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四年九月二十三日夜。


    又是一個時辰的攻擊,這一波,阿拉伯人打的最是堅韌,又是數次突入閩軍營地中,一下午的大規模會戰,李業詡的前營都被打退兩裏多,不得不後退重新整理隊伍,而且李捷身邊的左右領軍衛還有三萬多也不得不下馬補充到戰陣中,至於噶爾襄陵的吐蕃騎兵,早已經在酷熱中累的伸展不開。


    高寒地帶的吐蕃人在這裏倒是患上了平原反應,李捷寄予重望的吐蕃重騎兵戰力反倒還不如那些中亞散騎。


    不過沒關係!一下午激戰全是李捷身旁這十萬左右的軍隊抵抗,周圍牽製營地二十萬步騎現在還是生力軍狀態,而且按時辰,李讓的鐵軍軍也應該到繞道阿拉伯帝國大軍,侯賽因的背後了。


    “陛下!”侍衛親勳李麟忽然猛地一指天空,李捷昂起頭的視線中,一顆明亮的星星突然衝天而起,頓時讓李捷拍手叫好。


    “讓兒大軍到了!”


    迴過身去,親自取下一麵令旗,李捷激昂的大聲吼叫著命令道:“傳令左驍衛將軍哥舒納木錯,奉車將軍宇文述諸部,立刻進攻!”


    李捷的意誌就是閩軍的意誌,隨著他的吼叫,中軍中也是一顆明亮的星冉冉升起,照亮了半空。


    突兀間,數不清的照明彈應和的被發射像天空,李捷養的一大群古代化學家,道教佛教煉丹師不知道搗鼓出來的是鉀還是鎂,明亮的光輝甚至幾秒鍾內將夜空都照耀得明亮一片,不可思議的一幕讓隱藏在夜幕中攻擊騷擾大閩的阿拉伯將士都傻了眼。


    “陛下萬歲!大閩萬勝!”


    無數同樣已經早就掩藏身體在夜色下的閩軍各軍將士接著這種光輝,好像傳說中的聖騎士那樣,嘹亮的呐喊著,衝向了呆滯住的阿拉伯人,壯觀的大軍,仿佛整個天地間隻有大閩軍團一樣,四麵八方攻向了阿拉伯人。


    壯觀的一幕,李捷自己都是激動的無以複加,居然推開了鼓手,親自為大軍擂鼓,兩米多的牛皮戰鼓在他沉重的鼓錘下震撼的鳴動著,激的大閩軍團更是熱血沸騰,酣戰不停。


    如此激烈的大戰中,一直魔鬼那樣張牙舞爪,阿拉伯大軍踐踏起的沙暴也是緩緩落了下來,變得死寂,還沒有完全消散的沙塵中,沉重的馬蹄聲傳來,又是一支衝出塵埃。


    早已經等候在哪兒的左領軍衛大將軍蘇定方獰笑兩聲,拔出了錚亮的橫刀,迴身就對麾下鼓舞起來:“兄弟們,封侯拜相的時候到了,為了大閩!殺!”


    “殺!殺!殺!”


    名將的魅力與大閩優渥的賞賜下,哪怕粟特,亞美尼亞的騎兵都是跟著熱血沸騰,在照明彈耀眼的光輝下,眼睛血紅的輪著彎刀長矛,狠抽戰馬衝殺向前。


    可誰知道沒等衝進呢,對麵的“阿拉伯”軍士居然用標準的關中腔大喊大叫了起來。


    “隊長!別開槍!是我!是我啊!”


    對麵騎兵突然停下,然後灰溜溜從隊伍中跑出來一人,還用著煙花死勁照著自己的臉,熏得眼淚直流,卻是李讓麾下的明威將軍薛訥。


    險險的相聚五十多米停下狂奔中的騎兵,蘇定方不可置信的打量了一大圈,除了薛訥這個將軍,後麵落了一身灰的騎兵雖然各族臉麵都有,可打著得大旗,穿著的盔甲,那樣不是大閩的,從阿拉伯大營中衝出來的居然是本應該在十多裏之後與阿拉伯主力交戰的李讓軍團。


    兩隻預備奮勇廝殺的大軍麵對著自己人,全都是麵麵相覷。


    “怎麽是你們?阿拉伯大軍呢?”


    一腦門問號,蘇定方摸不著頭腦的大聲問了過來,可薛訥卻是滿臉苦水,同樣焦慮的說道:“現在說不清楚,蘇將軍,馬上通知獨孤將軍,李將軍還有完顏將軍停止進攻啊!”


    腦門上一下子冷汗冒了出來,這要是鬧個自家人打了自家人,大閩顏麵就丟大了,也來不及搞清楚了,蘇定方迴頭就是大喊起來:“趕緊給東南諸軍送信,讓他們不要衝擊,派人稟告閩王,停止擊鼓!”


    “還有,全軍大喊,都是自己人,停止進攻!”


