些東西有用,坦格利安也不會丟掉他們家的鐵王座,想想十六年前的那場大戰。”


    艾德慕聽不懂布林登爵士的暗示:“那場大戰不是因為錯誤的春天嗎?不是雷加王子先違背了榮譽,並侮辱了史塔克家和拜拉席恩家?還有伊裏斯二世(瘋王)殺了奈德的父親和兄長……徒利家和史塔克家是正義的。”


    布林登爵士盯了會兒抓不住重點的侄子,道:“艾德慕,我親愛的侄子,請伱迴憶一下,那個時候蘭尼斯特做過什麽,他們是怎麽做的。”


    停頓了下,他又道:“我沒忘記我們為了什麽而起兵征討坦格利安。”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怒意:“我們談的是蘭尼斯特。”


    艾德慕目光仍然帶著疑惑,布林登爵士深吸口氣,才緩緩地道:“泰溫公爵是以忠誠之名、以守護坦格利安的鐵王座之名進入了伊裏斯二世的君臨城,還要我詳細講述他進城之後都做了什麽事情嗎?”


    艾德慕以為叔叔在跟自己談鐵王座的合法問題……他像小時候那樣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明白了,感謝您。叔叔,我會警惕的,我不會輕易相信蘭尼斯特的承諾。”


    “不僅是蘭尼斯特。”


    布林登爵士伸手拍了拍侄子的臂膀,繼續道:“我真正想告訴你的是……這就是戰爭,戰亂的時候,為了擊敗對手,誰都有可能不擇手段。混亂的局勢,很多人會選擇……獲勝高於榮譽。”


    艾德慕鄭重地點了點頭。


    頓了頓,布林登爵士又道:“艾德慕,跟我一起去覲見國王,這種事情應該事先得到他的允許,你要請求國王的寬恕。”


    兩人邁開了腳步,艾德慕聳聳肩,道:“我會的,我之前是……我會請求寬恕的。”


    布林登爵士的麵容飽經風霜,歲月偷走了他的紅褐頭發,隻留滿頭灰白,一邊走著,他一邊不放心地囑咐:“艾德慕,我的孩子,羅柏雖是你的外甥,但你要記住,他首先是你的國王。”


    艾德慕做了保證:“知道了,我肯定會支持他的。”


    布林登爵士點點頭,再次開口:“國王與封君不一樣,羅柏年紀輕輕就戴上了沉重的王冠,這種時候……他對冒犯國王威嚴的事情很容易反感,身為他的舅舅,我希望你不僅是支持他,更要理解他的為難。”


    叔侄兩人剛走出大門,便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循聲望去,他們看見了策馬而來的雷納德爵士。


    來到近前,雷納德爵士跳下了馬匹,行禮道:“布林登大人,艾德慕大人,陛下要審判殺俘者、瑞卡德·卡史塔克,他下令所有人前往主堡大廳。”


    布林登爵士擰起了眉頭,頓了頓,他開口道:“爵士,有勞了,我們一會兒就過去。”


    艾德慕望著雷納德爵士離開的身影,他難得一臉沉重。


    布林登爵士疑惑道:“怎麽了,艾德慕?”


    艾德慕猶豫了下,看向布林登爵士:“叔叔,提前說好,我並不是在嫉妒維斯特林兄妹。”


    見布林登爵士點頭,他才開口道:“您看,簡妮·維斯特林是羅柏未來的王後,雷納德·維斯特林是羅柏的護衛隊長,洛拉姆·維斯特林是羅柏的近身侍從。”


    他攤攤手:“維斯特林,維斯特林,我感覺羅柏快被維斯特林家給包圍了。不知為什麽,一想到這個,我的心就有些不安。”


    他聳起肩:“我說不清楚這個感覺。”


    布林登爵士似是欣慰:“你能考慮到這些,我很高興,艾德慕。”


    他在馬匹前站定,伸手一邊摸著馬兒的脖子,道:“我們的年輕國王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成長,他隻能靠自己學會如何當好一個國王,而這斷期間……徒利家是國王最可靠的守護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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