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裏,主要的將軍們都在,看著李捷難得的如此大發雷霆,每個人臉上都是火辣辣的,自己等人在戈蘭高地附近找了十多天,連個阿拉伯人毛都沒找到,又讓這群沙豹子鑽到了身後,打了這麽多年戰爭,閩人立國到如今何曾這樣顧頭不顧腚的狼狽過。


    這次好歹阿勒頗沒丟,不過阿勒頗附近十多個城鎮又是被侯賽因大軍燒成一片白地,從美索不達米亞過來的軍糧還被借走了七八萬石,超過三千軍民死於非命,仗打到這個份上,李捷已經氣紅了眼睛。


    “傳寡人命令,留河中郡王部斷後,繼續搜索阿拉伯人的蹤跡,以關寧鐵騎為先鋒,亞美尼亞騎兵為右翼遊騎,全軍拔營,北上阿勒頗,上天入地寡人也要將這群混蛋揪出來!”


    真是遇到了一個發泄口,幾乎所有帳下將軍都是整齊的轟然應諾,旋即依次退出帳篷,接過令牌行事,整個帳篷內,唯有老李績麵色猶豫了下,不過看著眾口一詞的群將以及暴怒的李捷,終究將話咽了迴去。


    秀麗的黎巴嫩山下,盤踞多日的營盤再一次發出了震天的喧囂聲,放牧在山坡的戰馬被忙碌著收攏在一起,隨軍而來的戰象亦是馱起了重達千斤的殺人利器,一隊驃騎打著漢家旗幟,馬蹄急促的匆匆北上而去,多達三十萬人馬的戰爭機器又是開動起來。


    不過威風凜凜的大軍中,不論跟隨著十六衛將士,還是從天竺,河中征召來的雇傭兵,臉上總是流露出了一股子疲憊的神色,連續快半個月,從緊張的集結秋狩到急行軍支援,再到翻山倒海的追擊阿拉伯人,連續高強度的作戰動作讓每一員兵士都是感覺到了勞累之苦。


    快十月份,就算西亞的敘利亞山區亦是飄來了陣陣秋涼,徐徐的陰風從山間林地陣陣吹來,陰冷的空氣似乎鬼一樣嗚嗚的鳴響著,傳入閩軍耳中,令人脊背都寒涼一片。


    …………


    連行六天,龐大的閩軍又是北上迴到阿勒頗附近,可此時邊關奏報中浩浩蕩蕩的十餘萬阿拉伯賊寇已然不見蹤影,僅僅留下的一地斷壁殘垣以及曠野中袒露的屍體,燒毀的城鎮似乎隱隱還冒著黑煙。


    距離阿拉伯軍來劫掠已經過去九天,不過此時阿勒頗城依舊不敢再洞開,城頭上到處都是快步疾行的防守兵士,城門外還殘留著的攻城痕跡還沒有被清除,倒伏在道路旁的兵士,商旅屍體已經發出了陣陣腐臭。


    李捷的主力軍團到來,讓已經成為驚弓之鳥的阿勒頗城都是惶惶震動了半天,直到皇旗出現在城南門,遊擊將軍路思古與阿城太守樊尊宏這才戰戰兢兢從城牆上坐著吊籃下來來拜見閩王。


    大軍好不容易才收拾一塊幹淨地兒準備紮營,李捷帝王至尊,自然不可能在城外過夜,阿城地方官員終於洞開了南城門來迎接聖駕。


    在安娜的陪同下,從南城入城,一路經過阿勒頗的十字街,看著原本宣化繁榮的大街此時變得一片蕭殺,還沒逃出去的商旅遊僧透過窗框門縫恐懼且麻木的窺視著閩王行轅,看的李捷心頭又是惱火了許多。


    阿勒頗是敘利亞行省一大重鎮,在西亞通往君士坦丁堡的絲綢之路上占有重要地位,這裏羅馬人遺留下來的總督府倒是頗為寬敞氣派。


    仆從慌慌張張的打掃著羅馬風格的庭院花園,跟著李捷親征的文武百官也是被安排在了這兒,一個個慌張的向裏頭搬運行李。


    對閩王可不敢不敬,路思古與樊尊宏又是在城內酒樓調集了幾個地方廚子,忙忙碌碌就準備為百官置辦宴席,可李捷哪兒有心思吃,沒等兩人昏頭髒腦的忙活完,麵色陰冷的宦官已經帶著不耐煩,把兩人詔到了臨時禦書房。


    曾經羅馬總督享樂的地方這會兒卻換上了一副華夏的森嚴之氣,幾大張八仙桌上擺滿了各種地圖文案,十多個披著盔甲的將軍,幾個穿著紫色官袍的中年人老頭子圍攏在一個穿著皂黑色團龍袍的壯年人身旁。


    心知這是閩王了,路思古與樊尊宏兩人趕忙抖著衣袖叩拜下去。


    “末將路思古/下官樊尊宏叩見閩王陛下!”


    這時候滿麵疲憊的李捷哪兒還有心思行這些俗禮,從文書堆裏抬起頭,直接不耐的把一冊奏書丟在了兩人麵前。


    “爾等上奏阿拉伯人傾國之兵侵犯阿勒頗城,阿拉伯人究竟盛兵多少?何人指揮?什麽時候離去,走的那個方向,如今紮營在哪裏?”


    一大串兒問題問過來,文武百官也是紛紛關注的探望過去,不想把兩人問傻了,叩拜在地上全身顫抖著,一時間居然沒有迴答。


    本來戰爭打的就夠煩心的了,這一幕更是讓李捷心焦,忍不住拍著桌子就站了起來,還好沒等李捷發火,近臣王方翼已經抱拳對李捷作了個長揖,在他請求的目光下,李捷這才壓著怒火坐了迴去。


    換了一副和顏悅色的模樣,王玄策則是踱步走到了兩人麵前,彎下腰笑容可掬的詢問著:“不要怕,陛下已經帶著主力大軍迴歸,就算再多阿拉伯人對大閩來說不過是跳梁小醜。”


    “當時發生了什麽情況,一五一十說出來,如果對剿滅阿拉伯盜匪有功,陛下還會賞賜你們!”


