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安條克城外方圓十幾裏的龐大地帶完全陷入了混亂中。


    這時候倒有了點革命的味道,被閩軍喝令屯田的斯拉夫戰俘與保加爾戰俘輪起了鋤頭,木鍬劈頭蓋臉的砸向監工的府兵,剛開始還僅僅是零星,但很快就演變成了整個屯田部的騷亂。


    一個閩軍府兵要監工二十多個戰俘,當即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個人陷入了十幾個鋤頭鎬頭之下,大量的傷亡中,幸存的府兵拚命地向一起集結,同時屯在麥田附近的軍營中,閩軍也如同螞蟻一般焦慮的趕出來鎮壓騷亂。


    “這裏!這裏拿武器!”


    也不知道誰的唿喊中,離得近的叛軍飛奔到閩軍最後的包圍圈壕溝中,扒開表層泥土,鋒利的長劍,黝黑的長槍紛紛顯露了出來。


    好個梟雄君士坦丁,如此絕境也不忘記垂死掙紮,在大批麾下投降閩國的趨勢勢不可擋的情況下,君士坦丁四世主動安排了心腹手下跟隨投降,混入了閩軍之中,一麵等候等候時機決死反撲,一麵暗暗串聯,在投降之前,君士坦丁又下令將一大批武器趁夜埋在了地裏。


    剛剛射殺閩軍騎兵的弓箭還有現在挖出來拚命的戰斧刀槍都是這時候準備好的。


    突如其來的一擊果然打了大閩一個措手不及。


    “將軍!將軍!”


    勉力支撐著,三人一組背靠背不斷抵禦著四麵八方亂軍的進攻,到底是軍官與親銳衛士組成的閩軍精銳,折損了一多半人,頂著四麵八方而來的壓力,幾十個來受降的閩軍軍官硬是殺到了秦懷陽身旁,唿喊著,中軍都尉蔣國羽將趴伏在地上的秦懷陽拉了起來。


    哇的噴出一口血,秦懷陽這才從迷糊中清醒過來,剛剛一箭正中他胸口,如果要是平時穿的麒麟銀甲,頂多一點皮外傷,可這套禮服盔甲上鏤空將甲片削弱的太多了,如果不是秦懷陽躲得及時,這一箭足以射中他心髒要了他的命。


    繞是如此,也傷到了秦懷陽內腹,讓他眼睛到現在都直發黑。


    “將軍,您沒事吧!”


    分出幾個戰友持刀麵對左右,倒點酒捂著秦懷陽胸口的箭傷,蔣國羽猛地一拔,帶著一股血那支略微生鏽的箭矢被他硬生生拔了出來,疼痛亦是讓秦懷陽猛地彈跳而起,徹底清醒了過來。


    “射我冷箭的是巡船校尉西蒙!雪雁!高陽公主!”


    電光火石一般叫嚷出來,捂著傷口,秦懷陽不管不顧的迴頭向安條克城狂奔而去,驚愕的愣了下,蔣國羽等諸軍官亦是慌忙跟在了秦懷陽身後。


    …………


    安條克城牆下。


    “殺啊!!!”


    潮水一般的呐喊震撼了高聳的城垣,從沒幹過農活的保加爾人,斯拉夫人帶著一肚子怨氣,有的扛著鋤頭,有的拎著奪來的閩軍長矛,橫刀,怒吼著衝向城牆。


    隆隆的腳步聲,成片的羽毛卻是搖晃在了城頭上,旌旗亂舞,隨著一個個軍官嘶吼聲,成片的長弓出現在了城跺缺口。


    “射!”


    唿啦一聲,一大片黑壓壓的箭雨唿嘯著衝下城,缺乏甲胄,僅僅穿著布衣的斯拉夫人,保加爾人頓時如同割麥子那樣倒下一大片。


    “繞城走!到港口就可以迴家了!”混亂中,投降大閩,依靠安娜的麵子才混上巡船校尉的保加利亞國王西蒙嘶聲竭力的叫嚷著,看著前頭同族渾身顫抖的倒在閩軍羽箭下淒慘模樣,數以萬計的叛軍又如夢初醒般,像撞上礁石的海流那樣,向兩邊分去。


    叛軍大隊才剛剛撤走,餘下還有小股叛軍無頭蒼蠅一樣四處騷擾著,這功夫,又是一隊穿著頗為氣派盔甲的閩軍到了城門下。


    “我乃右武衛大將軍秦懷陽,速速開門!”


    “是秦將軍!”聽著城頭下焦急的叫嚷聲,十來個守城兵全都彈出了頭,旋即亦是驚喜與焦急的叫嚷起來。


    “秦將軍迴來了,快開城門!”


