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酷熱的西亞可算有了些許涼意,來自高加索的寒氣逐漸抵消來自紅海,印度洋的暖氣,凜冽的秋風吹動幹枯了不少的草木,為這一片熱土帶來了蕭瑟。


    不過這對於不少來自北方苦寒地區的閩軍戰士來說,卻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熱的喘成狗了。


    迎著秋風,幾輛大車沉重的在草地上壓出幾道深深痕跡,右臂夾著槍,一百來個儒兵已經頗具有軍人風範,整齊的走著,隻不過將官們卻是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覺。


    眼看著兩個矯健的騎士縱馬狂奔,跟放出籠的倉鼠一樣,盡情圍著車隊撒著歡兒,領頭那個騎士背後一席紅圍巾還像個紅旗那樣迎風招展著,揉著腦門宋璟就是一陣頭疼。


    軍中司馬可是個重要職位,督察軍紀,核算糧秣,,不過這些東西,李明好像一個感興趣的都沒有,如今儒兵正在關鍵的轉型期,每一個成員都是竭力約束自己遵守紀律,軍中司馬帶頭這麽瘋跑,這影響可惡劣的多。


    偏偏還不能說她,私交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幾次薛訥都叮囑自己,這個神秘的隊友身份特殊,一定要照顧好她,弄得宋璟也不好拉下臉訓斥。


    令宋璟煩心的還不止李明一個,他身旁,往日姚崇陽光燦爛的小白臉似乎也跟著季節一樣變成了冰塊臉,板著臉從出發到現在一言不發,弄得宋璟心裏直忐忑,昨天他也是為了大局,莫非被自己兄弟誤解成當官倨傲了?


    姚兄弟應該沒這麽小心眼吧?


    古怪的心思中,護送軍糧軍餉的車隊沉悶的向前走著。


    都說戍邊苦,征人怨,這倒也是個事實,薛訥打下的土地,他一走了之了,儒兵們卻不能放棄,短時間內是建築不起屬於閩軍的碉堡要塞,為了戎戍,一旅一隊的閩軍不得不住進了原本波斯帝國遺留下的夯土堡壘。


    有的堡壘曆史甚至能追溯到古波斯帝國居魯士大帝時期,夯土的矮牆已經被時光削去了一半多,堡壘內的建築早已經倒塌,軍士搭的四麵漏風的棚子,白天酷熱,夜裏嚴寒,那種日子真是不是一般人過得,


    每日粗糙的糧食,嚴重缺水,有的戰士往往傍晚時分才能喝上一杯遠處打來渾濁的河水,不過這些*上的折磨還是次要的,最令人難以忍受,是孤獨。


    太陽剛落山整個大地就黑了,徹徹底底的黑了,沒有一絲光源,方圓十多裏渺無人煙,有的隻是野狼的嚎叫聲,孤寂仿佛一頭魔獸那樣撕咬著心靈,整個世界拋棄了自己一樣的絕望感,壓抑的每個人都是喘不過來氣來。


    宋璟這一路發放餉銀過來,倒是得到了各個軍堡大隊的熱烈歡迎,倒不是因為幾吊錢,這兒有錢都沒用,而是那種被人想起被人掛念的感覺讓人心頭發暖。


    新布置的哨所不規則分布在阿拉伯河東岸,從庫姆城出發,如此熱情的招待下,一上午時間,發餉與補給也才剛剛進行一半,不得不在湍急的阿拉伯河旁邊停了下來。


    到處都是幹枯的草甸,身前還是滾滾流動的河水,午餐問題倒是還好解決,一百來個人圍攏成四個灶坑,鍋裏丟幾塊幹牛肉,放一把鹽,午飯就解決了。


    抱著膝蓋等著鍋開,宋璟卻是一臉難受的模樣,左邊,姚崇一張冰塊臉,右麵,李明又是忙活的一包癮,用木棍不知道在鍋底下不斷捅咕著什麽,看得他一肚子話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可算,鐵鍋中的河水發出陣陣漣漪,大股大股的氣泡翻了上來,幹透了的牛肉可算散發出了陣陣應該有的肉香,眼看大家夥都是饑腸轆轆的模樣,大廚也是急切了幾分要滅火給大家準備湯食,誰知道一碗水沒潑過去,卻又是被李明攔了住。


    “小心點,別燎到!我來,喝點水吧。”


    憋了一上午一言不發的姚崇可算是憋出一句話,不過不是勸阻,看著李明胡鬧一樣繼續往火堆裏丟柴草,他反倒上去搭了一把手。


    押運了一上午,兵士們明顯餓了,不過兩個官長胡鬧,他們也不敢說什麽,每個人的臉色卻都是不太好看,看著這一幕,宋璟的臉色終於陰沉了下去,醞釀了一下,惱火的開口訓斥著。


    “夠了!”


    “這裏是軍隊,不是過家家,要玩野炊遊戲迴家玩去,大家夥都餓了,馬上把火熄滅,吃飯!”


    聲色俱厲的嗬斥明顯令姚崇臉色變得難看了幾分,不過沒等他辯駁發作,李明已經笑嘻嘻的幾把灰揚到了火堆上,滿不在乎的嬉笑著:“好了好了,這不是烤完了嗎!”


