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因為要照顧婆婆的關係,讓你的這一生畫技沒有辦法得到進步,你會後悔嗎?”

    夏天聽到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問。

    會後悔嗎?

    畫技沒有辦法進步。

    這一生也就這樣碌碌無為地過去了呢。

    那麽充滿著無限期待的理想,可能也因此而不得實現。

    你,

    會後悔嗎?

    “我不後悔!”

    長久的沉默後,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堅定地迴答。

    二丫頭是她最好的朋友、親人,無論為她做任何事,都不過份,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她也不在乎。

    她不能讓九泉之下的好朋友死不瞑目。

    “我答應過要照顧婆婆的,答應過的事怎麽能不算數?”

    理想很美,美得遙不可及。

    但是,在這個世界上,有一樣東西跟理想一樣重要,不可辜負。

    “我這個提議很不錯吧。”周季林傲然地說,以為夏天的沉默是因為心動了。“我認識一個朋友,他在畫畫方麵的成就很高,要不要我......”

    “算了吧。”

    他話沒有說完,就被夏天輕輕地打斷:“還是算了吧。”

    俊朗的臉皺起來,周季林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麽?你剛才不是說很喜歡畫畫,很想將畫畫作為終生職業嗎?難道這話是騙人的嗎?”

    麵對他接連的質問,夏天無奈地說:“成就高的畫家,如果請他指點的話,費用一定很高吧。我,出不起這個錢。”

    周季林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我發給你的工資也不算低吧,你工作這些年錢都到哪裏去了。”

    夏天隻是笑了笑,並不打算解釋。

    有些事情,注定隻能她一個人承擔。

    一個人的路,她已經走了許久許久,未來肯定也能這麽一直走下去,無需誰陪她一起承擔。

    “所以我說,我真是發自內心地討厭你們這種底層人士!”周季林居高臨下地說,“明天陪我去個地方吧。”

    “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黑色的轎車在公路上一路飛馳,在即將進入市區時停了下來。

    “咦,前麵是堵車嗎?”

    夏天打開車窗,探頭

    往外麵望了望。

    “應該是吧,不過也有很大的可能是車禍。”

    周季林遲疑地說,他也不是很肯定。

    臨車的男子從前麵走迴來,剛好聽到他們的話,忍不住把剛才自己打探到的情況說了出來:“不是堵車,也不是車禍。是公安在察人,追逃犯。”

    “追逃犯?”一聽見這個詞,周季林顯然很興奮。

    男子說:“是啊,聽說逃犯是個女人呢。現在公安專門檢察女人的身份證,瞧瞧,很快就到我們這裏了。”

    周季林和男子一問一答地說著話,沒留意到旁邊的夏天滿臉驚恐緊張。等到那男子迴到自己車上時,周季林才轉頭去看夏天,卻看到她滿額頭的冷汗。

    不過是頃刻間,驚恐的神色便布滿了她那張清秀的小臉,澄澈雙眸中的倉皇越加濃鬱。

    不由得問:“你怎麽了,怎麽突然那麽緊張?”

    “我、我沒有啊!”

    說是沒有,可是舌頭都快打結了。

    不理會她睜著眼睛說瞎話,周季林繼續問:“剛才那個大哥的話你也聽到了,帶了身份證了嗎?”

    “有......不,不,不,沒、沒有......”

    “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沒有。”

    說話的空檔,身穿製服的警察已經朝著周季林的車子走過來了,夏天看著那個警察越走越近,眉頭不由得越蹙越緊。

    周季林瞄了一眼瑟瑟發抖的夏天,雖然奇怪,但還是壓仰不住童心未泯,一張冷俊的臉上流露出頑皮的神色:“沒帶身份證很有可能被警察帶走的,不過你放心,就算你被帶走了,我也會迴家幫你拿身份證贖身的。嗬嗬,隻是在這之前,你最好能告訴我你的身份證放在哪裏。”

    隻顧著驚恐地看著那個警察移動的腳步,夏天根本沒有留意到周季林說了什麽,眼看著警察已經站在車前,正彎腰向車裏麵看。

    劇烈的心跳聲達到了致高點。

    眼前一黑。

    她自欺欺人地牢牢閉上雙眼,仿佛隻要她不看,那個警察就不存在一樣。

    與此這時,聽到那個警察開口說話:“季林,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你。”

    夏天睜開眼睛,看到她懼怕的警察在和周季林寒喧,那個警察還對她打了招唿:“嗨,小美女。”

    原來他是周季林

    的舊相識,沒有檢查夏天的身份證,寒喧了幾句之後就向下一輛車走去了。

    夏天摸著胸口,驚魂甫定,內心的劇烈跳動似乎是由於慣性,沒能及時平穩下來。

    “你怎麽那麽害怕見到警察?”看見舊相識走後,周季林忍不住問,猛然間想起在同學會那天,她被人懷疑是小偷,當時堅決不同意被人搜身的她,在別人提出報警之後態度立刻軟化。再結合這次的事,不能不令人產生好奇心。

    夏天眼神有些閃爍:“以前......和他們之間有過一些不愉快,所以我見到他們就習慣性的緊張。”

    “什麽樣的不愉快?”

