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水晶、玻璃和黃金砌成的大殿穹頂下,統一身著銀色華麗長袍的數十名大主教圍坐著。


    經過整個上午漫長而激烈的不斷的不斷“討論”,得到了攝政太後和禦前會議支持的奧利多大主教終於贏得了大多數大主教的支持。


    至此,奧利多已然可以說是牢牢鎖定了勝局,下一步………所剩下的不過是那僅僅具有象征性意義的最終投票罷了


    奧利多之前還在麵紅耳赤地跟眾競爭者們唾沫橫飛,他此刻也終於恢複了往日慈祥溫和的神情,不時地和身旁的人低聲地交流上幾句。


    咚!


    木錘的敲擊聲響起,總主教選舉的主持者托伯特修士緩緩站起身,高聲道:“諸位,請在七神的注視下,為總主教的人選投出………”


    就在這時,密集而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一群人突然湧進了會場。走在最前麵的是被兩人肩抗著的一個身形瘦弱的老人,後麵的人則高高地舉著鋒利的斧頭。


    頓時,有個大主教憤怒地斥責:“你們竟敢打擾總主教的選舉?來人!”


    有個大主教驚恐地大喊:“神聖的聖堂內不該有武器出現!”


    穿著補丁袍子的老人來到了眾大主教的麵前:“………兄弟姐妹們稱唿我為大麻雀。”


    …………


    下午,貝勒大聖堂的燈火之廳。


    二十多個大主教褪去華麗的外衣,換上了粗糙的粗布袍子和簡陋的涼鞋,正跪在地上,就著水桶與肥皂擦洗著地板。


    不少人的手上因為長時間的摩擦而磨破了皮,鮮血直流,然而卻沒人停下手中的動作,旁邊………注視著他們的是額上紋著七芒星、手握斧頭的褐袍修士們。


    而被眾人推舉為新總主教的大麻雀也身處其中,同樣在刷著地板,大麻雀卻仿佛是在虔誠地祈禱。


    “總主教。”


    聽到喚聲,大麻雀手握板刷站了起來,他深陷的眼睛溫和地看向年輕的來人們:“虔誠的孩子們,勞動也是禱告的一種形式,尤其取悅於鐵匠。”


    一個大塊頭的修士開口道:“總主教大人,那些褻瀆了七神的罪人都已經關好了,虔誠的麻雀們正看著他們向七神懺悔罪行。”


    大麻雀隨即邁開了腳步:“他們並不是罪人,他們的靈魂隻是暫時走錯了路。七神仁慈,麻雀們有責任和義務讓他們迴歸正確的道路。”


    大麻雀帶著眾多麻雀們穿過了內門,一步步走向大殿,他們的腳步聲在光滑的大理石板上不斷地迴蕩著。


    聖堂大廳內,七彩虹光從大穹頂上的鑲鉛玻璃窗外斜射而進,無數灰塵在光束中舞蹈。


    十來個穿戴破舊的雇傭騎士跪在戰士的祭壇前,懇求神靈賜福於他們放在他腳邊的長劍。


    聖母的祭壇前,一名修士帶領上百個褐袍麻雀在作禱告,他們的聲音猶如遠海的波濤。


    提燈籠的老嫗雕塑前,額上紋著七芒星的藍賽爾·蘭尼斯特正跪在地上專心地禱告。


    大麻雀來到身旁時,藍賽爾的禱告似乎是剛好結束。


    見藍賽爾要起身行禮,大麻雀則和藹地壓了壓手,親切地道:“淚水化為信仰時是與七神最接近的時候,每個人都是你的兄弟姐妹,來,我們一起,藍賽爾修士。”


    …………


    太陽開始漸漸西斜,柔和的餘暉灑在黑水河碼頭。


    “今天的最後一百人!抓緊時間,天黑了掉進水裏可沒人管你!”


    “排好隊!”


    “記住,永遠銘記格林大人的恩情,是他無比的仁慈在拯救你們!”


    “一個一個上船,再敢亂動,我就剝奪你們進入克萊勃領地的機會!”


    一個頭發像枯草般的女人抱著懷中幾乎是皮包骨的兒子,她麻木又不安地一步步移動,她的視線不敢脫離已登上船的丈夫,站在甲板上的丈夫也是同樣如此,目光焦急地望著他們母子。


    “女人和孩童去那邊!”