    大鐵鍋終於被搬到一旁,夥夫為軍士們盡量公平的盛著湯與肉,盡管多煮了一會,幹的如同木乃伊一樣牛肉依舊難以咀嚼,到處都是牛吃草一樣咀嚼聲。


    明顯對幹巴巴的野戰牛肉沒有興趣,李明還是饒有興趣的在灰堆裏扒拉著,剛滅的火燙的她小手通紅,臉頰上又是抹上了不少****,看的姚崇趕忙也跟著扒拉著,可算,一個幹巴巴的土疙瘩被拔了出來。


    敲碎土塊,裏麵居然是一隻香噴噴的燒雞,騎著馬在狂野跑了一個上午,明顯是李明射獵到的獵物,怎麽也沒想到會有這一手,看著噴想的燒雞,再看著一副呆萌模樣興奮撕下了個雞大腿的李明一張小花臉,跟著忙活的灰頭土臉的姚崇也禁不住流露出了笑容。


    可接著,他的笑僵在了臉上,沒有大口的啃食,一轉身,李明把噴香的雞腿一股腦塞進了一旁板著臉的宋璟嘴裏,眼看著猝不及防的宋璟嗆得直咳嗽,笑的李明成了一朵花朵,沒心沒肺的打趣著嚷道。


    “好了,請你吃雞腿,別生氣了。”


    雖然是玩鬧,一股子親昵隱隱約約透出來,聽著宋璟嘶吼的咆哮著,沒人注意到,姚崇很是帥氣的白麵不知道什麽時候扭到了一旁,隱隱有牙齒咯咯咬緊的聲音。


    一頓不平淡的午飯過去,太陽從中軸線偏向西端,運糧餉的車隊再一次向南前進。


    下午的發餉更為順利,隻不過送車隊離去的軍士眼神有些令人難舍,太陽還沒有落山,車隊就已經清空的存貨,抵達了最後一座哨所堡壘。


    這裏也是最靠近前線的,緊貼著阿拉伯河,在這一處,蜿蜒的大河明顯轉了個大彎,狹窄湍急的河水因為突然拓寬而平緩下來,形成一片剛剛末到腳踝骨的淺灘,從這裏,偶爾有沙漠中混不下去的窮苦貝都因人越境來閩國這一方搶劫,所以守衛河道駐紮了一旅閩軍,而且還用河泥和著木樁搶修了一座嶄新的軍堡。


    這一趟姚崇提議親自送餉上門,一方麵是鼓舞士氣,另一方麵重點是打擊盤聚在河口不遠的塔庫伊西阿拉伯氏族。


    如今,阿曼最大的勢力哈裏發薩拉丁軍隊還在南方與閩軍主力征戰不休,如果殲滅了這一支,東南阿拉伯半島暫時是沒有了統一的大勢力威脅大閩統治,不過未雨綢繆卻是任何一個優良的邊將需要具有品質,所以姚崇的勸說,這才讓宋璟動了心。


    事實證明,姚崇擔心的也不無道理。


    河邊取名為新河堡的守邊哨所中,為了提前預警而修了個二十來米高的塔樓,一盞孤燈在塔樓窗戶上搖曳,被火光映襯的臉色忽明忽暗,宋璟很是認真的聽著當地守衛旅率絮絮叨叨的匯報。


    旅率不是太學生,出身還是天竺人低下的首陀羅,唐語還是入伍後學的,發音很是不標準,總有股方言味道,聽的宋璟不斷皺眉,還好,大體意思是聽的差不多。


    好一陣,宋璟方才頭疼的敲了敲腦袋反問道:“這麽說,最近塔庫伊西人活動的真的很異常?”


    “沒錯。”這一迴,在天竺南部參加了數年平叛戰爭的老兵旅率很是肯定的點了點頭。


    “在天竺就是,朱羅人部落進攻的前夕,總是要排許多許多的探子深入進來,或是打聽我們府兵的駐紮,或是與境內的部落勾結,最近,我們已經抓住了不下二十個塔庫伊西人的探子,中郎將的軍隊南下,最近,這些貝都因人肯定會反撲。”


    老兵已經用上了肯定這個字眼,聽的宋璟眼皮又是挑了挑,捏著拳頭足足想了一分鍾,這才凝重的站起身,也就在這個時候,擔任前鋒校尉的黑小子崔帕克忽然推門闖了進來。


    “都尉,咱們摸過河的人迴來了,打聽清楚消息了,塔庫伊西人就駐紮在距離阿拉伯河不到兩裏的一片河穀中,看樣子最近被驅趕到河西的阿拉伯部落被他們收攏了不少,一大片帳篷,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好,告訴兄弟們,集合隊伍,咱們去打他娘的!”


    第一次,儒兵自己策劃的軍事行動,從崔帕克幾個校尉,旅率,到精選的戰兵,倒都是挺興奮,握著跨在腰間的橫刀,步伐沉重走出塔樓的宋璟同樣心跳加快了幾分,木頭製成的旋轉樓梯中,一片沉悶的腳步聲。


    不過沒等走出塔樓,剛到樓門口處,黑暗中一支胳膊猛地摟住了宋璟的肩膀,把他拖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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