    王玄策這個內閣次輔,文昌右相和藹的態度,卻不想令兩個地方文武更加顫抖,腦門下汗水都濕了一小塊地,哆嗦了幾下後,二人方才重重磕頭在地。


    “陛下,下臣死罪,阿拉伯賊寇軍力多少來自何處又退向了何處,下臣實在不知道!”


    這話一說完,不說李捷,房遺愛程伯獻盛連山完顏阿骨打之列全都是驚愕的站了起來。


    聽著兩人戰戰兢兢的解釋,李捷與群臣這才聽明白,敢情兒這兩位一個是守城將軍,一個是閉門太守。


    九月末,阿拉伯人入寇,東門告破差不點丟了城池的兩人是真嚇破了膽兒,除了當夜與第二天連續打退阿拉伯人攻城後,兩人再與入寇的阿拉伯人大軍連個照麵兒都沒有過,就連通知北上安條克與埃德薩阿拉伯人入侵消息的,還是沿途閩軍設置的堡壘烽火台這些下級軍官,除了向李捷發出告急之外,倆人剩餘七天全是把自己關在城中啥都沒做。


    可偏偏兩人一封阿拉伯人舉國入寇的奏書,把李捷千裏迢迢從戈蘭高地前線調了迴來。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估計路思古和樊尊宏早就血濺五步橫屍當場了,整個屋子千裏迢迢趕迴來的將軍們全都是吃人一般的眼神盯著倆人。


    嘴角氣的直抽搐,伸出一隻手也是直哆嗦,李捷感覺自己真跟個氣球似得,一時間氣的都說不出來話來。


    王方翼這會兒也是氣的無奈的直搖頭,不知道該拿兩個活寶如何是好。還好,在場還有個經曆過大風大浪沉穩的老人,皺了皺眉頭,李績繞到了前麵,略微彎下腰盯著兩人,開口詢問了起來。


    “既然爾等言阿拉伯賊寇曾經攻城,那攻城當天,他們打了多少麵旗幟,撤離之後從先鋒離開城牆到斷後軍撤走一共用了多長時間總記得吧?”


    “這個記得!記得!”


    也知道自己似乎把閩王帶群臣都得罪了,此刻路思古恨不得把自己肚子裏有幾個蛔蟲都剖露在閩王麵前,當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竹筒倒豆子一般講述起來。


    “當日阿拉伯蠻共打大旗七十七麵,上午共發動三波攻城均被城頭強弩與虎蹲炮擊退,下午未時撤離,申時不見蹤影。”


    “七十七麵大旗,兩個時辰方才退幹淨。”重複著掐著手指計算了下,老李績這才拱著拳頭迴頭對李捷施禮道:“陛下,阿拉伯賊寇當不少於八萬至之數,阿城才八千,路遊擊與樊太守處置倒不算失當!”


    雖然不是侯賽因的全部家當,十萬人也不少了,折騰李捷迴來一趟,吃掉這支軍隊倒也值得,而且李績從細節中推算出來的情報讓群將倒是茅塞頓開,歪著纏滿繃帶的脖子,李業詡也是擠了過來,急切的詢問著。


    “統領大軍的,可是一個麵帶銀色麵具的中年阿拉伯男人?”


    “不是!”這一迴,樊太守倒是頗為肯定的搶答著:“率領阿拉伯賊寇的是個蒙著麵紗的女人,那女人真跟瘋子似得,還親自率賊寇搶城,如果不是東門王隊率引爆城門處預防撞城車的炸藥晚了點,差點就捉到她了。”


    “嘿,讓一個女人打成了縮頭烏龜都沒捉住,二位倒是挺光榮。”


    一旁的盛連山實在忍不住冷嘲熱諷起來,慌得李業詡趕忙拽了一下他的衣袖,還好李捷倒是沒注意聽這些,而是再一次捏著下巴納悶的嘟囔起來。


    “一個女人,阿拉伯人究竟在搞什麽鬼?”


    女人在阿拉伯人中地位可相當低下,不過也有些例外,就如同穆罕默德最後一個妻子阿伊莎,穆罕默德娶她時候,她才六歲,圓房時候也不過九歲,阿伊莎就曾以穆罕默德遺孀的身份獲得了不少教派中人支持,穆斯林的第一次內戰駱駝之戰中她還差不點沒把第四代哈裏發阿裏打落馬。


    阿伊莎也來參戰了?可按年齡,這會最小她也七老八十了,怎麽可能親自指揮奪城?


    最大的敵人是無知,把兩個地方官打發出禦書房後,群臣猜測了半天,也沒有推演出一個靠譜的結果,李捷不得不鬱悶的宣布散會,開飯。


    為了討好閩王,樊太守置辦的晚餐明顯豐富異常,剛下來就儲藏起來的葡萄,石榴,還有熱乎乎的阿拉伯麵餅,烤肉,可心裏一肚子事兒,再好的山珍海味李捷也吃不出個味兒來。


    就在他眉頭緊鎖時候,冷不防宴會廳門口一個校尉急急匆匆闖進來,不顧禮儀繞過了群臣,直奔禁衛首領讚婆,耳語了幾句後讚婆又是貼在李捷耳邊焦急的匯報著。


    “陛下,緊急軍報,阿拉伯人襲擊大馬士革城,河中郡王李讓部先鋒潰敗!”


    當啷一下,李捷手中的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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