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一堆堆的大石頭劃過了深深的溝壑,堆積在了山腳下,石頭堆下,隱隱還有血液流淌出來。


    這第一迴合,是閩軍占了便宜,李業詡選做屯軍的地方是一處緩坡,是通往海邊的必經之路,猝不及防的阿拉伯輕騎兵被滾石打了個措手不及,差不多一百五六十個輕騎兵被埋在了滾石中,剩餘的則是緩緩退卻了迴去。


    不過沒等閩軍的興奮歡唿持續多久,又迅速變得壓抑了起來。


    一股似乎沙漠的昏黃色迅速占滿了對麵的山丘緩坡,那是成群結隊的阿拉伯人,悠悠的沙漠歌謠還有清脆的駝鈴聲漫山遍野,視線中僅僅能看到數不清的土黃色或者花色頭巾來迴的晃動著。


    不知道盛連山有沒有密集恐懼症,反正他是看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至於李業詡亦是苦惱的搖了搖頭放下了望遠鏡。


    “這下大條了!”


    這個時代冷兵器還是主角,遠程武器並不能完全決定勝負,還需要依靠肉搏,李業詡的屯軍倒是複合這個時代的經典陣型,四萬大軍分為三部分,品字形的屯紮在一條壕溝後麵,弓弩手在前,槍盾兵在後麵,倒是顯得攻守兼備。


    見到閩人的這個陣勢,阿拉伯人倒是沒有忙著進攻,而是整隊整了許久,急得盛連山倒是團團轉,不住的在臨時搭建的指揮大土堆前麵轉來轉去,不住地嘀咕著。


    “這些阿拉伯佬,什麽時候才進攻啊!急死老子了!”


    本來心煩意亂的,聽著這廝的抱怨,出奇的李業詡心情倒是放鬆了許多,頗為無奈的拍了這貨腦袋一下。


    “現在敵眾我寡,能多撐一會,你倒還抱怨什麽!”


    “才不是!”


    誰知道盛連山一個大大的白眼砸過來:“這就跟我們闖江湖當遊俠時候過招一樣,一個實力遠超於咱的混蛋與咱過招時候,絕不會先出手,盯得越久,在咱身上找出的破綻就越多,這個時候咱就得搶先出手,亂刀砍他,拚的就是一種氣勢!才能死中求活!”


    “想當年,老子在太原城外,就遇到過一個用流星錘的高手,丫的名號爆出來,同村兒的仨瓜倆棗都憋了,就老子搶先出手,爆喝一聲輪刀砍了出去,這鱉孫還在打量我們幾個弱點那,被老子一刀猝不及防嚇了個屁滾尿流……”


    似乎響起了當年行走江湖時候的快意恩仇,盛連山越說越開心,唾沫星子都蹦到了對麵親兵頭盔上,卻冷不防李業詡一巴掌拍在了他腦門上。


    “既然知道,還不快他娘的上!”


    “現在上?”


    不可置信的迴頭看了眼突然變得焦急的李業詡,盛連山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卻被李業詡一腳踹在了他屁股上,無比焦慮的吼叫道:“沒錯!就是現在!”


    閩軍前沿整齊的隊列忽然露出一條通道,沉重的馬蹄聲旋即在山間響起,腦門上戴著沉重的犀牛盔,雙手舉著雙刀,螃蟹一樣的盛連山領頭,差不多千多鐵騎縱馬狂奔,突兀的從山坡衝殺了下來。


    怎麽也沒料到處於劣勢的閩軍居然會搶攻,山腳下的阿拉伯騎兵甚至沒反應過來,僅僅傻愣愣的看著,不到半分鍾,眼睜睜被這一千鐵騎撞進了自己隊伍。


    接著斜坡加速,還披著馬甲的重騎兵速度不下於小卡車,激烈的碰撞中甚至有阿拉伯輕騎被摔到了身後半山坡,哢嚓哢嚓的骨折中,到處都是翻倒在地的駱駝與慘叫著的阿拉伯騎士。


    力的作用是相對的,撞得最狠,連續撞翻了三四個騎手,盛連山自己的坐騎也忍不住哀鳴一聲趴在了山間穀地上,早有準備的盛連山卻把自己像個大陀螺那樣扔了出去。


    噗呲~爽利的聲音中,當頭劈下的加長橫刀直勾勾的將一個看傻了的阿拉伯人劈開了半邊身子。


    借著刀凝滯的力量,盛連山穩住了身體後又是哇呀呀亂叫著的步戰進阿拉伯人先鋒的騎兵群中,上砍騎兵下砍馬腿,他帶來的軍兵大多手持馬槊,槊頭下還配著一個沉重的狼牙錘,一頓大錘子砸下去,砸的山下阿拉伯人人仰馬翻。


    就在盛連山殺得起興時候,冷不防山頭上又傳來了嗡嗡的鳴金聲,很不甘心的一刀劈翻了個擋路的阿拉伯騎手,隨手搶了匹馬,抽打著馬屁股,率領著麾下,盛連山又是朝向山上撤退去。


    這時候,兩股反應過來的阿拉伯精騎已經從兩翼衝了出來,二龍戲珠那樣怒吼著追著盛連山向山上狂奔去,兩麵的阿拉伯騎手紛紛張弓在手,無數箭雨蝗蟲那樣落盡閩軍騎兵陣列中。


    一時間剛剛大發利市的閩軍也跟下餃子一樣,背後插滿了羽箭,慘叫著翻落下馬。盛連山自己都不例外,耳邊就聽見箭矢嗖嗖作響,好像隨時要把自己射成刺蝟,不過咬著牙,盛連山愣是連頭都沒迴,就是一股腦向山上跑。


    閩軍中軍,早已經舉著望遠鏡好半天的李業詡當機立斷猛地撇下了望遠鏡,嘶聲竭力的大吼起來。


    “弓弩陣,放!”