    還來不及反應,女人就被一個身形比她丈夫還粗壯許多的女人猛地推了一把,她踉蹌幾步,重重跌倒在地。


    她不禁痛叫的同時,連忙緊張地看向自己的孩子,還好………她的身體很好地護住了兒子,沒有讓孩子受傷。


    她並不是自己爬起來的,很快………一隻比她丈夫的大腿還粗的胳膊粗暴地把她提了起來,像扔一件物品一樣“扔”迴了緩緩排隊而行的登船隊伍裏。


    周圍都是和她一樣帶著孩子的母親,枯草頭女人緊緊摟住了甚至沒有力氣哭鬧的兒子。


    “嘖,這些瘦弱的女人能為我們的領主做什麽,浪費糧食,還膽小如鼠。”


    “洗衣服,做飯?”


    “她們也就這點用處了,嘖,我們的領主還要幫他們養孩子。”


    “大一點的或許可以送去當鐵匠學徒?”


    “他們都沒有錘子沉。”


    “別想了,那是赫歇爾大人需要操心的事。”


    這些穿戴著精致鏈甲和皮甲的藍袍女人們對她們充滿了厭惡和嫌棄,但枯草頭女人卻是稍稍放鬆了心底最深的不安。、


    此前,枯草頭女人曾跟住在隔壁帳篷的老太婆聽說………她和他丈夫要前往的土地主人,每天晚上都要吃個小孩,所以人們稱他為血腥伯爵。


    昨晚,她丈夫突然興奮地告訴自己,他被選為那位吃小孩伯爵的礦工………貴族老爺為什麽會允許丈夫帶上她和孩子?她甚至整夜沒能合眼。


    丈夫的脾氣向來不好,她的憂慮隻能深深地埋在心底,她隻能無助地向諸神祈禱,她唯一的安慰是兒子很瘦很瘦………如果傳言是真的,或許會瞧不上。


    “快點!快點!”


    枯草頭女人戰戰兢兢地踩著有些搖晃的木板,艱難地登上了船。


    …………


    “黑貝絲號”的船頭甲板上,戴佛斯·席渥斯伯爵神情嚴肅且謹慎地觀察著那些陸續上船的人們,他們的身形如同幹枯的樹枝,纖細脆弱,神情仿佛像失去了靈魂般麻木呆滯。


    洋蔥騎士在曾經走私的生涯中也見過不少差不多的人群,他內心深知其中的原因,他們是太餓了………君臨的難民狀況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得多。或許,格林大人在這裏雇傭礦工之舉是出於一點私心,但戴佛斯伯爵不得不誠實地承認………這無疑是一項善舉,他拯救了無數已然失去希望的生命。


    他相信格林大人會受到天上諸神的祝福。


    “父親。”


    戴佛斯的長子及繼承人———戴爾·席渥斯爵士的聲音傳進了耳朵,他將自己的視線移了過去。


    他的兒子們很早就換上而來代表著克萊勃勇氣的藍袍,前天………他也換上了,繼續獨自穿著習慣久了的黑衣………令戴佛斯與其他克萊勃封臣們在一起時,感覺自己仍像個格格不入的外人。


    還有,這幾天往返於君臨和龍石島之間,總讓他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已丟下十幾年的老手藝。


    “戴爾,槳手們準備好了嗎?”


    “是的,他們已在待命。”說著,戴爾爵士看了眼碼頭的方向,接著道:“上船速度比上一次慢了不少,這是我沒想到的,很抱歉,父親。”


    “是因為碼頭比上一次變得擁擠了,君臨人喜歡追逐新鮮的事情。”


    拍拍長子的肩膀,戴佛斯開口道:“戴爾爵士,事情越到最後,就越不能有絲毫的鬆懈,陪我下去看看。”


    一邊走著,他又道:“我的兒子,饑餓許久的人們內心還潛藏著瘋狂,而瘋狂往往會摧毀一切。我希望你能永遠銘記,榮寵並不是等同於封君的無限寬容,所以………我會要求你必須謹慎地對待每一件事。”


    戴爾爵士鄭重地點點頭:“父親,請您放心,我絕不讓席渥斯家的榮譽蒙羞。”


    再次拍拍長子的臂膀,戴佛斯便沒再說話,他或許是真的老了,最近見到兒子們總想“嘮叨”一會兒,當他意識到之後………正在努力改正。


    …………


    碼頭外,大麻雀和藍賽爾修士等幾人也正在觀察著排隊登船的人們。


    大塊頭麻雀腳步匆匆地來到旁邊,道:“總主教大人,的確是把他們分開了,男人們一艘船,女人和孩子們是另一艘船,我還發現女人和孩子們的船是由女兵士守衛。”


    大麻雀的臉棱角分明,他目光和藹地望了會兒船隻停靠的方向,道:“這是仁慈的舉動,願七神保佑他們。”


    頓了頓,他轉頭看向身旁之人,聲音溫和地道:“藍賽爾修士,你與克萊勃公爵曾是好友,他會善待他們嗎?”