    周季林繼續究根問底。

    “你就別問了。”夏天指著前麵的車隊說,“看,前麵的車已經開始動了。”

    分明是在轉移話題,周季林心裏冷哼一聲,轉頭一看,果然前麵的車子都已經上路了,連忙發動車子跟上,嘴裏說著:“幫我開一瓶水。”

    “好吧。”

    夏天拿了一瓶礦泉水,她的手抖得厲害,擰了好幾次都沒有能擰開瓶蓋。

    等了許久都沒能等到他的礦泉水,周季林無奈地歎了歎氣,放慢車速把車停在路邊。伸手奪過夏天手中的水瓶,擰開,仰頭喝水。

    看著他一氣嗬成的動作,夏天仿佛做了錯事般,慚愧地說了聲:“對不起。”

    喝完水後,周季林重新發動車子,嘲諷了她一句:“膽小鬼!”

    夏天更加慚愧:“對不起。”

    周季林怒了:“不要動不動就說對不起,除了對不起你還會不會說別的。”

    夏天委屈地垂眼想了想,才弱弱地說:“我們這是要去哪?”

    他還是那句老話:“到了你就知道了。”

    寬敞明亮的客廳,後現代主義的裝修風格,這就是周季林帶她來的地方。

    開了門之後,家政阿姨就主動消失不見了,闊大的客廳裏隻有周季林和夏天兩人。

    “這是什麽地方?”

    夏天打量著客廳裏的布置,不由自主地問道。

    周季林雙手插在褲袋中,顯然對這個地方極為熟悉。

    “我老師的家。”

    “老師?”夏天默默地念了一句,馬上會意,“是江瀝高江先生!”

    不過,他為什麽帶她來這裏?

    正

    疑惑著,忽然牆上的一幅巨大的畫映入她的眼簾,漆黑的瞳仁裏倒映出濃鬱鮮豔的色彩。

    和客廳的冷淡單調的裝修風格不同,這幅畫用烈火一樣的顏色勾勒出一名美麗少婦的半身像。

    畫像中,少婦雖然以側身的形象出現,不過風流綽約的女人味似要奪紙而出般。

    “這幅畫......”

    目不轉睛地盯著牆上的畫作,夏天心頭充滿了疑惑,這幅畫實在是太像出自那個人的手中了,無論是用色還是畫風,都太像太像。

    聯想到這裏是江先生的家,那個人好像也是姓江。

    會是巧合嗎?

    這時,客廳裏走進來一位年老的婦人吸引住了夏天的視線。婦人大概六十歲左右年紀,夾著銀絲的長發梳得一絲不苟,攏成一團在腦後綁成一個發髻,舉手投足之間頗為高雅。

    夏天不認識這老婦人,將目光投向周季林。

    周季林向那婦人打招唿:“師母。”

    原來這婦人是江瀝高的太太。

    江太太點了點頭,旋即將目光移到夏天身上,臉上微露詫異之色。

    周季林眼見夏天還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角。

    夏天不解地望過去,見到他對著自己擠眉弄眼。

    她默默地睜大了雙眼,不明白他這番舉動的用意。

    周季林無奈地搖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隻得咬著牙低聲提醒:“發什麽呆呢,打招唿啊!”

    “哦!”夏天幡然醒悟,忙對江太太鞠了一躬,“阿姨好!”

    “小姑娘,你也好。”

    江太太很和藹地迴應了夏天,接著用詢問地眼神看向周季林。

    周季林說:“她叫夏天,是......是我朋友。”

    最後的“朋友”二字,他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不過還是把夏天嚇了一跳,她睜大眼睛看向他;江太太的反應則淡然多了。

    “還來是夏姑娘。”

    江太太微微一笑,徑直走到沙發前,請兩人坐下來。

    “季林啊,你明明知道你老師到國外交流去了,怎麽還過來?不會是特地來看我這個老太婆的吧?”

    在這個時候,一般正常人都會說:“那當然了,我太想念師母才過來的。”或是說:“工作太忙,一直沒時間來見你,好不容易今天抽出點空閑

    ,我馬上就趕過來了。”這些禮貌得體的話來表示對師母的尊敬。

    沒想到夏天聽到周季林說的是:“我又不是瘋了,怎麽可能特地來看你?”

    聽得夏天滿臉尷尬,垂下了眼簾,不敢抬眼看那個江太太。

    來別人家作客,還這麽說話,真是不懂事!

    這個周季林,到底懂不懂禮貌為何物?

    這下子好了,就算老人家脾氣再怎麽好,也一定會被氣得不輕。

    出乎意料的是,江太太開懷地笑了笑:“哈哈,你這孩子,講話還是和以前一樣直接。”

    聽語氣,並無半點“氣得不行”的跡像,似乎已經習慣了周季林的直接。

    夏天放心地抬起頭,聽到周季林說:“師母,我實話跟你說吧,我今天來是有事想請你幫一下忙。”

    江太太和夏天一樣好奇,她訝異地看著周季林:“找我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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