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萬!”


    沒有一口氣迴答,信使因為拷打而滿是傷痕燙疤的臉苦思冥想了一會,方才給了這麽個數字。


    看到李讓似乎還是有些疑慮模樣,那阿拉伯使者趕忙又是扳著手指,為在場的閩人將領們解釋著。


    “阿卡德人的公羊戰旗,舍伊班族的雄駱駝戰旗,加薩尼的郊狼旗幟,總共十三麵大旗出現在了巴士拉城的城垣之下,加上參展的小部落兵力,大概是四萬人出頭。”


    “這些,大閩都可以派人去查!”


    阿拉伯人作戰的習慣,一個大部落有其專有圖騰大旗,而且沒有幾個重要長老家長在,一般的部落頭人是沒有資格實用的,出動圖騰大旗,一般就是部落絕大部分男丁傾巢而出。


    四萬人,大概包含了阿曼以及也門絕大部分薩拉丁控製的部落男丁,加上最近在紮格羅斯山脈折損的兵力,幾乎算得上薩拉丁全部家當了。


    當然,這僅僅是薩拉丁能控製的部落男丁,也門,阿曼兩地雖然在近百年遭遇連續的兵亂浩劫,作為阿拉伯半島沒有石油的實在地理環境最好的地方,有著兩三百萬人口,能出動男丁三十萬左右還是可以的,極限甚至能出動五十萬男丁,上一次攻陷庫法,橫掃伊拉克,東南半島就是先後出兵二十三萬以上。


    阿拉伯人太桀驁不馴,從尚自由了,就算號稱東南阿拉伯半島的哈裏發,實際上,聽調不聽宣的部落還是有許多,薩拉丁也不能控製所有人。


    這個數字也比較符合閩軍情報,不論李讓,還是李業詡盛連山,李疇都是意味深長的對視了一眼。


    生怕李讓不信,那個阿拉伯信使又是焦急的用小木棍在沙盤上重重畫了一道溝。


    “這裏,薩拉丁的叛軍就是從這裏進攻的,當天他的戰旗還出現在了戰場上,在陶魯斯之戰,打敗了巴士拉的帝*隊,五天內橫掃巴士拉,從這裏,包圍了我巴士拉城,本使臣也在戰場上遭遇過薩拉丁的軍隊,數量絕不會搞錯的。”


    信使畫道的地方,正好是紮格羅斯山脈中部出口大險關下方,時間上計算,恰好薩拉丁作為誘餌斷後的大軍剛從紮格羅斯山脈退出來,就直奔巴士拉而去,時間點上,似乎也是合情合理了,聽的李業詡又是忍不住點了點頭。


    眼看一對閩*官眉目傳情傳遞著彼此的深意,也都不說話,這一幕禁不住讓那個阿拉伯使節更加焦急,包裹著厚厚繃帶的手激動的向下揮著,焦急的用阿拉伯語大聲的問著:“閩國的將軍們!巴士拉的穆斯林眾危在旦夕,你們馬上出兵,解救巴士拉啊!”


    命令一般的口吻讓盛連山當即不滿挑起了濃濃眉頭,李業詡有些不安的斜過眼看向年輕氣盛的河中郡王,不過李讓倒是一點火氣沒有,反而笑著對翻譯點了點頭。


    “告訴他,兵者,生死大事,存亡之道,不可急躁,什麽時候出兵,待本王與諸位將軍商議過後,自會給他一個交代,來人,請尊使下去休息吧。”


    不明所以中,身上繃帶綁的如木乃伊一般的阿拉伯使節被上來的勤務兵慘扶著胳膊就拖了下去,滿是詫異,這個阿拉伯硬漢一麵踢踏著腳,一麵還用阿拉伯語大聲嚷嚷著,這一迴,通譯倒是知趣的沒有翻譯。


    從內室轉出個十來歲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跟著張羅著把嚷嚷不停的阿拉伯使臣安排去了其他帳篷,還送了些藥,這時候,大閩需要他活著。


    “哼,什麽東西!”


    人一走,最是直脾氣的盛連山已經惱火的哼了出來,不滿的把他碩大拳頭砸在了桌子上。


    “都淪落到搖尾乞憐的地步了,還這麽自以為是,還真把他阿拉伯人當什麽人物了。”


    “行了老盛,他大食國教派中,把天下人分為兩類,信教者與不信教者,這些西域蠻人自持身份,就當他們夜郎自大好了,犯不著生氣。”


    李業詡在一旁勸說著,盛連山這牛脾氣依舊不屑的將臉撇在一旁。另一頭,深深看著阿拉伯使節剛剛畫的溝,李讓捏著下巴眉頭緊鎖,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思慮了許久,李讓方才抬起頭,對著鎖在所有將官後,最不起眼的薛訥又是詢問起來。


    “薛郎將,這人可靠嗎?”


