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軍事學家塔西陀斯曾經說過一句名言,越大的軍隊,越容易混亂。


    用在貝都因大軍身上還真不假,第四天,貝都因人就是在混亂中度過的,在各處,閩人都設下了埋伏,或是扔一堆鐵蒺藜紮馬腳,或是躲在草叢中射冷箭,更具威脅的是早上閩人還把珍貴的連發槍架在草叢中對阿拉伯大軍掃射,當場打死了十多人。


    這一天傷亡還真不大,除了連發槍打死的十多人,也就幾個倒黴鬼被弩箭近距離偷襲射殺了,剩餘的都是閩人遠遠放一發冷箭,轉身就跑,一百多次襲擊,也才射傷了一百來人。


    可貝都因人也是人,不是機器,提心吊膽等著冷箭落在自己頭上,那種煎熬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還有地上的陷馬坑,鐵蒺藜,誰也不知道哪一處有,經常牽著馬繞著幾字形走,一整天,阿拉伯人也不過走出二十多裏去。


    傍晚時分,隱隱還能看到昨日紮營的地方,再看著眼前炸死的自己親侄子,還有被最後一箱火藥炸的稀爛的閩人連發槍,薩拉丁臉上的暴怒連位於十多米之外的伯克爾都能清晰感覺到,下意識,他把手捂在了隱隱發疼的臉上。


    偌大的草原上,迴蕩著薩拉丁野狼那樣猙獰恐懼的嘶吼聲。


    “閩人!本哈裏發一定要將你們斬盡殺絕!”


    薩拉丁這個梟雄還真是說到做到。


    第五天,再也不追求行軍速度,以部落為單位,貝都因大軍狼群一樣的散了開,把恐怖與殺戮散布到了阿拉伯河西岸。


    “救命啊!快逃啊!”


    哭喊著,一座座村莊中,或是被流放,或是主動遷居過來的內地唐人哭喊著向外驚恐逃去,好不容易耕種出來的土地,置辦出來的家業被無情的拋棄,連丁點米糧都沒帶上,無比絕望的逃著。


    不過在村口,迎著他們的卻是貝都因騎兵整個猙獰狂笑的臉與更加冰冷殘酷的彎刀。


    唐人被屠殺的同時,本地的阿拉伯定居氏族同樣在顫抖著,眼看著自己家一座座房屋被點燃,年邁的部落長者阿訇顫抖著匍匐在了薩拉丁腳下,哆嗦著祈求著。


    “偉大的哈裏發啊!我們也是主的信徒,阿拉伯人的血親,為什麽要將殺戮降臨在血親頭上啊?”


    聽著這令人發顫的哀鳴,薩拉丁鷹視狼顧一般兇狠的臉上,卻連丁點同情都沒有,冰冷的一腳踹了過去,旋即彎刀捅了去,噴了一臉熱乎乎的血,他這方才舔了舔嘴角,兇悍的罵著。


    “給閩人當走狗的,都該死!”


    轉眼間,一個小村落化為灰燼。


    滿足了****,領著衣衫不整的哈裏發禁軍,薩拉丁剛剛心滿意足出了村莊,迎麵,一騎阿拉伯騎士迎麵焦急的奔馳而來。


    還是伯克爾。


    連著被薩拉丁當眾打了兩次,已經成為酋長中笑柄的伯克爾輕易是真不願意來見薩拉丁,可今日,他卻沒辦法,看著仿照閩人一般的哈裏發大旗,伯克爾狼狽的翻下馬,匍匐在薩拉丁麵前,嘶聲竭力的吼叫著。


    “哈裏發,來施克氏族是我伯克爾的血親,為什麽把他們也屠殺了?”


    “他們向我通報過情報,還在閩人的城市中舍身聖戰,他們是大阿拉伯的忠臣啊!”


    聽著伯克爾哀鳴的聲音,沒等薩拉丁說話,一旁的哈裏發禁軍首領艾斯馬因滿是不耐煩的已經吼叫起來:“這麽多村落,誰知道那家是誰的血親,反正他們都被異教徒統治了,殺了就當幫他們解脫了。”


    聽著這滿不在乎的話,伯克爾滿麵驚愕,愣了片刻又是轉向了薩拉丁,哀傷的詢問著:“哈裏發,那您怎麽說?”


    “送這些信徒到主的麵前,主自會挑選誰該上天堂,誰該下火獄的。”


    薩拉丁淡淡的一句,同樣意思著既往不咎,聽到伯克爾耳中卻是如遭雷擊,呆楞了片刻,再也顧不上取悅薩拉丁,伯克爾轉頭翻身上馬,居然是騎著馬頭也不迴的走了。


    “這個莽夫居然敢無理!應該殺了他!”


    艾斯馬因立馬憤憤不平的在薩拉丁耳邊吼了起來,不過目送他而去,薩拉丁還是毫不在意的隨意擺了擺手。


    “由他去吧,反正奪取了閩人的物質,擊滅閩人在巴士拉的軍隊,整個西美索不達米亞就都是我的了,到時候一個小小的伯克爾,如同秋天的小螞蚱一般,掀起不了什麽波浪來,想吃了他,隨時都能吃了他!”


