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捷的臉色鐵青,臉上肌肉不斷的抽動著。


    大約上午十點,信使噶爾弓仁剛到房遺愛指揮部,沒等滿是焦慮的張口,


    緊跟著他屁股後美索不達米亞行軍總管,壯武將軍房仁裕滿頭大汗的闖了進來。


    “大總管,大事不好!阿拉伯蠻襲擊我部後軍補給隊,泰西封三十二個軍府全軍潰退,亞美尼亞仆從軍潰兩萬八千,補給一片狼藉!損失不詳!”


    咣啷一聲,房遺愛手裏的毛筆掉到了硯台裏,手哆嗦了片刻,房遺愛這才臉色蒼白勉強沉住氣,迴頭對著論弓仁拱了拱拳頭彎腰拜下。


    “房俊拜見天使,不止閩王有何旨意?”


    看著臉色蒼白的房遺愛,再看看已經渾身顫抖如篩糠的房仁裕,噶爾弓仁幹巴巴的搖了搖頭。


    “沒,沒事兒了!”


    …………


    也知道阿拉伯人跑了一夜,時間上似乎來不及,叫醒了休整的騎兵,李捷直接帶著大軍輦了上來,南路軍指揮部同樣重視,房遺愛同樣帶著麾下五將軍一百多都頭親自攔截敗軍,下午兩點左右,可算把跑的漫山遍野的各路敗兵給攔截了迴來。


    站在戰場上,諸將都幾乎能看到閩王腦袋像個大蠟燭那樣,火氣蹭蹭的從腦門上冒出來。


    其實騎兵也就是那麽迴事,除了萬馬奔騰的威勢,實際上衝擊力並沒有想象中那麽恐怖,久經訓練的步兵如果紮穩陣腳,拚著幾排的傷害,撞擊停頓住的騎兵就是活靶子。


    大閩的盔甲防禦能力與中世紀後期差不多,那個時代顯赫一時的騎士逐漸退出戰爭舞台,混戰的西方諸國逐漸將步兵作為主力,原因就是如此。


    更何況阿拉伯人還是輕騎兵,衝擊力照比大閩與拜占庭重騎兵還要差上一籌,如果美索不達米亞府兵與亞美尼亞步兵能堅守戰線,至少能拖到閩軍主力大規模來援軍。


    然而戰場沒有如果,幾乎沒有幾隊堅持到了阿拉伯騎兵衝到麵前,潰退的步兵在輕騎兵麵前更是活靶子,輕鬆擊潰了閩軍五六萬人,當場斬殺了萬把人,奪取了閩軍出關的二十萬擔麥子,百車肉幹,還有備用的刀槍箭鏃,盔甲馬鐙不計其數,尤其是阿拉伯人還悠閑地收拾了一下戰場。


    閩軍坑殺對方建立的京觀還沒有在西亞引起震撼,阿拉伯人殺閩軍建築起的人頭架已經震撼了閩軍,幾千個腦袋堆成一座小山,成群的蒼蠅叮在上麵趕都趕不走,還有十幾群禿鷲盤旋在天空,或落下啄食無頭屍體的內髒,哪怕看到活的軍兵,也敢紅著眼睛尖銳的叫嚷兩聲。


    眼看著李捷憤怒的目光偶爾停在了自己身上,李讓忍不住低著頭縮著腦袋,生怕李捷一怒之下將好不容易到手的卓爾拎出來當著全軍斬首。


    還好,死一般的沉寂持續了半晌,李捷終於聲音嘶啞的喝令起來:“敘利亞北路行軍大總管李讓,帶著你麾下騎兵,追上阿拉伯人,纏住他們,奪了我大閩如此多的補給,他們肯定跑不遠。”


    “喏,末將遵命!”


    可算鬆了口氣,領著部將出列接令,然後生怕李捷反悔那樣,領著郭待封姚崇還有鳶等將領,跨上戰馬,李讓撒丫子就衝了出去。


    看著李讓部多招募阿拉伯人,閃族人的騎兵追了出去,兵部尚書李績算是輕鬆了下,這次和上次黎巴嫩山脈追擊不一樣,上一次阿拉伯大軍輕裝後退,而且是連夜退兵,還在要害地區設伏,前後與閩軍差不多差了兩三天路,這一次前後軍差不了幾十裏,阿拉伯人還有不可放棄的戰利品,這一次絕不會讓他們輕易逃走。


    “陛下,侯賽因心狠手辣,詭計多端,憑河中郡王兵力還是太單薄了一點,吾等臣下也趕緊整理下兵馬,支援河中郡王否?”


    等李讓追出去了,李績便小心翼翼的請示著,可惜李捷卻是猛地向後一揮巴掌:“不急!”


    目光如電般掃過諸將,尤其是那些美索不達米亞,亞美尼亞,粟特羅馬等將軍,目光寒的令每一個將軍寒毛豎起,大熱天背後直冒涼氣。


    “房俊將軍,將潰軍集中起來,諸位,也把你們的麾下聚集在這裏,寡人給你們半個時辰。”


    沙啞的聲音中彌漫著殺氣,一群將軍如同兔子一般立馬四散而去。


    幾十萬大軍的調動平時沒有半天辦不到,這次在閩王的怒氣之下,諸將幾乎下令軍隊放棄了一切不必要物品,鍋碗瓢盆都扔了一地,大軍看戲那樣陣型淩亂圍了一圈兒。


    被追迴來四萬多美索不達米亞府兵還有亞美尼亞步兵瑟瑟發抖的被圍攏在中間,一股大難臨頭的末日氣息縈繞在每個人心頭。


    一大堆還沒收斂發臭的人頭猙獰的堆在那裏,看的其他幾路大軍也是心頭震動,到處都是竊竊私語聲。


    “陛下,諸軍聚齊!”