    這話也吸引了其他幾個將軍的注意,場麵又一次靜了下來。


    上一次,李捷要求速戰速決,三十萬大軍孤軍突進,雖然在泰西封附近遭遇從西線退迴的穆阿維葉大軍,兩軍進行了決戰,最後是閩軍戰而勝之,可這一戰,閩軍後路壁壘也是被無孔不入的阿拉伯人騷擾的尤為疲於奔命十分兇險。


    可以說是一場戰略性失誤,如果不是後路安娜的異軍突起,逼迫穆阿維葉急躁的進行決戰,長此以往下去閩軍還真有可能像長平之戰的趙軍一樣被截斷後路,圍困起來,勝負還未可知也。


    這一次也差不多,李讓等人的大軍麵對的還是飄忽不定的阿拉伯輕騎兵,如果傾巢出動,撲了個空的話,被阿曼貝都因人中途埋伏截斷後路,也夠他們喝一壺的,一個不小心還會大軍潰敗在沙漠中。


    李讓的擔心不無根據。


    十多個閩軍中的重將眼神匯聚在自己身上,如此多的前輩炯炯目光,又是給薛訥帶來了極大精神壓力,趕忙,這個儒兵中萬軍麵前麵不改色的人物額頭見汗,趕忙從懷裏掏了起來。


    一塊羊皮卷被他雙手捧在了沙盤上。


    “這是從那個使節身上得到的,蓋有巴士拉總督裁德的印章以及阿拔斯王朝,侯傑那個叛徒頒發給他的總督印信,庫姆城曾經有和巴士拉走私貿易中裁德留下的印章,兩者一致。”


    看著羊皮卷上密密麻麻的阿拉伯文,皺了皺眉頭,李讓沒有伸手去接,一旁的李業詡同樣思索著事情可信程度,倒是盛連山伸手拿了過去,張飛穿針那樣大眼瞪小眼看著看不懂的阿拉伯蝌蚪語,還用力用鼻子吸了吸,似乎能聞出這東西是真是假一樣。


    看的薛禮後腦勺又冒出了幾率冷汗,磕磕巴巴的補充了一句。


    “盛大將軍,這,這份文件,是那阿拉伯使節內褲底下藏著的……”


    臉色發綠,盛連山的手頓時一僵。


    “這人不是奔我庫姆城來的,似乎直奔我軍大本營,在邊界上,被阿曼的部落截殺,末將帶領騎兵在後頭跟了一天,一路上遺留了不少雙方屍體,是真殺,做不得假。”


    接著,薛訥又是繼續解釋起來。


    “而且晚上末將創營救人時候,敵方賊寇正在用燒紅的烙鐵嚴刑拷打他們,一個十個使臣,被刑殺了九個,末將才搶出一個,這手段實在太兇殘陰狠,實在不像做戲。”


    似乎這才找到個台階,隨手扔了令他作惡的羊皮卷,盛連山又是不屑的哼道。


    “蠻夷。”


    又是冷場了一會,所有人都在計較著得失,捏著下巴思慮了好一會,略帶些刻意模仿李捷,李讓眉頭緊鎖的詢問道:“諸位,這巴士拉,我們救還是不救?”


    “一定要救!”


    這一迴,李業詡,李疇,郭待封幾個倒是異口同聲的叫了出來。


    巴士拉位置太特殊了!


    這地方位於幼發拉底河與底格裏斯河交匯處阿拉伯河西岸,距離波斯灣僅僅五十多公裏,還有配套的港口區域,後世伊拉克都是第二大城市,在沒有石油出口的時代,這裏的地位甚至超過了臨近的科威特。


    從這裏,閩國經由波斯灣輸送來的的貨物可以從阿拉伯河逆流而上,直接銷售往富庶的美索不達米亞平原,直抵敘利亞,轉運埃及。


    附近的後世科威特幾乎都在阿曼部落掌控中,正常曆史上,這裏原本一直是安拉之劍哈立德家族統治,可有李捷的時空,曆史在這裏拐了個彎,哈立德家族都進了宮做起宦官這項很有前途的職業,為了牽製什葉派,侯傑有意將這裏賜給了敵對的阿曼人。


    雖然照比上一次大閩西征,作為後方的唿羅珊已經完全穩固了下來,可如果支撐大軍長時間在西亞作戰,相比於紮格羅斯山脈崎嶇的山路,海運從天竺經由波斯灣輸送到前線的補給線還是處於優先考慮。


    圍攻巴士拉,薩拉丁這一次的戰略眼光倒是頗為狠辣,一旦控製住波斯灣入海口,大閩就變成了煮餃子的茶壺,明明一肚子貨,每次向西亞這個茶碗,都需要硬擠才能擠出一小點來。


    上一次大戰,劉仁軌的海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阿拉伯波斯灣海軍送進了海底,沒等阿拉伯人組織起防禦就搶占了巴士拉,這才保證了三十萬大軍的補給供應,這一次,巴士拉的重要,先鋒各部將軍依舊心知肚明。


    眼看著眾口一詞,李讓也沒有了往日瞻前思後的顧慮,隨手撚來一支紅色小旗,重重插在了沙盤上巴士拉的頭上。


    “那就為大閩,拿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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