    對未來的戰局依舊滿是信心,薩拉丁不在意的說著。


    經曆了伯克爾一個小小插曲,絲毫沒有影響貝都因大軍劫掠殺戮的心情,愉悅的笑著,薩拉丁又是直奔下一個村莊而去。


    ——————


    庫姆城,如今猶如麵臨了世界末日一般,街麵上,到處都是托妻帶子逃難的民眾,此時,大閩底層的統治已然土崩瓦解,閩軍沒法執行流放的任務,隻能任由他們逃散。


    不說這些民,軍都亂了,勢均力敵的戰場上還能鼓起勇氣,可如今勢力如此懸殊,死了可能都沒人記住,偌大的西部邊境,各個邊,堡,鎮,守不知道多少原本的邊防軍都逃了迴來,大街小巷,不乏黑色的製式軍裝身影。


    “大家不要慌,不要擠,大閩會保護大家的!你們都是安全的!”


    城門口,吊著一個胳膊,李明帶著十多個軍士拚命地維持著治安,奈何往外擁擠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而且人性本惡還暴露無遺,有的接著災難搶奪別人財富,有的更是放肆的在婦女身上揩油起來。


    根本沒人聽從李明一句。


    眼看著混亂根本得不到遏製,東城門擁擠的水泄不通誰都出不去,甚至有人對著自己汙言穢語,李明已經急得滿頭汗水,幾縷劉海順著汗水黏黏的貼在白皙的額頭上。


    這功夫,正好滿麵陰沉的姚崇從城牆上巡視走到城門處,到底是女人,第一時間李明焦急的跑了過去,扯著姚崇慌張的叫嚷著。


    “怎麽辦啊?根本控製不住局麵!”


    偏了下腦袋看了一眼亂哄哄的局麵,姚崇這小白臉出奇的沉得住氣,麵無表情的對李明反問道:“小弟,你的火銃帶了嗎?”


    “帶了。”一頭霧水,李明莫名其妙的將寸不離身,李捷親自給她的護身武器掏了出來,遞了過去。


    想都沒想,拎著火銃照著人群中擁擠的最歡騰,還汙言穢語辱罵著儒兵的別的軍那個漢人府兵腦門直接摟了火。


    燧石迸發出火花,拇指粗細的鉛子帶著尖銳刺耳聲音唿嘯而出,那個看上去肌肉結實壯實的大漢半個腦袋直接掀飛了出去。


    濃的血,白色的腦花,噴濺了周圍人一身,數千人足足寂靜了幾秒鍾,女人的驚叫聲中人群這才像秋風卷落葉一樣忽的散了開。


    “所有人遵守秩序,再敢擁擠者斬!所有府兵到城門衛處報道,膽敢逃兵役者斬!是和阿拉伯人拚了還是軍法處置身敗名裂,你們自己看著辦。”


    說著,在李明目瞪口呆中,姚崇光棍的還迴去火銃,轉身像城中心走去。


    見了血,儒兵們也激起了積分兇悍,二話不說直接端起了鋼弩,剛剛還難以管束的人群終於變得沉默下來,不論流人還是本地阿拉伯人都是沉默的低著頭盡量快點通過城門,逃難向內地。


    “嘿,等等我!”


    傻了片刻,李明卻是飛快追上了,滿是驚奇的拍著他肩膀興奮的叫道:“什麽時候你小子也這麽果決了?”


    “果決我永遠比不上宋兄。”


    還真是感慨的意味深長搖了搖頭,姚崇頗為認真的看著李明說道:“如果再不狠一點,我不是永遠比不上他?”


    “嘿嘿,你啊,非得和那個胖子比什麽。”滿是笑意,一點沒聽出姚崇言語中的苦楚,李明還還笑嘻嘻的拍了他後腦勺一下。


    揉了揉後腦勺,偏過頭去,姚崇卻是流露出了個深刻的苦笑。


    撤退時候,李明一口咬定自己一定會開溜,跟著宋璟卻甘冒奇險去證明自己是否撤離,看不到自己的時候,李明心裏恐怕也有著些許失落吧。


    這一刻聽著宋璟的道歉,姚崇頭一次如此深刻的痛恨著自己,就算不去競爭李郡主,做人上他曾經是驕傲的,自認為不輸於任何人,現在,他卻再也沒有心理防線硬氣的保存這份驕傲。


    城中的鎮守府,曾經屬於薛訥,如今宋璟卻已經徹底取代了他的影子。


    急急匆匆來往於鎮守府前的儒兵各部將士,看著威嚴樹立的鎮守府,似乎心裏都有了底氣,大難來臨之時,這裏成了庫姆城抵抗的決心,似乎再多的貝都因騎兵也壓倒不了這裏的脊梁。


    可誰也不知道,被當做脊梁決心的宋璟,此時也是滿麵無奈看著戰報。


    門輕輕被推開,姚崇和李明先後走進來,這才讓宋璟把注意力從戰報上挪了迴來,看見兩人第一句話中慢慢是無奈。


    “我們被拋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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