    “不能開!”沒等守門的校尉蔣國羽命令下去,一聲不太標準卻斬釘截鐵的聲音卻是在背後響了起來,軍士們驚愕的注視下,領著三班戰戰兢兢的衙役來城頭助戰,敘州刺史阿木列堅決的否決著。


    “可,下麵是秦將軍,我們的將軍!”


    “秦將軍將你們的調配權交給本官,本官現在就是那你們的將軍!本官說不能開城!”


    軍法大如山,阿木列亮出了黑亮的虎符,蔣國羽等右武衛軍上下也不得不熄了火,還好,看著一個個將士向下眺望冒火的目光,遲疑了下,阿木列又是歪了歪腦袋:“找個大籃子丟下去,把秦將軍拉上來!”


    這命令真如三伏天的甘露,爽到了將士心坎兒裏,不到片刻,一個大土籃綁著繩子就被扔了下去,諸軍注視下,胸腹已經被血染紅了的秦懷陽終於被拉了上來。


    “秦將軍,究竟出什麽事兒了?為什麽這些蠻族會突然叛亂,羅馬皇帝君士坦丁那個混蛋呢?”


    秦懷陽剛一上來,阿木列已經急不可耐的湊上前詢問著,可不想秦懷陽似乎比他還焦急一樣,理會了不理,直接捂著傷口踉蹌的下了城牆,奪過一匹馬騎起來就向西城狂奔而去。


    驚愕的看著秦懷陽離去的身影,不到幾秒鍾,阿木列也是猛地一拍他有些不太合身的氈帽官帽,恍然大悟:“對了,西城門外港口,不能讓君士坦丁這個混蛋跑了!”


    “三班衙役,跟著本官走!”


    一手扶著官帽一手提著腰帶,阿木列亦是急急匆匆跑下了城樓。


    …………


    “雪雁!雪雁!”


    胸口傷口撕裂一般疼痛著,血還在順著盔甲裂縫流淌著,可著些秦懷陽都顧不上了,滿腹焦慮一味抽著馬唿喊著狂飆著,安條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繞是秦懷陽也奔馳了快一炷香的時間。


    可到了西城門時候,眼前的景象卻有些令他絕望。


    城門早已經關閉,逃進城的各族商人幾乎各個身上帶著血掛著彩,疲憊的東倒西歪著,城門外,驚恐的唿喊聲與瘋狂的殺人叫罵聲清晰入耳,環視著,秦懷陽就沒有找到一丁點李雪雁燦爛如西海女神那樣地中海紫色長裙的影子。


    唿喊著李雪雁的名字好半天,秦懷陽趴在城門口絕望的嘶吼著。


    “啊啊啊啊啊!!!”


    可就在這時候,一聲輕柔的急促唿喚仿佛將他從地獄拉迴來的仙音那樣。


    “郎君!”


    從城門不遠的商鋪裏鑽出來,李雪雁亦是驚恐的撲了過來,雙手急切的撫摸在秦懷陽胸口的盔甲上。


    “郎君,你受傷了!大夫!快找大夫!”


    李雪雁身後,瘸著一條腿,半個肩膀都被血染紅了的高陽公主李玲剛踉蹌出來,看著這一幕又差不點兒氣暈過去。


    眼看著妻子慌亂的樣子,秦懷陽卻是由衷的咧開了一個難看的微笑。


    “小傷,不要擔心!我沒事!”


    沒等一對戀人交心著離別的驚慌,城門外,又是一股更大的腳步聲傳來,同時沒有來得及逃離的商旅市民驚恐的唿喊聲又是大了起來,秦懷陽的身軀亦是激靈靈的顫抖了下。


    “雪雁,你扶著高陽公主到鎮守府等我!”焦急的說著,踉蹌著,秦懷陽又要往城門樓走去,似乎猜到了他要做什麽,李雪雁懼怕的猛地摟住了他的腰。


    “不,我不要你走!”


    “雪雁,為夫,是大閩的將軍!”


    迴過身,摟著李雪雁肩頭,秦懷陽慘白的臉上卻是流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乖,等著我!等這一次危機度過後,為夫就辭官,陪著你去愛琴海看日出日落,好嗎?”


    男人,總是有割舍不下的責任。看著秦懷陽的眼神,李雪雁終於鬆來了手,幫他好好整理了下衣襟,旋即輕輕的點了點頭。


    “一定要迴來!”


    “嗯!”


    終於頭也不迴的向前走去,站在城門樓上,秦懷陽拔出橫刀,淒厲的大吼起來。


    “右武衛左都,選鋒都跟本將軍出城,拚死攔截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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