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照亮了半邊天,半個閩軍營地都是燒的劈劈啪啪作響,瞭望塔,柵欄,馬料,成堆的帳篷熊熊燃燒個著,失去了指揮的軍士如同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跑著,成群成群的被奔騰過來的羅馬騎兵砍倒。


    在中軍,閩軍勉強維持了一條脆弱的防線,萬多步兵在中軍拉成長線,羅馬的騎兵與步兵針插海麵那樣狠狠地捅進閩軍軍陣中,將這條脆弱的防線撕扯的千瘡百孔。


    閩軍不是沒有發射過那天用過的照明燈彈,然而潰散似乎已經成了定局,不論軍官如何的約束,潰散似乎依舊抑製不住,敗局已定了。


    不過不管被撕開多少次,兵士死傷的屍體都壘成了矮牆,可偏偏閩軍這條脆弱的防線依舊不倒翁一樣從新聚攏起來,也不知道那個軍有如此韌性,麵對敵軍與自己人雙重衝擊,就是咬著牙死戰不退。


    閩軍成堆的攻城器械這時候已經燒的差不多了,透過灰塵,這條激烈廝殺的戰線清晰的映入望遠鏡中,明明再加一把力就能徹底將閩軍擊潰,可偏偏最後一股勁兒就是用不上,眼看著羅馬軍一次次後勁不足,衝上去就被打迴來,君士坦丁四世的拳頭捏的咯咯作響,牙根都發癢。


    “陛下,上帝不可能再給第二次機會,下決定吧!”


    君士坦丁堡大主教鮑德溫再一次在耳旁勸說著,身邊的將軍們同樣跟著殷切的議論著,可君士坦丁依舊木頭一樣,呆立不動。


    這功夫羅馬軍隊已經投入了第二波力量,兩萬重步兵衝殺進了混亂的閩軍軍營,可此時還是僵持不下,君士坦丁堡總共守軍不過八萬,如今的君士坦丁四世可不比以往那麽闊綽,這些兵力就是他安身立命的老底子,此時的戰場也是擺在了他的老窩門口,他實在是不敢再像在西亞時候那樣一擲千軍,那樣參與天下分割的豪賭了。


    全身包裹在鋼鐵中的東羅馬聖騎兵依舊在城下焦躁的刨著土,召集來的各族雇傭兵還有希臘民兵,君士坦丁堡市民軍,亦是焦躁不安的交頭接耳著,外麵打的激烈,大半夜的叫他們出來,打不打,解散又不解散,就這麽傻站著,每個人心頭都是尤為的焦躁不安,軍心浮動不已。


    猶豫不決是兵家大忌,可是生死關頭君士坦丁四世還是始終猶豫不決,一麵還希望現有兵力攻破閩軍中軍,就這麽一分一秒,時間在黑夜中緩慢的前行著。


    大閩兵團此時打成一鍋粥,閩王在做什麽?


    李捷的中軍大營中,李捷正在一點一點的擦拭著幾個盜墓賊從羅馬古墓中倒騰出來的明器,銀製的波斯酒壺,精美的大戒指,來自西方日耳曼森林古怪的玉雕,骨器,還有兩把鏽了一小半的共和國時期羅馬戰劍。


    李捷倒是不缺這點錢,不過許多時候都是歪果仁倒騰中國的寶貝,如今將西方老祖宗的明器運迴國,這事兒想想就提氣。


    不過看似閑情逸趣,實際上李捷也不輕鬆,不然的話他不會心不在焉的抓起同一把酒壺擦了三遍,然後用髒兮兮的毛巾又抹了一把臉。


    “陛下!”


    這功夫,滿麵肉疼的宇文節忽然撩開帳篷進了來,李捷立馬丟下手中酒壺,急促的迎上去問道:“君士坦丁堡又增加兵力了?”


    “沒有!”


    宇文節的迴答立刻讓李捷跟掉毛雞一樣,悻悻然迴身又撿起了那個銀酒壺,繼續裝模作樣的擦拭著,眼看著閩王老大不高興,宇文節事兒卻還沒辦完,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說道。


    “陛下,黑齒常之將軍派人來稟告,他的右武衛要撐不住了!”


    黑齒常之是百濟貴族,在倭國時候歸降李捷,為了鍛煉他,李捷將南洋托付給他,這些年在南洋諸多島嶼還有南天竺之間打晃,黑齒常之已經破具有大將之威,他從不危言聳聽,既然他說撐不住了,那就真是撐不住了。


    這話讓李捷又愣了愣,一抻頭卻是向擺在桌子上的大銅壺看了過去,開口詢問道:“現在什麽時辰了?”


    桌上,睡的像個小貓咪一樣的安娜立刻被驚醒了,也顧不得擦擦口水,趕緊揉了揉迷糊的眼睛,這時候還沒有鍾表,還依靠滴水計時,看了一眼銅壺剩下的水麵,安娜趕忙迴答過來。


    “寅時六刻了!”


    寅時就是三點到五點,古代一個時辰有兩個小時,又分為八刻,水每漏光一個刻度,稱為一刻,現在差不多已經是淩晨四點半了,用不了多久,太陽就會升起。


    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折騰了一夜!


    終於,李捷的耐心耗盡了,又是兜了兩個圈子,終於狠狠一敲桌子:“擂鼓,發信號,收網!”


    如釋重負,沉默無聲的行了一禮,宇文節轉頭就出了去。


    咚!咚!咚!咚!