    完成調兵的各路將軍膽顫心寒向頭一次感覺這麽陌生的李捷複命。


    “很好!”


    陰仄仄的點了點頭,李捷的目光又落在了前些日子剛正式效忠自己的羅馬軍團兩大執政官之一的馬克西米安身上。


    “寡人知道古羅馬曾經有十一律,昔日凱撒出高盧時還曾懲罰過第九西班牙軍團,可否?”


    這次敗仗和自己沒關係,不過聽著自己奧古斯都冷氣森森的問話,馬克西米安這個四十多健壯的羅馬武士依舊後背發涼。


    李捷連使用地點都說出來了,這個是否明顯也是根本沒有給自己否決的餘地,不過就算這樣,馬克西米安依舊遲疑了片刻,方才艱難的點了點頭。


    “陛下博學,我大羅馬軍法,軍隊臨陣脫逃,叛變暴亂,十丁抽一賜死,由同兵團親自執行,餘者罰作苦力!”


    馬克西米安之所以遲疑,就是因為這個懲罰太過殘忍,親自處決戰友,甚至可能是鄰裏街坊,親族,對被處罰者那種身心的震撼難以言喻,也太得罪人了,果然,這話剛一說出,幾十個美索不達米亞都頭已經仇恨的瞪向了他,亞美尼亞幾個領主親王更是兇狠瞪他一眼後,焦慮的到李捷麵前彎腰拜下。


    “陛下不可啊!”


    就連自身難保的房遺愛都是為難的重重撲倒在李捷麵前,顫聲的懇求著:“陛下,請再給將士們一個機會吧!”


    “陛下,此時正是用人之際,此舉有傷天和,是不是給這些將士一個立功自贖的機會?處置些貪生怕死的軍官就是了。”老李績同樣擔心打擊麵有些太大,也是出麵勸說。


    可這一次與秦懷陽李業詡的敗仗都不一樣,李業詡是拚到了最後一刻,盡了全力也沒退縮,秦懷陽更是為他拚到了身死,他們可以得到機會立功自贖,今天這些各路府兵卻不同,無關親疏,他們這是臨陣脫逃,任此風漲下去,接下來的戰爭也不用打了。


    冷著臉,李捷拿出了一個政治領袖該有的擔當與強硬,冷著臉拒絕了任何人的求情,生硬的看著馬克西米安。


    “既然知道,還不去做?”


    沒等這個富於心計的羅馬將軍為難的去執行,一個蒼老的亞美尼亞親王卻是憤怒的站了出來,攔住了他。


    “閩王,大閩與亞美尼亞的協議是朝貢關係,我們亞美尼亞人自己犯了過錯,也用不到閩王來懲罰,如果閩王一意孤行,我們亞美尼亞人將不再為大閩作戰!”


    被懲處的亞美尼亞兵中可有不少貴族,甚至直接包括了這個老家夥的親屬,囂張的叫嚷完,這個老親王大大咧咧的扭頭就走,一麵走一麵居然還吩咐麾下去把被抓起來的族人帶迴來。


    亞美尼亞步騎在閩軍中可有著十餘萬,不少還在李捷的中央軍團服役,眼看著老家夥大大咧咧有恃無恐的模樣,其餘十來個親王諸侯也跟著心動了,正在盤算是否跟著老家夥一起鬧起來時候,冷不丁嗖的一聲讓所有人神經一緊。


    撲通~後腦勺露出半支弩箭,老家夥哼都沒哼一聲就直接趴在了地上,不可置信的看著李捷噙著冷笑端著手弩的右手,一個亞美尼亞親王甚至驚叫了出來。


    “你,殺了他!”


    “上一次高加索的諸王國背叛了大閩,在寡人背後狠狠捅了一刀,這一次,汝等還打算進行一次嗎?”


    李捷殘忍無情的聲音幾乎讓在場的所有亞美尼亞人仿佛掉進了冰窟窿裏,而迎合著李捷的話,幾十個閩軍將軍嘿嘿的冷笑著,不經意的把手放在了刀柄上。


    就算大敵當前,大閩也不介意為了維護自己威嚴而解決這十來萬亞美尼亞人,況且,也不是每個小王國都敢忤逆李捷的命令。


    不知道誰開始跪了下來,接二連三,十來個親王全都跪在了滾燙的沙地上,低下了腦袋,恭順的態度可算讓凝聚在空氣中冰寒的殺氣散去了些許,滿意的收起弩,李捷傲慢的微微晃了下腦袋。


    “把此撩的麾下也帶過去!”


    語氣中凝固的殺氣又是讓這些跪地不起的桀驁異族君王哆嗦了下。


    也終於認命,馬克西米安匆匆帶領著麾下羅馬軍團行動起來,大約不到一個時辰,幾萬臨陣脫逃的府兵,族兵按照十人一伍,每個伍都有了個小盒子。


    盒子裏,裝的是決定命運的石子,九個白的,一個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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