    閩軍鋼弩本來就能射二三百米,快趕上後世步槍射程了,居高臨下,更是增加了射程與距離,還在張弓的阿拉伯騎兵忽然聽到翁的一聲,剛驚愕的迴過頭,眼中已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箭矢,下雨那樣,兩股追出去的阿拉伯輕騎前部幾乎全都倒在了這黑色的雨點中。


    這種程度了還不放過,前沿的閩軍又是點燃了隨軍帶來的虎蹲炮,一陣令人耳朵發癢的轟鳴中,慌忙掉頭往迴跑的阿拉伯輕騎又是在一百多道白煙中不可思議的癱倒了一大片。


    虎蹲炮鉛丸差不多大號玻璃球大笑,最遠的甚至蹦到了山腳下慌忙下馬的阿拉伯衛士盾牌上,把皮盾後麵的部落勇士砸了個大跟頭。


    氣喘籲籲的跑迴半山腰,迴頭看著阿拉伯人亂成一團的模樣,盛連山忍不住哈哈大笑,嘲弄的大叫著:“你們這群鱉孫兒,吃老子的洗腳水吧!哈哈!”


    粗俗的話語惹得其他閩軍亦是跟著哈哈大笑,不知不覺中那股被阿拉伯人數量帶來的震撼散去了不少。


    可始作俑者的李業詡卻一丁點都笑不出來,他的望遠鏡中,阿拉伯軍陣中十多個悍將酋長都是大罵著衝了出去,卻被一個戴著銀色麵具穿著黑衣的人輕易拽了迴去。


    除了陣前布置了三排大盾擋住身體,長矛向外的步兵防禦之外,阿拉伯人居然沒有反擊報複。


    越是冷靜的敵人才越是恐怖,盯著巋然不動的貝都因大軍,李業詡的眉頭皺成了川字。


    接下來的一下午都在沉悶的對質中度過,盛連山又是衝了幾次,卻都被防禦的阿拉伯步兵打了迴來,最後還吃了點小虧。


    閩軍厚實,長度卻不足以延綿整個山坡,除了對峙外,依靠著人數優勢,阿拉伯騎兵又是向閩軍兩翼包抄過去,傍晚時分,北山的孤嶺與東部的小山包都被阿拉伯人拿了下來,隱約閩軍陣勢已經暴露在了對方眼角下,還有大約一萬多騎兵繞向了右路軍後路,還好李業詡背靠著的山脈夠高夠厚,倒不怕他們從後方襲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太陽火辣辣的沉入了地中海中,餘暉照耀的海麵金燦燦一片,天色昏暗下,對峙的兩軍也不得不紮下營盤,山下的阿拉伯大軍紮起了一個又一個遊牧帳篷,閩人特製的低矮帆布帳篷同樣爬滿了山坡。


    戰爭也不能餓著肚子,點起了一叢叢火堆,閩軍將士把冰冷的滿頭插在了匕首上,送到火堆前烤著。


    明顯感覺到了一股陰謀的氣息,李業詡更是憂心忡忡,帶領著麾下親兵來迴巡視著軍營。


    按理來說阿拉伯人的強項在於機動力,出其不意,襲擊自己也是打個措手不及,可今天阿拉伯人表現得太奇怪了,自己已經表現出來防備了,既沒有橫衝直撞的與自己死戰,也沒有幹脆的掉頭撤退,反倒與自己有打消耗戰的意圖,這戰法讓李業詡百思不得其解。


    的確,為了搶占地形優勢,閩軍補給不如阿拉伯人,不過李業詡也不需要守太久,隻要五六天時間,李捷的大軍必定如同洪流般湧來,對麵的侯賽因不會不知道。


    這般不緊不慢,那他圖的什麽啊?


    就在李業詡眺望著山下苦苦思緒的時候,忽然一陣喧鬧卻是攪亂了他的思索,趕忙帶著親兵趕過去,卻是一群兵士在打架。


    一見李業詡到來,右千牛衛的兵丁們還很高興的迎了上去,氣勢洶洶的告著狀。


    “將軍,這群農夫不按照軍規,跑咱們右千牛衛來搶水了!”


    聽著七嘴八舌的告狀聲,過來惹事的府兵們明顯慌了神,也是亂七八糟的叫嚷了起來。


    “將軍,俺們軍營的泉眼斷流了啊!總不能讓兄弟們幹著啃饅頭吧!”


    “斷流?”


    聽著這個詞,李業詡心髒忍不住重重的跳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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