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長安的大路上,一支長長的隊伍正急速行進著,沉重的腳步踐踏的深秋大路上黃土飛揚,遠遠看去,就好像拖著幾裏的土蛇。


    之所以叫隊伍而不叫軍隊,實在是這些人完全沒有了軍隊的樣子,隊形鬆懈無比,精良當的盔甲已經全沒了,有的士兵穿著布衣,有的幹脆光著膀子,旗幟也禿了,甚至就連刀槍等武器都被扔了,毫不懷疑,哪怕有幾百個強盜山賊,都能將他們給打劫了。


    這就是李治花費了數年心血,幾乎舉大唐之力打造出來的精銳軍隊,北衙禁軍!


    如果不是跟著隊伍有飯吃,能迴家,恐怕這支邋邋遢遢,已經不成隊列,將領威嚴掃地的隊伍早就散了。


    不過這支軍隊在大宦官李輔國手裏,又刷新了大唐帝國開國以來的行軍記錄,十七天從萬裏之遙的西州生生奔迴了關中,就差一天路程,就能迴長安了!


    這麽一支邋遢的隊伍中,卻還是有些精悍人手的,幾乎所有人的戰馬都跑死了,中軍中依舊有一隻重騎兵騎著精悍的戰馬彎著腰在傴僂前行著,那是北衙禁軍唯一的精銳,虎牙都。


    李輔國雖然經曆不了大陣仗,可好歹是個政客老油條,知道身邊必須有些可靠的人,五百人的虎牙都幾乎全都是收買的江洋大盜亡命徒或是死刑犯,算是這死太監的心腹,哪怕李治都指揮不動這些人。


    逃跑的路上,李輔國亦是寧願將上萬兵丁扔在了沙漠中,也要集中戰馬給虎牙都使用。


    隨著日落西山,大片空曠的關中沃野中,一座小縣城出現在了逃難的隊伍中,這是已經過了雍州,抵達了鹹陽屬下的禮泉,長安近在咫尺了,看著黃土夯築的低矮城牆,李輔國已經累的慘白的臉終於浮現出了點輕鬆。


    城門口,禮泉縣令崔思古早已經帶領縣衙一行早已經恭候在了大門口,盡管已經跑的快成叫花子樣了,什麽儀仗都丟了,可李輔國卻依舊表現得派頭十足,對於跪迎的崔思古連看都沒看一眼,徑直騎著馬進了縣城,。


    李輔國的狗腿子,也是大宦官之一的仉公公則是更傲慢的翹著蘭花指到了崔思古麵前,連馬都沒下,極其不耐煩的喝令道:“馬上準備三萬大軍的糧草!還有,將附近的武器甲庫,在明天天亮之前,公公要見到三千套盔甲,一萬把長矛!五千把刀!”


    “哎呦!”四十多歲長著一副豬頭腦型的崔縣令聽著話差不點兒沒哭出來,跪在地上磕頭連連的告饒著:“公公誒!禮泉是下縣,全縣不過一千戶,哪兒拿的出三萬大軍的補給啊!還有武庫也不歸小縣管啊!”


    “這雜家不管,見不到軍糧,大軍就洗了你這破城!”


    崔縣令目瞪口呆中,仉公公又是翹著蘭花指大搖大擺的從他麵前走了過去。


    “公公!”沒等他走遠,崔縣令忽然焦急的迴過身,磕著頭詢問道:“陛下還有在西州鏖戰的大軍,如今怎麽樣了?”


    盡管一路上這個問題仉公公已經不止聽了一遍了,可卻依舊觸碰到了他宦官敏感的神經,真仿佛輸急了眼的潑婦一樣,仉公公嗷的一聲就尖叫了出來:“大膽!軍國大事豈是你一個小小縣令可以妄加打聽的?左右武士何在?給雜家打!”


    十來個太監爪牙立馬兇狠的抽出鞭子,對著崔縣令還有縣丞,縣尉等禮泉縣官屬沒頭沒臉的抽了過去,眼看著崔思古跪在地上被抽的跟陀螺一般,仉公公這才得意的一翹蘭花指罵道:“多嘴的奴家子,哼!”


    今天禮泉縣算是倒了黴了,平時大唐的軍法除了守城時候,大軍一律城外過夜,可北衙禁軍的大爺們哪兒管這些啊!三萬多人一股腦全都擠進城不說,還把老百姓都從自己家裏趕了出來,搶占了民房去住,百姓家那點兒存糧,金銀細軟自然也進了他們的腰包。


    也幸虧一路跟著李公公跑馬拉鬆賽一般奪路而逃,實在是把這些大兵累的夠嗆,否則的話軍紀已經完全崩潰了的大軍什麽奸淫擄掠事兒做不出來?


    就算如此,還有點精力的虎牙都依舊搶了幾十個民女進軍營淫樂,幾個軍官還聯手把城裏的大戶崔家,杜家等大戶公子小姐給綁架了幾個,要勒索十萬貫,不給就撕票!


    氣的幾個大戶老爺扯著縣令崔思古就怒吼著,這哪兒是朝廷的軍隊!活生生就是一群土匪啊!


