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君士坦丁堡西城門外。


    一陣陣濃煙從曠野緩緩升起,希臘火肆虐後燒焦的焦黑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前些日子盛連山命人寫的大牌子多謝款待此時也就剩下燒黑的半塊在那兒,前些天還是嘲諷羅馬人的東西如今是的的確確的嘲笑著閩人。


    當年凱撒進攻高盧時候,五萬多羅馬軍團殺了一百多萬高盧人,販賣了一百多萬高盧奴隸,昨夜的戰事羅馬人竟然好像凱撒附體一般,去去一萬出頭的君士坦丁堡守軍把十多萬阿拉伯部落打的四分五裂落荒而逃,被羅馬人殺死,互相踩踏而死的小兩萬有餘,敗兵還衝散了高加索人的兵營。


    如果不是昨夜李業詡心夠狠,有闖他左右千牛衛的一律就地射殺,見到左右千牛衛巋然不到,羅馬人才沒敢追擊,不然的話昨夜就是整個閩軍全線潰散,到時候死的人比如今還要多個一兩翻倍。


    一萬人打的十多萬一貫以兇悍著稱的貝都因輕騎屍橫遍野,看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其實到也不是不可能,就如同當年的高盧部落那樣,如今的貝都因各族又從統一的伊斯~蘭~國教大帝國恢複了當年各個氏族分立的狀態,沒有如同穆聖,四大哈裏發還有穆阿維葉,侯賽因這樣強力領袖帶領他們為同一個目標而戰,氏族之間的隔閡與分離又是顯露了出來,成為主要矛盾,。


    再加上昨夜又事發突然,阿拉伯人又已經沒有了死戰的理由,見到剛剛還被自己打的滿頭包的羅斯人突然拿出希臘火噴射器亂噴,盡管十倍於對方,可阿拉伯人第一印象都是逃,打仗打的就是個氣勢,一逃就收不住腳,如此一來,別說十萬大軍,一百萬都是不堪一擊。


    好不容易熬到清晨,昨夜還匯聚在這裏浩浩蕩蕩的十餘萬大軍,如今卻潰散的隻有左右千牛衛以及幾千孤零零的西亞藩屬殘軍,那種末日之感讓人從心底發涼。


    一麵指揮軍士拋棄了原本占據的城郊,重新撤退迴海灘上挖掘工事,一麵拿著望遠鏡端詳著遠處海霧中的龐然巨怪君士坦丁堡,李業詡的手指骨都捏的發白了,誰曾想到,大好局麵,如此一朝淪喪?


    可就在李業詡本來就已經心頭發火的時候,平靜的軍營忽然又是響起一陣喧嘩,心跳猛地加快了些許,李業詡趕忙將望遠鏡甩了過去,卻正好看到一段城牆上,大隊大隊的羅馬守軍推搡著一群被捆綁的戰俘到了城牆邊上,一大群俘虜,有昨夜趁夜闖進城的阿拉伯人,也有右千牛衛的軍兵,尤其以他們最為淒慘,血染征衣,幾乎沒有能站的起來得了。


    “這就是與偉大的羅馬作對的下場!”


    一聲不標準的唐語在城頭忽然淒厲的想起,旋即羅馬守軍猛地將繩套子套在了那些俘虜的脖子上,也不管俘虜如何哭喊,直接揣著他們下了城牆,繩子咯咯作響中,上前戰俘魚一樣掛在城牆上費力的掙紮著。


    視線中正好看到李雄那張滿是血汙的臉,狼狽中卻滿是男兒的剛毅不屈,看著羅馬兵也是在他脖子上栓上吊繩,一刹那李業詡也是控製不住自己,額頭滿是青筋暴起,喘著粗氣上前兩步,可旋即,他又捏著望遠鏡強行壓抑著自己停住了腳步。


    堅硬的鋼鏡筒居然別捏的咯咯作響,啪的一聲,水晶鏡片上裂了一條龜殼一樣的裂縫。


    “這幫狗娘養的,老子要去殺了他們!”


    不知道什麽時候,盛連山也是到了前沿,見此情景,他幹脆拔出了雙刀,螳螂一樣就要越出戰壕,沒等他衝出兩步,李業詡的巴掌卻又狠狠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迴去!”


    “這這幫羅馬狗賊……”


    “老子說迴去!”