    藍賽爾額上的七芒星,還隱隱泛著鮮紅的顏色,他思索了片刻後,迴道:“他會的,格林有著騎士應有的憐憫之心。”


    大麻雀微微點頭:“看來世人對他的確有諸多誤會。”


    藍賽爾猶豫了下,接著道:“但他對待作惡之人手段會很殘酷。”


    大麻雀眼內仿佛閃爍著睿智的光芒:“天上七神指引地上凡人為善,但凡人的惡念往往相伴善心而生,今天的善人,明天或許就是惡人,隻有虔誠的禱告,才能堅定我們有可能走向黑暗的心。”


    “是,我們銘記您的教誨。”眾人齊聲迴應。


    頓了頓,大塊頭麻雀忽道:“總主教大人,受苦受難的兄弟姐妹們需要您的指引,而他們卻都在離開這裏………”


    大麻雀看了下遠處,邁開腳步,道:“我們邊走邊說………來君臨之前,我曾在三叉戟河的南部負責照料五六十個小村莊,那些村莊由於太小,都沒有自己的修士。我從一個村子走到另一個村子,主持婚禮,免除罪孽,還替孩子命名。如今,這些村莊統統不見了,昔日美麗的園裏雜草與荊棘叢生,白骨散亂地堆積在路邊………來到這裏的他們,大部分人都已沒有家了。”


    “麻雀有責任讓他們脫離悲哀與死亡,而不是熄滅他們心中的希望,隻要七國還存在苦難,麻雀們就有義務拯救那些人的肉體和靈魂。”


    …………


    戴佛斯帶著兒子做最後巡視的途中,正好碰上大麻雀一行,他出於對七神的崇敬,便對穿著褐色補丁袍的修士們撫了撫胸。


    當瞧見其中不少人額上紋著的七芒星,他是本能地警惕………他曾在狂熱的信徒那裏,已吸取了足夠的教訓。


    “仁慈的貴族,感謝伱對窮苦之人的貢獻,願諸神保佑你。”


    戴佛斯剛打算自然地轉個方向,聲音的主人是個赤腳的精神老人,出於禮貌,他頓住了腳步。


    陽光散發著橙紅色,他微微挑眉,道:“我隻是在按照我們公爵大人的吩咐行事,我並沒有拯救他們的能力。”


    大麻雀微微一笑:“你本就參與在善舉之中,這已是值得讚美的善舉。冒昧前來打擾,是為了想問………他們的旅途是否需要修士們撫慰這些流離失所的民眾?”


    戴佛斯瞥了眼精神老人旁邊感到熟悉的一張麵孔,道:“還請寬恕我晚來的自我介紹,我是席渥斯·戴佛斯,我隻負責把雇傭於克萊勃公爵的礦工和礦工的家人運走。”


    大麻雀像個普通的老人:“我隻是提議,你若是需要幫忙,可以隨時吩咐我們為他們而服務。”


    “我會代您向公爵大人轉達好意。”戴佛斯伯爵聳了聳肩,道:“我該如何稱唿您?”


    大麻雀溫和地笑了笑,道:“兄弟姐妹們稱唿我為大麻雀。”


    大麻雀?


    “請容許我告辭。”戴佛斯微微頷首,便抬腳離開。


    戴佛斯等人逐漸遠去,藍賽爾修士看了過來:“總主教大人,我們不需要派人過去看看嗎?”


    “在七神的光芒之下,黑暗是無法隱藏的。”


    …………


    …………


    臨近傍晚,格林在國王大道旁宿營,一百多個帳篷沿附近的小溪搭建起來。


    狄克·克萊勃滿臉笑容地進入了格林所在的帳篷,他左胸上是用克萊勃的金盞和慕頓的紅鮭魚組合的四分紋章。


    他是中午的時候匯合了格林的隊伍,他從女泉鎮帶來了五十多名個誓言騎士及上百的騎士侍從。


    聽到動靜,格林從鋪滿地圖的桌子上緩緩抬眼,揚起一抹微笑,道:“狄克,發生了什麽好事?”


    狄克的神情比起以往多了一絲身為女泉鎮總督的莊重,然而他的眼睛還是如同新手盜賊般習慣性地左右亂動。


    他坐到格林的對麵,隨後嘿嘿發笑:“我帶來的騎士們一直都不相信蟹爪半島人能一個打十個,剛才您的護衛———蒙頓爵士向他們的證明了這個事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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