    不過崔縣令自己連縣衙都被占了,他憑啥主持公道去?也隻好哭喪著臉勸那些世家破財免災。


    縣衙外頭爭吵哄搶成了一團,不過在縣衙上房的李輔國可一丁點管束軍隊的心思都沒有,一進了屋子,他立馬掏出紙筆奮筆疾書起來,一連寫了五封信,這才鬆了一口氣,旋即敲了敲桌子。


    門吱呀一聲被推了開,幾個衣冠不整的虎牙都太監爪牙立馬進了來跪在地上,狂熱的叩首道:“公公您吩咐!”


    “馬上把這五封信交給太子六率觀軍容使秦觀,禁軍統領太監杜仲,長安令展子坤,玄武門守將坤正倫還有大明宮總管太監黃河道!一定要在今晚交給他們!還有絕對不能讓長安留守戴至德還有雍王李宏知道雜家已經逼近長安!聽清楚沒有!”


    “公公放心!”幾個虎牙都捧著裝信的竹筒,立馬跪地磕頭迴答著,他們可全仗著李輔國的威風才在長城裏欺男霸女。橫行霸道,連世家都敢惹,古代政治鬥爭可是殘酷無比,一旦李輔國倒了,他們也得跟著掉腦袋,所以不由得他們這些太監爪牙不用心。


    目送著五人飛快的消失在了已經暗下來的天色中,李輔國終於輕鬆的吐出一口氣,片刻之後,他那張沙皮狗一樣皮膚鬆懈的臉上卻是流露出了個隻有宦官才有,無比陰柔的狠笑。


    這一次李輔國可知道他捅的簍子大了去了,上一次臨陣脫逃,長孫無忌意外的活著迴來已經讓皇帝李治對自己起了很大的不滿,這一次又是帶著北衙禁軍臨陣脫逃,李輔國知道,如果李治活著迴來,他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也不愧是太監,夠狠!靠著接近李治,冒險政變而取得如今權位的李輔國又毫不猶豫的出賣了李治,帶著北衙禁軍一路狂退迴涼州,李輔國不但假傳聖旨把涼州各個關隘給封閉了,還一把火把囤積在哪兒大軍五十萬石的糧草一把火燒個精光。


    在沙漠中對戰上百萬遊牧民族的幾十萬大軍一旦斷糧,那種災難性後果可想而知,李輔國已經誠心要置高宗皇帝與滿朝文武於死地了!


    另一個方麵,李輔國也在想著自己將來的退路,感謝高宗皇帝李治,他太信任宦官了,連監國的雍王身邊太子六率都掌握在宦官手裏,長安令與玄武門守將還是他李輔國的心腹,這給了李輔國一個莫大的機會!


    想到美妙之處,李輔國甚至還笑出了聲來,對著西方重重的拱了拱拳。


    “承蒙陛下恩典,把老奴從卑賤提拔至今,就請陛下再提拔老奴一次,讓老奴當一迴趙高吧,哈哈哈哈!”


    陰冷的笑聲仿佛貓頭鷹一般的啼叫,給這個處於混亂中的小縣城又平添了幾分陰森。


    …………


    鹹陽距離長安已經不遠,在附近有著不少從隋朝就留下來的武庫,倉庫,按照朝廷法度,這裏的物資需要兵部與戶部共同下達命令,才能動用,可是如今朝廷都崩壞了,被扔在西州生死不知,逃迴來的北衙禁軍哪兒還管的了那麽多?直接將禮泉附近的武庫給洗劫了,百多個倉曹倉令還想反抗,也全都被兵痞子給殺了,殘存的三萬北衙禁軍裝備上一萬,好歹不是燒火棍大軍了。


    大約上午九點左右,昨夜派出去的五個信使也都迴了來,令李輔國不太滿意的是他們就見到了兩個人,太子六率的觀軍容使秦觀,還有玄武門守門將軍坤正倫,剩餘三人,大明宮總管黃河道昨夜與突然進宮的長安留守戴至德好像爭吵了起來。


    最近挨著吐蕃的鬆州似乎不太平,戴至德要征集一兩萬府兵去鬆州戍守,黃河道似乎有些不願意,兩人在東宮打得不亦樂乎,怕暴露目標,密探就沒有去,而因鬆州有警,導致長安戒嚴,禁軍統領太監杜仲還有長安令展子坤都在布置戒嚴任務,偌大的長安城聯絡到他二人也不容易,隻能讓秦觀代為轉達了。


    聽著信使的迴報,李輔國明顯皺起了眉頭,五個信使說的理所當然,這種情況下長安這等反應到也算得上正常,可是不知為何,這老奸巨猾的太監心頭,總有一種不對勁的感覺。


    足足思慮了好一會,李輔國這才凝重的詢問道:“你們抵達長安的時候,坤正倫與秦觀在一起了?他們兩個在幹嘛?”


    提到這個,為首的虎牙都校尉居然露出一股不忿的神色,甕聲甕氣的迴答道:“迴稟公公,他二人在吸芙蓉!”


    一提到這個,李輔國頓時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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