    哪怕在喊殺四起的戰場上,中軍的牛皮戰鼓依舊穿透力極強,十六麵軍鼓敲出了金石之聲,正在弱勢中浴血奮戰的右武衛將士頓時精神一陣,似乎重新有了力氣,在軍官的號子中,居然反衝鋒將殺上來的羅馬人壓退了十多米。


    沒等西蒙從這突然發力中醒過神來,整個閩軍陣地,他們所占據的土地竟然仿佛活了過來一般。


    突然間,燒毀的帳篷,草料堆底下,一個個黑洞洞的地道入口被推開,數不清的閩軍竟然仿佛螞蟻一般爬了出來,而且每人手中都是兩米多長的一種沒見過長刀,咋一出來,這些人就仿佛瘟神一般,大殺大砍。


    全力集中攻打閩軍中軍的羅馬人軍陣頓時被這突如其來的強力打擊打的步步後退,這種武器簡直太可怕了,沉重的一刀斬下,穿著多麽沉重的盔甲,多麽健壯的羅馬重步兵竟然仿佛稻草人一般的一刀兩斷,一群這樣的大刀兵衝上去,不到片刻,一個大隊的羅馬軍團就能被割韭菜一樣砍殺個精光。


    不是僅僅羅馬人會用地道偷襲,這招還是李績教給君士坦丁四世的!兵者詭道也!善之善戰者,就是要讓對手猜不透自己的意圖,直到圖窮匕見,誰能想到,閩軍竟然利用了羅馬人挖掘出來的坑道藏兵,到頭來打了羅馬人自己一個措手不及!


    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李捷預定下的戰略,他示意給宇文節那個成語,假途滅虢,提示的就是這種戰略意圖,預想取之,必先予之!


    春秋時期,晉獻公為了滅絕國中放對他的舊貴族並擴大國土,意圖征討舊貴族逃遁集中的虢國,可是虢國與晉國之間,還隔了個虞國,兩個國家的力量合起來也很可觀,晉獻公怕兩國共同抵抗晉國,故而在出兵之前,派荀息攜帶絕寶玉璧,駿馬等國之重禮獻給虞公,虞公貪婪,收下重禮,就將道路讓出來給晉軍通過。


    十月十七日,有了道路的晉軍開始圍攻虢都上陽,十二月初破城,十二月末又是一舉拿下沒有防備的虞國,兩月滅兩國。


    絕寶的玉璧還有駿馬是虞國主不可抵禦的誘惑,閩軍的攻城器械對於羅馬守軍來說,也是不可抵禦的誘惑,李捷故意將攻城器械擺在了城寨以外,就是誘惑羅馬守軍來偷襲,然後示敵以弱,吸引更多的羅馬人出來,野戰中消滅他們!


    奈何比定力,似乎君士坦丁四世高了點,天亮之前,李捷不得不發起了反攻,不然天一亮,羅馬軍定然會逃迴城去!


    閩軍突襲出來的伏兵並不多,也隻有幾千人,眼看著這種大刀兵不斷砍殺著自己麾下士卒如同殺瓜砍菜,暴怒的保加爾大首領西蒙忍不住兜住戰馬,憤怒的朝向一個將軍狀鐵塔般的閩軍殺了過去,手中彎刀被他揮舞的唿唿生風。


    運動的騎兵對於步兵來將是個天生的殺手,對著一衝信心滿滿,已經預料到不對的西蒙已經開始計劃斬殺敵將,驅散這些大刀兵之後,趕緊帶著羅馬軍團溜迴君士坦丁堡,可就在這一分神的功夫,西蒙忽然感覺到心頭一寒。


    哢嚓一聲,奔騰的保加爾駿馬連哀鳴都來不及發出,從馬脖子到肩胛,竟然被一刀斜斜的平齊砍下,如果不是自己躲避的快,提前一步從後頭跳下馬,哪怕鐙裏藏身都會被這兇殘的一刀砍成兩段。


    天下間竟然有如此兇狠的大刀!


    西蒙可不知道,大唐陌刀手,專門就是用來屠殺騎兵的重步兵,陌刀隊極盛時候,如牆而進,人馬俱碎!殺得漠北草原血流成河,被兇殘的突厥人都恐懼的稱為剃頭兵,在草原上可止小二夜啼!


    迴身隨手一刀,就把氣勢洶洶的來起砍下馬,待房遺愛想再來一擊斬下來將人頭時候,冷不防十多個保加爾貴族瘋了一般的縱馬狂奔過來。


    冷哼一聲掄起陌刀,房遺愛竟然一個人迎戰了過去,但見刀光迴旋,前麵兩三匹戰馬的四條腿連帶著騎士的兩條腿竟然齊刷刷的被一齊砍落,保加爾貴族無比淒慘的慘叫聲中,百多個陌刀兵兇殘獰笑著一哄而上,就見那些保加爾人中也算數一數二的高手轉眼間淹沒在了陌刀之中,僅僅有大股大股的濃血以及大塊的人體軀幹飛出來。


    已經沒有時間去想忠心耿耿跟著自己的酋長貴族下場了,從陌刀隊縫隙中擠了出去,西蒙無比狼狽的向君士坦丁堡瘋狂潰逃過去,在他背後,數萬已經憋了一夜的閩軍主力從寂靜的帳篷中衝出,山崩海嘯一樣殺進了羅馬軍團陣列中,前後夾擊,精悍的君士坦丁堡守軍也如同初生嬰兒般脆弱,幾萬人的軍陣第一時間崩潰了。


    無數羅馬守軍亦是哭號著向君士坦丁堡潰逃而去,而此時,君士坦丁四世才剛剛下定決心,西城門洞開,沉重的羅馬聖騎兵小跑著衝出了吊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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