    剛剛還熱血衝鋒的左右領軍衛還有幾萬各族騎兵都被這一連串命令弄得一頭霧水,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在蘇定方連打帶罵中,各路信使跑了出去。


    更多的照明彈被發射向空中,元素燃燒的強光幾乎照的人睜不開眼,饒是如此,依舊有幾支軍隊與李讓軍團撞到了一起,砍殺了一會兒這才尷尬的動手,幾十萬大軍茫然的停住腳步,隻有李業詡與盛連山還在與陣前真正的阿拉伯軍廝殺不停。


    “怎麽迴事?”


    山坡上,擂鼓累出一身汗的李捷聽到這個消息也懵了,不可置信的氣急敗壞咆哮著:“人呢?阿拉伯大軍呢?誰來告訴寡人!”


    匆匆忙騎馬趕來,李讓也是累出了一腦門汗,攜著鳶,薛訥,鄭瑞等部將悲催的跪伏在地上。


    “迴稟陛下,臣不知啊!臣的軍隊趕到阿拉伯大營的時候,大營就已經空了,除了千把傷兵還有傷殘的牲口再無一人!”


    “那,這滿天沙塵怎麽迴事?”


    下午阿拉伯人的全線猛攻也騙住了老李績,作為大閩軍師,老家夥這陣臉上也是火辣辣的,上火的也是叫嚷詢問起來。


    誰知道一提這個李讓更無奈了。


    “老尚書,阿拉伯人篩了成堆的沙子,留了幾十個人用馬來迴拖動,這季節多風,被吹起來的沙子就像千軍萬馬奔騰踐踏出來的一樣,咱們都被騙了!”


    這話一說完,李捷嘴都氣歪了,還真是現世報,上一次大戰,李捷用燈籠紮的神破了幾十萬阿拉伯人膽氣,這會好,被人反騙了兩迴,大馬士革空城計吃過一次虧,今天又一出金蟬脫殼。


    “陛下,怎麽辦?”


    一旁蘇定方上火的請示著,這會兒李捷正火大呢,立沒好氣的吼了迴去:“怎麽辦?涼拌!”


    涼拌是怎麽辦啊?諸將一肚子鬱悶,可是麵對盛怒的李捷,又不敢說,隻能鬱悶的低著頭。


    就算中了計,日子還得過下去,鬱悶了會,李捷又是無力的擺了擺手:“傳令諸君,撤出戰場,今晚就不要解除武裝了,就地警戒阿拉伯人來襲,命盛連山李業詡,迅速消滅陣前還在頑抗的阿拉伯匪類。”


    迴望一眼在照明彈下原形畢露,才幾千人的阿拉伯人軍隊,想到自己精心苦戰了一晚上才這點結果,李捷更是火大,幹脆鬱悶的拂袖而去。


    “大,大父……”


    可沒等李捷走兩步,李讓可憐巴巴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迴頭看著他一副不幹脆的樣子,更加心煩的李捷沒好氣的喝問道:“何事?”


    “山下軍阿拉伯統帥賽裏木卓爾曾經設伏擊潰兒的軍團,兒,兒想去親自率軍擊破山下阿拉伯軍!”


    這小子還算有點雄心,知道找迴場子,可算讓李捷舒心了點,同意的點了點頭,對他揮了揮衣袖:“去吧。”


    “謝陛下!”


    興奮的行禮叩首,帶著有點不樂意的鳶,扯過一旁戰馬跨上,李讓飛速下了山,看到河中郡王離去,得到命令後諸將也紛紛再次離去,去執行任務。


    激昂的戰鼓停歇下來,參戰各部幾十萬大軍開始向撥柚子皮一樣向後散去,形成了個巨大的門字形包裹在戰場上,一個個將領眼睛瞪得溜圓警惕著又沒了蹤跡的阿拉伯大軍隨時到來的襲擊。


    原本出兵之前被動員著一戰擊潰阿拉伯帝國,仗沒打成不說,還要大半夜的吹著冷風披著死沉的盔甲警戒著,各部各族將士心裏卻是老大的不樂意,到處都是怨聲載道,軍心一片浮動。


    唯一還熱鬧點的就是前營,不過有仗打的左右千牛衛心情也不好,他們在酷熱的天氣中早已經苦戰的精疲力竭了,到現在都得不到修整,偏偏最後剩下的幾千阿拉伯蠻夷還是死硬的硬骨頭,到現在還瘋狂的反抗著,精疲力竭的數萬前營將士打的就更畏手畏腳了。


    本來就有敗績,這時候部下還拖延不前,急得盛連山李業詡兩人嘴裏都直起火泡,不得不親自帶著親兵督戰到了最前沿,漫天照明彈中,喊殺的浪潮一浪高過一浪。


    還好,就在兩位將軍嘴裏隻冒火的時候,背後的阿拉伯鐵軍李讓軍團終於開到了,雖然傍晚出發奔襲了四十多公裏,一戰沒打的李讓軍團終究是支生力軍,強悍的河中鐵騎衝散了已經放棄騎馬,結陣而戰的阿拉伯殘兵,一擁而上的各部終於將戰爭推向了收尾階段。


    不過眺望著阿拉伯人中,始終站在高處大聲鼓勵著麾下死戰的那個麵紗女人,李捷還是滿腹苦惱。


    這阿拉伯大軍金蟬脫殼後,究竟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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