    一貫溫文爾雅的李業詡此時像個擇人而噬的野獸那樣,怒發衝冠,通紅的雙目中滿是血絲,盛連山也是被他吼得後背一寒,情不自禁的後退了一步,旋即又想到失了顏麵,冷哼了一聲這才悻悻然的退迴左千牛衛軍中陣地,遠遠的又傳來了一陣罵人聲。


    沒有再理會他,陰鬱的又是瞄了一眼還在城牆上劇烈掙紮的軍士們,李業詡終於是無力的揮了揮手:“婁中郎將,帶一隊弩手結束兄弟們的痛苦吧!”


    沉重的答應一聲,婁師德轉身也是一陣吆喝,片刻後,一大群弓弩手帶著滿腔仇恨爬出了戰壕。


    …………


    凱撒利亞,閩王行宮。


    天已經大亮,就算蒙在一層幔帳,光依舊透進了院子中,昨晚還代表著神秘與威嚴的大閩青銅燈樹東倒西歪的落在地上,上好的楚漆獨人桌也是七扭八歪,杯子盤子扔了滿地。


    原本的歡慶氣息蕩然無存,舞女與宮人們收起了彩衣樂器,戰戰兢兢的收拾著殘局,那些下層官吏,貴族大臣已經全都退了出去,僅僅剩下十多個閩王心腹的宰相們一籌莫展的盤坐在龍椅周圍。


    長孫織的賢惠這時候倒是顯露了出來,她沒有跟著瞎參合,而是去指揮宮人,調度後宮,盡量給自己丈夫一個穩定的後方,而李捷自己則是斜靠在龍椅上,昂這頭依在椅背,閉著眼,仿佛睡著了一般,可他的手指卻還不斷的磕打在扶手上。


    噠噠噠的聲音猶如催命的鬼號那樣,聽的附近宮人更是心驚肉跳。


    伴君如伴虎啊!雖然閩王一貫仁慈,對待宮人也是大度,可這會誰都能感覺出來李捷如同一個即將爆發的火山,誰也不敢觸了他的黴頭。


    誰也不曾想到,高高興興的加冕儀式如今會變成這樣。


    就在這緊張的足以令人發狂的寂靜中,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從後頭,傳來,李捷當即一躍而起,緊張的眺望過去,其餘大臣也是一起抻長了脖子,在李捷緊張的注視中,急急匆匆出來的太醫官盧慶連頭上的汗水都沒顧得上擦,趕忙攏袖拜下。


    “陛下,秦妃娘娘的傷勢已經控製住,天佑貴人,沒有傷到內髒,僅僅是失血過多,已經做了消毒處理縫合傷口,估計今日傍晚就能醒過來。”


    聽了這話不光李捷鬆了口氣,就連下麵的宰相,六部尚書和大將軍們也都是鬆了口氣。


    李捷是安娜的丈夫,於公於私他都關心安娜無可厚非,群臣們關心秦妃可就完全出於公心了。


    大閩對東羅馬帝國的皇權主張來源就來源於安娜的繼承權,如果她死了,雖然還有安琪兒郡主,可對羅馬人的影響力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安娜本人。


    不管怎麽說,人活著就是好事,去了一塊心病,李捷轉眼間又恢複成了閩王,叮囑了禦醫官幾句後,李捷急迫的迴到了龍椅上,張口就詢問起來。


    “昨夜損失究竟如何,羅馬人的金角灣如今是什麽情況,那些羅馬元老審問出什麽沒有?李業詡大軍如今怎麽樣了?”


    閩王恢複過來,眾臣也不敢怠慢,目前身份最高的鳳閣仆射王方翼率先越眾而出,垂手迴答道:“目前狀況還未知,不過李兵部與宇文相公已經去處理軍機,溝通李業詡大軍去了,狄仁傑狄相公也著手去審問那些羅馬貴族,來濟來相公則去城內安民,相信不久各方消息就會傳迴來!”


    “很好!”目光熊熊燃燒著怒火,李捷霍然站起,威嚴的命令著:“這裏讓王後收拾,卿等隨寡人移駕禦書房!”


    眼看著自己君王再一次滿是戰意大步流星的走出去,雖然昨夜算得上對大閩威嚴前所未有的羞辱踐踏,不過群臣心頭卻似乎依舊找到一份底氣那般,收攏了下衣袍,匆匆也是跟在了後頭追了上去。


    有陛下在,就有主心骨!


    隨著李捷與群臣步入禦書房,穿梭不息的文吏信使亦是如同蜂房的工蜂那樣忙碌起來,大閩那顆充滿戰意,蓬勃的心髒再一次有力的跳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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